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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豪雄》第六十六章 入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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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性空出了茶馆,林河本来是想和性空再一起逛逛,不过看着性空脸色有些发白,便和性空一起寻了家客栈,让性空先住下来修养几日,本来他是想给性空把客栈的银子给结了,却没想到性空死活不肯。

“那真倭首级,洒家从戚帅那里领了十两赏银,本来就是因为林先生而得,哪里还能再让林先生破费。”

性空也是个眼力强的,他看到林河身上衣服普通,便知道这位林先生也不是什么有钱人,能够出入总督衙门,多半是因为一身的才华学识,要不是怕林河不愿意收他银子,他倒是真想把那十两官银送于林河。

等性空安顿下来之后,林河又小坐了一会儿之后方才告辞离去,得了性空的承诺,他心情不错,不过对于金钱的渴望又重了几分。他给胡宗宪画了个大饼,沈科、徐渭他们也都深信不疑,不过任何时候做生意启动资金才是最重要的,林河当然知道自己若是开口,沈科、徐渭定然能拿出些银子来给他,可是他却不愿意这样做。

既然营造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高人形象,林河说什么也不会因为区区的几百两银子而破坏了自己在沈科,徐渭等人心中的形象,而且一旦拿了他们的银子,便始终是欠着他们人情,这不是他想要的。

走在大街上,林河漫无目的地随意走着,白天的平湖县城,其实还算热闹,倭寇泛海来攻的消息并没有让这里的百姓感到惊慌,大家依旧是日子照过,而这多半都是刘存义的功劳,过去三年里倭寇攻打平湖不下十次,可每次都叫刘存义带着县里的人马给打退,时间久了这城中的百姓对于倭寇便不再畏惧。

走了一会儿,林河忽然发现前方有人群聚集,这让他颇为好奇,因为这时候除了庙会或者赶市集的时候,很少会有什么活动能聚集那么多人。

顺着人群,林河往前而去,不多时便看到了搭起来的高台上立着一张竖起来的大棋盘,那棋盘看着应该是用木板钉起来的,做工颇为粗陋,上面刷了漆,也仍旧看得出那里面的斑驳木疤,棋盘上面挂着的是纸糊的黑白二色棋子。

高台上,有一个穿蓝衣的汉子手里拿着一根长杆,杆子上有钩,能把那纸糊的棋子钩起来挂上棋盘,林河看着这一切觉得颇为有趣,因为这倒是颇有些后世围棋直播的样子,四周围观的人群起码能看到棋盘上的情形。

“看起来这黑子要糟啊?”

“是谁不自量力,来挑战莫先生的。”

“这大龙要是被屠了的话,黑子起码得输掉三十子,这他娘的可是三十两银子啊!”

“呸,真他娘的晦气,刚才是哪个王八蛋说黑子能赢的,害我下注输了钱。”

人群里,各色人等都有,林河观察了一番,发现不少都穿戴的还可以,想来应该都是平湖城里有些恒产的,除了这些看着像是有钱的,也有不少穿着一般甚至破旧的穷人,而这些人有不少看着像是混混泼皮。

“直娘贼,下注无悔,这赌钱的事情还有反悔的,你要是再敢啰嗦,信不信某家叫人卸了你的手脚扔河里去。”

林河忽地听到了一阵喝骂声,循着喝骂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苦力打扮的佝偻中年被一个穿着皂衣满脸横肉的恶汉给一脚踹翻在地,那恶汉身边还有两个体格健壮的汉子,显然是一伙儿的。

见到那苦力被打,四周的人群似乎习以为常,没人站出来说话,反倒是仍旧兴致勃勃地关注着高台上的棋局,这时候棋局已经停滞了下来,黑子迟迟没有落子,不过周围的人们并没有离去的意思,仍旧是在那里讨论着棋局。

林河并没有为那个挨打的苦力出头的意思,他这时候已经清楚这是一局棋局比赛,这时候的大明,围棋是种很流行的娱乐活动,那些有名的棋士颇受人们追捧欢迎,一些棋艺高超的棋士甚至能出入官宦府邸,被引为上宾。

围棋的风行,在市井之中自然是离不开赌局,这时候摆擂斗棋是常有的事情,而且彩头是以输掉的棋子数量计算,所以这时候围棋的棋风就是中盘好杀,中盘屠龙是常有的事情,下棋的棋士本身不会参与赌局,毕竟这年头的棋士绝大多数都是仕途不顺的读书人,下假棋这种事情一旦干了被发现那就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林河不太清楚这棋局是什么人在下,于是便向身旁的人打听一二,那被他问道的人也穿着蓝色儒衫,不过浆洗得有些发白,一看便是个家境不好的。

“在下林河,乃是嘉兴县人氏,前几日刚来,平时也喜欢下棋,不知兄台能否告知,前方下棋摆擂者乃是何人。”

那被林河拍了一下的读书人转过身时还有些不悦,不过看到林河也是一身儒衫,说话彬彬有礼,那点不快便立马消散了,他也作揖还了一礼道,“在下刘展,这前方入照楼乃是我平湖最大的棋楼,今日守擂的乃是永嘉李冲的弟子刘淳安。”

“哦,多谢兄台告知,不知这局棋开始了多久?”

那永安李冲的名字林河还有些印象,这两日徐渭和他聊天时也说过当今的有名棋士,大明如今这围棋共有三大棋派,分别是京师派、新安派和永嘉派,那李冲便是永嘉派里数得上名号的棋士,算起来棋力也属于国手之流。

“已经下了一个时辰了,那黑子若是再不下,便要算输了。”

那刘展倒是颇为热情,见林河询问,也是一一为他细说,平湖这边棋风颇盛,民间下棋的人不少,而且赌斗成风,那入照楼便是本地士绅黄家办的棋楼,那黄老爷痴迷棋艺,在入照楼养了一批棋士,也悬了颇为不菲的彩头,吸引民间高手前去。

在入照楼下棋,赢了自然彩头归你,输了也别想全身而退,不过入照楼的规矩很是公平,只要你有本事下赢,倒也不用担心会被暗算了。

“这外面那些下野棋的地方,你若是没些本事傍身,哪里拿的了那赢来的彩头,这入照楼虽说行事作风厉害,可规矩还有有的。”

刘展显然也是下过野棋的受害者,说起那些不守规矩的泼皮混混,自是咬牙切齿。

林河从刘展的话里才知道,这jinru照楼下棋,也是要出银子的,里面设了不少隔间,当然如果你是要和楼里的棋子下棋赢彩头,那得先拿出对等的银子出来。

“这黄老爷倒是做得好生意,这入照楼怕是日入斗金吧?”

“可不是吗,自从开了这入照楼,平湖县内各自诩棋艺高超的都来这里试过,不过能赢了彩头回去的只有寥寥几人。”

就在两人说话间,高台上忽然上了一名小厮,在那挑着棋子的汉子耳边说了一句后,便匆匆下去了,而随后那汉子便将一枚纸糊的海碗大的黑子挂上了棋盘。

看着黑子这一手,台下观战的人群里不时爆发出了喝骂声,谁都看得出来这黑棋一方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如今只是在负隅顽抗。

“这黑棋怕是要输,那冯公子看起来这回是踢到铁板了。”

见黑棋不妙,刘展却是幸灾乐祸地说道,林河好奇之下不由打听了下,原来这次入照楼不知如何请到了李冲的弟子刘淳安来楼里摆擂,更是放出了百两赏银的彩头,而且跟平时不一样的是,想要去和刘淳安下棋,只需要拿出十两银子便可。

如今这局棋力,执黑的一方乃是平湖县里冯家的大公子冯敏功,用刘展的话来说,这个冯敏功为人倨傲,自负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无一不通,平日里很是看不起旁人。

听着刘展在那里说那冯敏功的坏话,林河也不答话,只是看了眼那大棋盘上的局势,心中默算了一下后道,“不出五手,黑子便要被屠了大龙,输白子三十七子。”

林河说话时的声音不算响亮,可还是叫边上的人听了去,于是便有人道,“装模作样的给谁看呢,这黑棋要输谁不知道……”

“林兄,不要乱说话。”

刘展拉了拉林河的衣服,周围这些赌棋的家伙,一旦输红了眼为了泄愤,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什么狗屁冯公子,还棋艺高明。”

刘展的话音未落,果然已有买了冯敏功想以小博大的人骂了起来,林河更是看着一个输了的汉子和那设盘口的人厮打了起来,不禁看向了刘展。

“这有什么稀奇的,这下棋设赌本就是官府所禁,那些开盘口的要是没本事收账也只能自认倒霉。”

刘展说话的时候,林河已自向前走去,“林兄,你这是要去哪里?”

刘展平时是个啰嗦惯了的,不过又不屑和那些普通百姓交谈,难得遇到一个像林河这样能听他显摆的读书人,自是有些不舍得他离开。

“最近手头紧,不妨下上一局,赚些花销。”

林河回头一笑,扔下了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便自顾向前而去,却是叫身后刘展身边的人骂开了,“哪来的穷措大,连冯公子都输了……”

刘展一时讪讪,他倒是没想到这个刚认识的朋友惯会说大话,那刘淳安是李冲的得意弟子,据说以后有望国手,这林朋友居然还想赢他。

当林河的身影消失在了一群人的视线中,那高台上,连续几个小厮走马灯似的上台,大棋盘上瞬息间又摆上了黑白棋子,不多不少五手棋,黑子被屠了大龙,彻底败下阵来,这时候已经有人算起了黑子输了多少。

“好像是三十七子吧……”

先前笑话林河的人群里,忽地有人小声道,于是原本嘈杂的一块地方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似乎刚才那个少年真的很厉害,刘展更是有些后悔,早知道刚才就该问清楚这位林朋友的住处,也好打个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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