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吟水才闭上眼没多久，就沉入了梦乡中。

因为心底压着许多无法回忆到的过往，他在现代的数年里一直无法陷入深沉的睡眠中，此时，心底事了，实实在在地触碰到了身下的男人，才算是真正的无所牵挂了。

方吟水难得地做了一个好梦。

一个不是以悲剧收尾，从开头到发展都幸福得让人不敢置信的梦。

只深藏在记忆深处的封瑜，在梦中以另一个方式留存了下来，嬉笑打闹的孩童小兽，热情招呼着他的族人，都一如往昔……

……

方吟水是被一阵吵闹声惊醒的。

破音的女声穿透了耳朵直达脑中心，几乎到了震耳发聩的地步，方吟水还没睁眼，就听到那声音里透着的满满的不可思议。

“你们对阿方做了什么？！”

“人族果然都不是好东西！你们这些该死的人族，亏阿方如此信任你们不肯和我们走，你们竟然……竟然如此对他，我和你们拼了！”

方吟水蹙了蹙眉，听不下去了，睁开还带着薄薄迷雾的双眼，盯着前面的几个人影看了片刻，才算是认出那个尖锐着嗓子满脸愤恨的姑娘是谁来。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声音，除了妙心这个小姑娘，方吟水也记不得哪个人能有这样的嗓音。

他忙扒着秦流默的肩膀探出头，制止了红着眼眶试图要给他‘报仇雪恨’的鳄鱼小姑娘，“唔，别！我没事。”

好不容易做了个美梦，醒过来还留有片刻的温存就这么被人硬生生的被人给挥散了，方吟水哭笑不得的同时，也有些难以置信。

他看向一旁稍显得有些冷静的若安。

“你们怎么在这？”

他很清楚，先前在船上见过的几乎都是生面孔，这两个小家伙是怎么到封瑜岛上来的？

妙心眼睛还红着，似乎随时都能准备好大哭一场，她哼哼唧唧地说，“阿方你真没事啊。你刚刚一动不动的，我还以为……”

方吟水无奈，“以为我凉掉了？”

妙心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对方吟水突然蹦出来的现代词有些不明所以。

方吟水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些单纯的孩子的小脑瓜里想的是什么。

他拍拍秦流默的肩膀，趁着他收手从他背上跳了下来，目光依旧看向若安。

若安性格稳重一些，知道他心中有疑惑，就脸色不自然地出声解释。

“我们不放心你一个在人族，怕你吃了亏，近来其实一直没走，本来做了伪装想要跟着你们的船只一起来的，但没成功混进来，就耽搁了些时日。坐了你们之后的第二艘船。”

前往封瑜的船不是每日都有，这么耽搁了几日，两拨人自然而然地就错过了。

这封瑜岛对人族设了防备，偏偏对异族毫不设防，有了明确的目标，两个小家伙能进来，也不是多意外的事。

方吟水心底有些感动，没想到被这么两个孩子挂心了这么许久，两个对人族地界不甚熟悉的小家伙，定然摸索了时走了许多弯路才走到这里来，这份单纯的情谊，实在宝贵。

他上前给了两个小家伙一人一个拥抱，低声道，“谢谢。”

两个小家伙的脸上都露出了些许不自然的羞涩，妙心这个小傲娇更是红着脸挥了挥手，“都是一起长大的朋友，这么客气做什么，怪……怪不适应的。”

方吟水失笑，没忍住自己的手，捏了捏小丫头粉嫩的脸，可以想见，那带着些温热的脸瞬间就变得越发烫手了。

若安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人，就回转过头对着秦流默道了歉。

秦流默唇角含着微微的笑意，微微摇头，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异族还留存着。

这个美好单纯的种族，还延续着后代……

秦流默看向竹石，眼底的柔色更甚，心道：异族未亡，爱人尚在，有什么还能比此时更令人心生愉悦的了？

不止是方吟水放下了胸中积累的压抑，秦流默亦然，压在心口的那一块巨石被无形的巨力击了个粉碎。

他终于，可以不用怀有重负的活着了。

-

在封瑜的事暂时了了，一行人准备打道回程，首要先解决的就是秦流默家里的那档子事。

虽然对现在的方吟水和秦流默来说，秦金焱已经不足为惧，可只要一想到，在他们放松的时候，会有个苍蝇嗡嗡叫着来刷自己的存在感，还是蛮膈应的。

几人不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还站在原来的凹谷阶梯前等候的成一与清竺。

事实上，不等几人走到地方，清竺就已经晃晃悠悠地漂浮了起来，朝着几人所在的地方飘了过来。

成一就那么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四不像的小家伙腾空而起，犹豫了片刻，跟在小家伙身后。

两边都有意寻找，又有所感应，碰头也不是多意外的事了。

方吟水揉了揉清竺的毛耳朵，不等他给若安和妙心介绍，就见两人一脸震惊地脱口而出，“圣兽。”

这个稀奇的称呼令方吟水都为之一怔，他不由得想，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异族何时有这么一个圣兽了，连他这个古异族的族长都不知道。

也是此时，方吟水想起了一直被自己忽略的问题，他所谓的上一世……就是他经历过的那个幻世镜，按理说那个世界是用来考验他与秦流默的幻世劫，如字面上的意思，虚拟虚幻的世界。

而这一世，才是真正存在的世界。

为何……清竺会出现在两人的幻世劫中？

它不但在，还拥有着里面完整的记忆，简直是经历了两个世界一般。

只是所有的问题，都在方吟水低头看到小家伙单纯迷惘的双眸时，顿时烟消云散了。

他微微露出个笑来，狠狠揉了小家伙一把。

罢了，劫难都过去了，再去纠结过去那些虚幻做甚。

再说，重活一世，虽同样是异族身份，但他也不再是过去的族长了，自自在在，岂不快意，何苦非要再去操心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方吟水笑眯眯地挽上秦流默的胳膊，牵起两个小家伙眼里的圣兽的爪子，自在地道，“走，我们回去吧。”

接触到清竺的那一刻，方吟水突地就听到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毫无防备地唤了他一声，“好的……竹石……爹爹……”

方吟水笑容一窒。

秦流默也突然低头，看向了清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