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清脆的鸟叫声中,罗伊睁开了眼睛。
他侧躺在帐篷里,底下是一张干净的布毯,下面垫着很多的野草和枯叶。身上被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地上摆着水和食物。
手臂两侧的伤口也都已经结了痂,显然被人仔细清洗过,看上去很干净。不过想完全愈合并不容易,稍微运动后很有可能再次裂开。
这时候雷卡德走了进来:“老弟醒了啊,真是吓死我了。”
“酒就不必了。”罗伊谢绝了他递来的酒瓶,说道,“喝了这个我伤口半个月都好不了。”
“是吗?你懂得还真多。”雷卡德收起酒瓶,走到他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别以为懂得多就能乱来了,你还把我当成你的大哥吗?你以为昨晚那三个都是什么人?还是你以为一个人住一栋两层楼的宿舍很宽敞很开心?”
罗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拍得有点晕,脸上火辣辣的,现在想想自己确实有些莽撞。
在昨天那种情况下,直接杀了伯纳勒斯,然后带走辛芙妮逃命才是最好的选择,再不济也得先保下自己的性命。这场夜斗的结果几乎能称得上完美,但这种完美恐怕十次里也未必能碰上一次。
万一梅洛塔斯没有摔死怎么办?万一卡奈和法尔隆联手怎么办?万一伯纳勒斯快速杀了辛芙妮,然后和三人一起联手来杀自己怎么办?
被雷卡德这么一训,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还是得谢谢你。”雷卡德也有些歉疚,“本来应该是我保护你们的,没想到最后偷出纸条的是你,杀了伯纳勒斯那个混蛋的也是你。”
“还说这些干嘛,带我去看看那个姑娘吧。”
罗伊艰难地爬起身子,披上身边的厚布毯。刚刚受了重伤,他身体还很虚弱,走路有些不稳,靠着雷卡德的搀扶才走出了帐篷。
“大哥,她现在怎么样了?”
雷卡德指了指不远处的枭熊:“醒了,在那儿喂熊呢。”
枭熊懒洋洋地躺在一棵粗大的松木旁,后背紧贴着粗糙的树皮来回蹭痒。它面前蹲着一位姑娘,披着金色长发,右手提着一串刚烤熟的田鼠。她全身有一半都被人缠上了止血带,左手手臂更是被包的像个粽子,可即使这样,仍然笑得非常灿烂。
“索娜姐姐,它真的吃了,吃了。”
“混入了我的秘能,还得烤熟之后才肯吃,够坏吧。”
见到她那么精神,罗伊放心不少,特地走上前去询问:“你感觉怎么样?”
辛芙妮左手手臂固定在身前,见是他来了,便起身动起了手指,看上去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这时,罗伊突然把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让她不知是该退,还是就该这么站着,一时间怔在了原地。
“你......你这是在......?”
“精灵和人类有些不同,体温要略低一点,不过也会发烧。”罗伊用手指指背来回触碰,同时不停点头,“身体不错,应该没事了,注意休息。”
“哦......哦。”辛芙妮对自己刚才心里所想的事感到害羞,白皙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丝红晕,“昨晚,谢谢了。”
“只是几个牙印而已。”
被这么一说,辛芙妮的脸上更红了:“那个......那个实在不好意思。”
“我开玩笑的,你怎么就当真了。”
罗伊轻笑了几声,就让雷卡德准备一些缝合用具,包括干净的布条、细线和过了火的缝合细针,基本和昨晚他用的一样。
这些是他在路上就和几人说好的,一旦有人受伤就要迅速准备起来。本来上路之前他就备好了皮包,想着沿路就制作一些干净的止血带和缝合线。最后因为连天的阴雨浸湿了包裹,整个计划就被搁置了。
好在昨晚索娜和雷卡德两人在营帐里没事可做,见天气还不错,正好制作了一些。当天半夜里就用在了辛芙妮的身上,现在还剩了不少。
不过被问及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他很当然的把这一切都归结在了福恩身上,这一切都是福恩送的那本白皮书的功劳。这人是西院出了名的博学,手里的秘法种类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既然是他传授的,自然不会有错。
得到针线,罗伊扯开止血布带,熟练的穿针、引线、单手缝合,最后用牙齿配合着打结。看着这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就好像他原本就是干这一行的。
左臂上的伤口缝合完毕,罗伊看着非常满意,牙齿和自己的右手配合得非常默契,估计三天就能痊愈了。右手上的并不算深,就算不缝合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真正的问题在他的后背,由于没有镜子,他至今不清楚伤口情况。其中右肩胛骨旁和腰椎左侧的两条伤口仍然很疼,尤其在试探性地移动肌肉后,这种疼痛会更加明显。
“雷卡德大哥,帮个忙。”
“怎么了?”
“帮我缝一下。”
“别别别,我手笨,这种女人活还是找索娜吧。你看她多能干,能烧饭煮水,还能调配枭熊的食物。”
雷卡德直接拒绝了罗伊的请求,而且拒绝得非常彻底。因为在说完这句话后,他就抬起不知道哪儿来的斧子,跑去营帐外砍柴去了。
罗伊满脑门的黑线:拦路的伯纳勒斯都死了,马上就可以熄掉营火进城了,还砍哪门子柴啊?
“索娜姐姐,要不你......”
“我晕血。”索娜正在处理几个刚死掉的兔子,看着满手的血,似乎觉得自己表达得不太合理,顿了顿补充道,“我晕人血。”
罗伊彻底搞不清这两个人在玩什么了,环视了遍营帐发现伊萨也不在,只能把视线放到辛芙妮的身上。
这时,趴在一旁的枭熊感受到了他的视线,竟然伸出了爪子一把拿过辛芙妮手里的烤田鼠,直接塞进了嘴里。紧接着就起身,抖了抖身上的厚毛,一摇一摆地睡到了索娜的身边。
这仿佛是在给罗伊创造机会的举动,让罗伊都不禁感慨:连畜牲都在玩我!平时看它挺蠢的,怎么突然机灵起来了!
“伊萨大叔呢?”
“那位胡子大叔去城里打听情况了。”辛芙妮有些不好意思,“要不,要不我来帮忙?”
罗伊走近火堆边,紧挨着一个木桩坐下,脱下了上衣:“就和缝衣服一样,把伤口两边合拢在一起缝紧就行了。”
说完,他还特地指了指左臂上自己刚缝合好的“杰作”:“就像这样,难看点不要紧,只要伤口不崩开就行了。”
一队四人还没进山就已经用去了八天时间,要是再因为自己的伤势浪费几天,对任务非常不利。天气一天天寒冷起来,翻过穆拉索山脉的难度也在一天天增加。
辛芙妮坐在木桩上,手里针线不停在罗伊的伤口上游走。缝合的样子确实不怎么样,不过完成后,罗伊一连施展了几个大动作线都没有断,伤口也没有开裂的迹象,整体而言还算成功。
之后闲来无事,两人交流了些处理外伤的问题,因为亲自感受过,所以辛芙妮都能大致听懂。罗伊也问了些穆拉索山脉的事情,有什么野兽出没,会不会有食人魔之类麻烦的东西。她在克兹堡住了很久,自然非常清楚,罗伊听了也是连连点头。
两人聊得很开心,时不时还能听到辛芙妮的笑声。不过对索娜来说,这和她心里想的聊天内容相去甚远。
“难得给了机会,在这儿多待几天增进点感情也好啊。我都不急着走,他急什么。”索娜眼睛看着两人,手上则不停给鲜肉涂抹着香料,“还有,这是在做什么?地理学和怪物习性的学术讨论会吗?”
“这小子才刚过十五,不用急。”忽然雷卡德出现在了她身边,手里扛着那把伐木斧,“辛芙妮还管你叫姐姐,她多大?”
“十六,精灵得二十才算成年。”
“年岁倒是差的也不多,不过......”
“不过什么?他长得也不算差,至少比你强。”索娜非常看好罗伊,“辛芙妮可是有不少人惦记着呢。”
“这可是禁忌之恋啊,这小子估计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吧。”
“什么禁忌之恋?”
“精灵有接近无限的寿命,而罗伊只是个人类罢了。”雷卡德叹了口气,“区区几十年,最多一百年而已。”
这时伊萨回来了。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城里的消息。
伯纳勒斯的死讯传遍了小镇,发现的尸体中还有一个侏儒,和另外三名人类佣兵。侏儒是克兹堡里一家运输店的伙计,而那三名人类佣兵都来自克兹堡。
侏儒就是那个告密者,而人类佣兵应该就是他用来对抗伯纳勒斯暗杀的手段。只可惜这三人实力不济,根本不是卡奈和法尔隆的对手。辛芙妮也认识这个侏儒,在罗伊描述完外貌后,非常震惊。她没想到会一直有人潜伏在自己身边,不停给伯纳勒斯输送内幕消息。
而那个从楼顶坠下的梅洛塔斯并没有在死亡名单中,也不知是被人救走了还是被人掩盖了死亡的实情。
伊萨带着辛芙妮的亲笔信,一早去找了那些起事反抗的农奴。刚过中午,他们就冲散了没有什么组织的守备巡逻队,解放了监狱里的城主和几位幕僚。
克兹堡事件总算告一段落。
当天夜晚小镇天气发生了变化,吹起了猛烈的风雪。入冬才没多久,穆拉索山脉就展现出了它帝国北方第一高山的威力。漫天飞舞的雪粒带着无比的寒意,刮在脸上就像被人糊了一脸的沙子,感觉脸皮都要被撕开了一样。
就像知道四人即将入山一样,这座雪山正以一种自己特有的方式欢迎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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