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力山大穿过几十把粒子光束的斩击，瞬间又将一个机体的喉咙撕碎，流出满地金属色的电池液。

愈战，他便愈有节奏，白烟与粒子光束的残影交错而过的速度越来越快。

骑甲者折损的数量开始进入一个相当严重的水平。

智能岗哨的ai部分开始运作，自动运行跳过阶段一，进入阶段二的迎敌模式。

骑甲的造价不能说天价，但高达一百六十万也并非小钱，如今残的残废的废，虽说是还未配备专业火力的原始机，但也很难容忍这样的损失。

也多亏了只是原始机，亚力山大还能相对轻松地应付这群金属铁皮。

亚力山大一脚踩下一台骑甲的大腿，忽然有一台骑甲机体从左下侧发起异常的袭击，亚力山大轻松躲过粒子光束的刀刃，正诧异为什么这台机体为什么会有这么漏洞百出的动作，忽然发现他周遭所有的机体全都往后退了五六步的距离。

近在咫尺的骑甲机体不等他出手，突然发出警示般的通体红光。

亚力山大顿时领悟了对方的自毁意图，他的双手肌肉收缩，瞳孔在一瞬间迅速缩紧。

“鳄鱼！” 可怕的轰炸烈焰顿时淹没地下仓库的一切。

莉蒂亚接过倪君和手中的红酒，两人坐在修长的沙发上细细品酒。

相较初生牛犊、不涉世事的宫一，莉蒂亚对官场的玩法可颇有心得，她知道这种情况下，她越是着急，越得不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况且对方还是出了名以慢打快的倪君和，既然如此还不如两人坐下来好好谈谈。

“感觉怎么样。”倪君和在口中回荡着芬芳十足的液体。

“波尔多五大酒庄，98年？”莉蒂亚把脸埋在酒杯里，认真评价。

“96年。”倪君和笑脸不止，拿起架着红酒瓶的酒架往对方的杯子里又添了些许。

这种异常的和平态度是一种敬意。倪君和即使再怎么手段高明，始终只是一个25岁的毛头小子，狡猾有限，但他的导师是二战时期赫赫有名的柳国斋，柳国斋把持军方权力多年，多年前曾是南昌起义的军法参谋，弟子无数，十大元帅中，有六位曾追随过柳国斋，可见这位老先生的影响力有多庞大。

打一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好比狐假虎威，无论如何，莉蒂亚都要卖他一分尊重。

“真是不错的好酒……倪君和，我们就开门见山吧，自从我们的计划开始以来，我也替d.o抛了不少甜头给你，无论是姜河城的刑期、帝王计划的细节，我都一一和你分享，就是为了和你达成一致的共识，但今天发生的事情，我真心希望得到解释。”莉蒂亚脸色稍微转变，没有继续举杯。

倪君和摇淌着酒杯，并不急着回答，而是望着这位科研上拥有不凡成就的漂亮女人面露惧色的样子，眼神充满权力的光彩。

酒杯放下。

“即使过了那么长的时间，d.o始终是一副阴谋家的模样。”倪君和把视线从莉蒂亚身上移开，在沙发背后踱步。

莉蒂亚愣了愣，随即陷入一阵无可奈何的沉默。

“灭杀官计划设计得那么周善，绝不可能是几个星期内就可以拿得出来的方案，你们等了等久？三年？四年？”倪君和凝视着杯中的暗红色液体。

“异端方针执行了六十年，我们有责任将总策略继续向前推进。”莉蒂亚皱了皱眉，将态度重新强硬起来。

“驱逐吏制度走了六十年，中国也繁荣了六十年，我看不出来总策略有什么需要推进的。”

倪君和不再踱步，但仍然居高临下，迫使莉蒂亚别扭地扭过头望他。

“灭杀官计划筹谋了这么久，你当真以为我会不知道？在总办公室任职的所有管理层里，有几个不是老师的学生？老师之所以一直选择视而不见，是因为灭杀官确实是未来需要推进的力量，尤其是现在各大家族开始回归一环，我们确实需要一些强大的威慑力，问题是，为什么自从地铁事件之后，d.o的走向却突然这么疯狂呢？”倪君和露出似问非问的表情，脸上依旧是一副和蔼的样子。

“你应该明白没人可以命令那家伙……”莉蒂亚勉强开口试图辩解，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我指的不只是大卫，还有‘命运三女神’。”

倪君和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目露精光。

莉蒂亚额头上精致的淡妆头一次留下一滴汗水，手中的酒杯也停止了摇动，被大力地放在桌上。

“原来你大费周章，就是想找那三台原型机。”莉蒂亚背过倪君和，心里却不自然抽紧。

一直以来，d.o虽然表面上是追随柳国斋把持的主和派军方势力，但其实暗中一直与主战派有着密切的关系，作为一个研究和生产的部门，吃两头好处以筹集更多的资金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在主战派的支持下，未来全自动化战争里迫切需要的高级ai，已经得到突破性进展，一同搭载在名为命运三女神的三台原型机上。

风，狼，龙。

就在原型机已经调试完毕、正准备投入量产的这种节骨眼上，却碰到要命的倪君和，这下子该怎么办？

震怒无比，向倪君和兴师问罪关于入侵一事？

果断投诚，向倪君和和盘托出关于骑甲的情报？

借故离开，向倪君和否认一切内幕的知情？

可以肯定的是，无论哪一种做法显然都很难瞒过这个柳国斋的老狐狸学生。

“倪君和……”

“亲爱的莉蒂亚，我们就开门见山吧。这不是你和我的之间的问题，也不是d.a和d.o的角力，不是威胁，不是命令，不是交易，我只是一个信使，我来传达一个信息而已。”

倪君和弓身压低肩膀，一只手搭在莉蒂亚的光头上，面露微笑。

“柳国斋老师的原话只有一句：‘我要那台原型机’。”

莉蒂亚脸色凝固，心中的天秤瞬间翻倒。

这样心态绝非夸张。柳国斋是抗日时期涌现出的一批民间人士中最激进的一个，据说年轻时的手段极其狠辣，行事风格大胆又残忍，有传闻当年异端与人组成的所谓“游击战力”就是由柳国斋总指挥。

“我要”两个字，放在柳国斋这个名字上胜过千言万语。

“我什么都不会做。”莉蒂亚全身颤抖，几乎是咬着牙把这几个字吐出嘴边。

倪君和不再答话，而是微笑着把手从光头上移开，望着窗外美好的城市。

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的答案了。

因为他相信老师的话。

更重要的是，他相信白马宫一可以做得到。

莉蒂亚狠狠地放下酒杯，摔门而去。

※※※

划破空气的炮弹从宫一身边穿过，其携带的强风甚至将宫一刮倒在地上。

然后在后方轰然爆炸。

一个形似碉堡的土状建筑被炸得粉碎，从弹头中爆出的锋利弹片像雨点一般撒落出来，将土块切成一片片切口整齐的不规则形状。

“额啊……”受到近距离爆炸的冲击波和巨大噪音的双重影响，宫一的脑袋不住地作痛。

其中一块弹片甚至冲击到宫一身处的掩体旁边，将就在他头顶上的掩体切走了三分之一。

这是空头弹？弹头里藏着用于冲击的弹片？宫一翻身藏到旁边一个更高的掩体上，心里快速思考。

刚刚明明是呈抛物线的抛掷形炮弹，怎么突然变了弹种？比起存活的迫切需要，宫一对眼前的问题更加感到疑惑。

也就是说，那些家伙们特意切换了一种对人型的弹头？

宫一的脑子渐渐冷静下来，在确认了对方的位置同时，他也慢慢站了起来。

“对了，说起来，你们又不是改造人，为什么能在手腕直接发射炮弹——”

宫一直接从掩体走了出来，站在三个冰冷的铁皮装甲者面前。

“我懂了。”白马宫一笑了。

即使是对人级的炮弹，在不足100米的距离里杀死一个目标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然而事实上宫一却毫发无损。

即使靠肉眼瞄准也能把宫一打成筛子的距离，却出现了严重偏离，仅仅打到他身后的位置。

也就是说，对方根本就是依靠程序驱动的机器罢了。

三个骑甲者僵硬地举起手腕，自动填装好下一发炮弹。

宫一举起勉强没有爆屏的手机设备，单手操作。

电子的话，1000米、100米、10米都要进行瞄准，弹道轨迹都是由电脑控制的，也就是说特定频率的电波是必须的，想来刚刚一定是尝试入侵这里系统的时候，无意中发出的电波干扰了炮弹的弹道。

虽然在设计的时候，考虑到在城市地区的电波复杂，肯定设置了非常特殊的频率，但这对宫一来说却并非难事。

宫一忍住头痛，自信微笑。

致命对赌。

骑甲者目镜稍移，炮火出腕。

宫一的手机突然发出大量的特殊电波骑劫弹道的电磁场，闭眼。

分裂式空头弹的轨迹在发射的一瞬间受到偏差，脱离炮筒飞往完全错误的方向，将远处的掩体瞬间炸成一片火海，爆炸的气浪还将宫一弱不禁风的身体吹得摇摇晃晃。

宫一紧张兮兮地睁开眼睛，满额暴汗。

“果然不出我所料，哈哈哈哈哈哈！”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宫一忍不住神经质般笑了出来。

不远处的三个骑甲者放下腕炮，一阵沉默。

果然如此！这么说来，只要能封住其中一只家伙的行动的话……

宫一望着骑甲者的手腕封闭、分裂成一个旋转的机枪枪管，心里浮现出好几个作战方案。

虽然现在知道电波可以影响弹道的精准度，但毕竟骑甲拥有媲美驱逐吏的超级体能，要强行向前冲、赤手打死宫一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骑甲者们往前踏步，大步踩过地上焦炭一般的瓦砾残骸。

这种难以言喻的机械感配上极力模仿人类动作和习惯的模式，反而让宫一感觉毛骨悚然。

填装快、射程短的滑膛炮切换成细致的对人模式，骑甲穿戴者们一边举手发射，一边慢慢前进。

宫一拿定主意，望着眼前大概100米的距离。

15秒？不，还可以再快点……14秒。从这里直线跑100米的时间，按这种轻型滑膛炮的填装速率来算，最多会遭遇3x3发炮弹。

宫一抹开手机屏幕上的灰尘，重新调整为广播模式。

骑甲者们没有丝毫犹豫，手腕伸出的微型炮筒再次喷出怒火。

第一发。宫一手上抓紧手机设备往上一甩，同时往三个骑甲者的方向狂奔。

炮弹仿佛中了幻术似的，轨道突然向旁边急转弯，轰然爆炸。

骑甲穿戴者们毫不慌张，趁着第一发重新填装的空隙，另外两个骑甲者的炮筒也冲出坚定不移的炮弹。

宫一眼都不敢眨动，手速极快地又是一甩，象征着科技力量的两发微型炮弹坚定不移地冲向错误的方向，又炸了个火光冲天。

弱不禁风的普通人在电波的掩护下，不停向骑甲者的方向冲刺，但给亚力山大分配了100%功率的智能岗哨根本无暇处理这来路不明的电波影响。

还有40米。没有智能岗哨指挥的骑甲者们完全没有移动脚步，快速战略系统完全猜测不出这个战斗力不足5的家伙冲过来送死的意图是什么，只好继续开火。

宫一发狂似的又甩了一下设备，他知道距离骑甲者的距离已经很近了，接下来即使靠电波也不一定来得及影响炮弹的轨迹。

三发炮弹撒网一般落在宫一四周，距离最近的一发甚至将热浪吹到宫一的脸上。

目标就在眼前，不足40米的差距在几秒钟里致命地缩短。

骑甲者手腕水平移动，再次锁定不断接近、即将到达临界距离的宫一，但这一次，电波干扰的速度将来不及阻截。

最后10米。宫一将手中的手机设备扔向天空。

双方之间还剩下不足3秒的距离。

三台骑甲者同时望向瞄准画面里这台电波信号极其强烈的东西，瞄准转移。

三枚炮弹从炮筒里咆哮而出，仿佛对这台屡次妨碍它们轨道的设备怒不可揭。

宫一头顶上方五米的空间剧烈颤动、炸出一个火球，将设备炸得粉身碎骨，而宫一争取到的最后几秒，足够他滑身铲过骑甲者高大的双脚之间、来到其中一台骑甲者的背后。

在入侵系统失败、绕过主机访问文件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的骑甲者外壳设计，有一个部件叫读卡器——

没错，这三个家伙并不是机器战士，而是穿着骑甲的模拟机器而已，只要能穿上这些骑甲，任何人都可以反击——

而宫一手上，除了手机设备之外还有那张神奇的、能通行无阻的粉色卡通大叔头像磁卡——

嘟。

粉卡准确插入读卡器当中。

全身一体化的蓝黑色骨骼装甲发出流体线般的光，随后机体关闭，后背逐一洞开。

一台电线外裸的丑陋机器从里面失去平衡，掉落下来。

“滚吧，铁皮盒子！”宫一一脚踢飞那台丑陋的拟人机器，钻进颇为高大的骑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