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做东，吃饭去。”路今玦开口道。

顾风兮眼睛一亮，说道：“去哪儿吃？”

“今天心情不错，不如去喝上几杯？”路今玦有些调戏地问道。

卧槽，今天他是吃错药了么，怎么好端端地要请她喝酒去？

“行啊，奉陪到底。”顾风兮也跟着咧嘴一笑。

二人出了宫门，径直往城西走去。

正是月上柳梢头的时候，丽州的街道异常热闹，街边吆喝声不输白日。

此地熙来客往好不热闹，来往的行人各异，有包着头巾围着脸的西域女子，斜跨着篮子上街，风情万种，全然不同于中原女子那般含羞带涩，她们作风大胆，衣着暴露性感；有的中原商贩，打扮得雍容华贵，或是江湖人士身背大刀、腰悬长剑，均是往那城东的烟花之地饮酒作乐。

二人来到城西的同缘居，点了些精致的小菜，一大壶上好的女儿红，便在二楼的雅间里吃了起来。

桌子紧贴着木雕栏杆，往下一望便是热闹的街道。

“啪”的一声，顾风兮将手中的酒杯砸在桌上，用手背抹了一把嘴，砸吧着嘴说：“这女儿红就是香得沁人心脾啊。”

“悠着点喝。”言玦放下筷子，直勾勾地望向她。

兴许是喝了点酒，顾风兮的眼神有点飘忽，微微涣散的目光和着她耳边垂着的海东珠，映着头顶的红色灯笼，生生晃花了路今玦的眼。

路今玦一手撑着下巴，细细端详起眼前这个茜色长衫的女子。

她不常喝酒，第一次与她在酒楼偶遇，便是因为她醉了酒。

路今玦莫名地想看看顾风兮脸红的样子，想看看这个女子还有什么是他没有见过的。

顾风兮有时性格温和似水，对什么都不冷不淡的；有时又像野猫般，乖戾而慵懒。

“风兮，你曾想过家么？”路今玦见她一杯一杯地灌酒，便随意扯了个话题问道。

顾风兮一顿，他似乎从来没有叫过她的名字。

平日里，路今玦除了礼貌地喊她王妃，或者夫人，从没有这样唤过她。

她摇摇头，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作甚？”她嗤笑道，“顾家的人，恨不得把我这个烫手山芋扔给别人。”

路今玦仰头喝下一杯，才悠悠开口道，“你想得倒是挺通透。”

“主要是吧，把我扔给了你，逸王爷，还能给顾府带来利益。你说说，顾家在这桩买卖里，岂不是双赢了？”秦伊人一语戳破。

“嗯。”路今玦淡淡道。

一时两人沉默了，也无意打破。

顾风兮喝了酒，似乎打算将平日里不会说的，通通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关于他们两个之间的婚姻，到底是不是买卖，其实二人从来都没有点破过。

“说白了，我就是个物品，我知道。”顾风兮将酒杯举起，在手中把玩着，继续说道，“一个没用时被人丢弃，有用时则捡回来的东西。”

路今玦并没有接话，而是仰头又闷了一杯酒。

“好歹我还是有用处的，毕竟我能救你的命，也能给顾家带来利益。如此一想，竟不觉得自己是个无用之人了。”她歪着脑袋笑盈盈的说着，像是谈论着别人的事情。

“你到底是介意。”路今玦放下酒杯，眼神直盯着顾风兮的双眸。

“对啊，我是挺介意的。但是今日入了宫，见了宁贵妃，倒觉得自己没有那么惨了。”顾风兮老老实实地回答。

路今玦稍微有些吃惊，他没想到，顾风兮这个人居然还挺乐观。

他本以为，也许小姑娘会想不通，对他一直设有心防。

如今看来，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复杂。

“我还得谢谢你，照顾我。”顾风兮将头低下，轻声道。

路今玦眼神微暗，勾起嘴角，笑吟吟地回应道：“不客气，娶了夫人你，我也很开心。”

“哎哟，不喝了，这酒后劲儿大。”顾风兮似乎有些尴尬，她将酒杯放好，整个人向椅背上靠去。

喝了酒的她，眼神里好像装满了星辰，脸色微红，带着少女独有的羞涩。

顾风兮姿态放松，望向外边的街道，轻声地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他们之间的气氛在偷偷改变着，再也不像之前那般生硬客套。

“行。”路今玦率先起身，“吃好了么，咱们走吧。”

回去的路上两人没有再交谈，兴许是方才在酒楼的一番对话，让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暧昧和晦涩不明。

路今玦双手负在身后走在前头，顾风兮则浪浪荡荡地晃着，跟在后头。

因是初秋时节，前边的泷桥下有许多人在河边放莲花灯。

“吴哥哥，你瞧我的莲花灯，好看不好看？”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手执一盏精致的莲花灯，问向她身边的一个男子。

“好看！静儿做的莲花灯最好看。”那男子则憨憨地回应道。

顾风兮被他们的对话吸引到，便停下了脚步，看着这对小情人之间的打情骂俏。

路今玦走了几步，回头发现顾风兮落在他身后几米处，怔怔地看着河中盏盏晃着微弱烛光的莲花灯。

河面上的点点烛光映在她脸上，那一刻的顾风兮，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疏朗明阔的小姑娘。

对啊，这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烂漫。

她不该背负着那么多不属于她的东西。

路今玦不由得心里一软，朝她走去。

“夫人，放不放莲花灯？”他站在她身边，开口温柔问道。

顾风兮一愣，抬头望向路今玦。

他还是那么温文儒雅，清朗的声音，如水的眸光，举手投足间翩翩公子，神采天成。

路今玦穿着素色的长袍，没有束冠。

他只静静地站在河边，周身萦绕着浑然天成的皇室气息，与他身旁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

顾风兮摇了摇头，她不喜欢这种不切实际的许愿。

莲花灯不论漂到哪里，总会有熄灭的时候。

“好吧，那咱们回家。”路今玦也没再接话，他自然地牵过顾风兮朝东走去。

顾风兮也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干燥温热的手，由他护在怀里，穿越过拥挤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