日渐中午，骄阳晒人。

却说小龙香糊里糊涂，经过一巷子时，忽然止步。巷里边，看，有个老妇屈坐小板凳，正在洗碗。原来，这是一家餐馆，因生意红火，碗多如山。老妇屈身，一个接一个洗个没完，满头的汗。小龙香步步近前，只觉老妇面善。老妇洗累了，忽然起身，擦擦汗，扭扭腰。小龙香看清时一怔，开口道：“外婆！”老妇何人？便是小荨的外婆，王淑月。

却说外婆见了她，不认得，但觉似曾相识。不知怎的，小龙香鼻子一酸，泪再次涌上。外婆怪异，便问：“小姑娘，你怎么了？”小龙香赶紧抹泪，道：“婆婆，我帮你洗。”当下走过去。外婆一讶，忙阻道：“不用了，感谢。”小龙香泪道：“婆婆，我会洗，我会洗。”蹲下身拿碗就洗。外婆无奈，只得随她，道：“感谢你了。”小龙香含泪，摇摇头，只是洗。她不明白，外婆为什么在这洗碗。

外婆屈身缓缓坐下，道：“小姑娘，你很面熟。”小龙香心一动，道：“是么？”抹掉泪。外婆心疼，把手洗净，取来了毛巾为她拭泪，温和问：“你叫什么？”小龙香答：“龙香儿。”外婆一诧，道：“这么巧，我有个外孙女，叫张小荨，小名就叫龙香，不过，她今年才九岁。”小龙香抽泣道：“好……好巧……”外婆便问：“你今年多大了？”稍作迟疑，小龙香应：“十五。”外婆道：“上中学了吧。”小龙香点点头。外婆疑道：“今天，不用上学么？”小龙香呆了，便答：“自学，自学……”

外婆点头，不再多问。

不想，小龙香反问：“婆婆，你怎么……在这洗碗？”心里难过。外婆一顿，答：“哦，朋友开了家店，我过来帮忙。”小龙香半信半疑：“真的？”外婆微笑道：“真的，莫哭了。”小龙香忍住，谁知咕噜噜……肚子莫名又闹了。外婆一听，便问：“吃午饭了没？”小龙香摇头，答：“没。”外婆道：“你等一下。”起身来，走入店里。小龙香稍看，回头继续洗碗。过片刻，外婆出来了，手中拿着两个饭盒，道：“过来，吃了饭先。”小龙香闻香味流口水了，乐道：“好。”外婆叮嘱道：“把手洗干净，抹干净。”小龙香照办。

树底下，婆孙俩，一人一个饭盒。小龙香打开饭盒，只见菜肴丰盛，大吃一惊。外婆笑道：“长身体，多吃点。”小龙香顿生感动，道：“谢谢婆婆。”泪又涌出。外婆见时恼了，责道：“小孩子，不能总哭。”出手帮她拭泪。小龙香点头，强忍住。外婆便道：“快吃，吃饱一点。”她打开自己饭盒，就少许蔬菜。小龙香瞧了，便道：“婆婆，我分一点给你。”外婆阻止道：“婆婆老了，爱吃蔬菜。”小龙香一听，泪瞬间又止不住，道：“婆婆……”外婆嗔怪道：“你还哭！”小龙香吃惊，赶紧抹泪。外婆道：“快吃，不许再哭了。”小龙香克制住，道：“婆婆，吃饭。”外婆一笑，道：“好，一起吃。”于是，小龙香开动了，吃得有滋有味，暂忘离愁。

树荫清凉，外婆的微笑。饭后，小龙香只觉累了，依偎外婆，迷迷糊糊道：“外婆，我要听故事。”外婆心一动，便道：“好，从前，有个………”小龙香困极了，不记得了，渐渐入睡。

竹风宜人，流水叮咚。八卦池边，小龙香忽然惊醒，一定神，呆住了。流水，山石，竹亭，宫殿……“太虚殿……”她道。此时，她已褪去平常装，换回火裙，额上一对角。“外婆？”她忽然放声喊，“外婆！外婆……”寻不到外婆，登时热泪盈眶。末了，她心灰意冷了，瘫在地呆呆出神。

有人走来，轻唤一声：“公主。”小龙香回头，讶见得一个白衣老者，鹤发童颜。谁？城主皆。小龙香道：“城主爷爷……”城主皆慈眉善目，一弹指。有光飞出，白亮，转眼击中小龙香。小龙香微诧，身一缩，顷刻退回小孩模样。谁，便是小荨。小荨见了自己，惊喜。城主皆引道：“公主，你看何人？”小荨不解，当下顺手看去。不知何时候，池对面出现有好些的人，大大小小，各种模样。小荨一诧，逐个看，认得道：“象爷，智兔，狐颖，敏猫，猪让，猴信，鹫雄……”

“公主。”旁边有人唤。两个女子，谁？一个猿慧，一个孔灵。小荨惊见她们，道：“猿阿姨，孔姐姐。”八卦池中，忽有人冒出水来，唤道：“公主，公主。”何人？一虎鲸少年，一海豚少年。小荨惊讶道：“虎鲸，豚修。”有两只鸟飞过，落池边，一只黄鹂，一只白枭。小荨记得。烟飞过，二鸟纷纷现出人形，黄衣少女、白身老头。玲玲玲，宝儿手摇醉仙铛，俏问：“公主，记得么？”小荨指手道：“你是宝儿，你是爷爷。”心情渐好。宝儿乐道：“聪明。”

城主皆道：“往后，假如公主乐意，他们可随时上来，陪伴公主。”略迟疑，小荨忽然道：“可是，我叫小荨。”不觉感伤。众人一愕。城主皆看出其意，开导道：“你就是你，唤作什么只是称呼，休要在意。”小荨明白了，于是眉开眼笑道：“谢谢城主爷爷。”城主皆呵呵一笑。

夜深了，人静了。

太虚殿上，微微有光。八卦池边，小龙香此刻独自一人，伏坐地上，凝望水中。池水清澈，幽幽的，偶然见得几尾鱼。流水淙淙。小龙香听在耳，走神了。远远看去，清辉下，池塘边，伏着一个红衣少女，如梦如幻。

“公主！”忽有人来。小龙香惊醒，回头见时一愣。来者谁？白衣龙角，翩翩少年，东海九太子龙珀。“龙珀。”小龙香道。龙珀心头悲喜交集，唤道：“公主！”泪涌出。不料，小龙香回道：“我不是公主，我是小荨。”龙珀一怔，道：“小荨……”

小龙香沉默了，冰冷了。

龙珀几分不安，便问：“小荨，你怎么在这？”略迟疑，小龙香道：“我以后都在这，直到永远，永远。”龙珀诧然问：“为什么？”心急起。小龙香不答，忽道：“你回龙宫去吧。”冷背对他。龙珀一听心惊肉跳，道：“不，我留下来陪你。”谁知，小龙香反问他：“三哥的仇，谁来报？”龙珀一念起，顿时心如刀割。小龙香背对他，坚决不回头视他。龙珀咬牙，便道：“无论成功与否，我都会回来。”说罢化白龙，飞走了。小龙香心一动，回过头，看他远去了，泪水潸然。

浩瀚天宇，星罗棋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