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请牢记 ) ( 请牢记 ) 更新时间:2012-07-20
10月24日朝廷的浆糊
“邓制台,这一趟,我真是不愿意来。 ”
“颜大人不必如此,都是为了社稷。”即将卸任的闽浙总督邓梃桢说道。
他口中的颜大人,就是前来接掌闽浙的颜伯焘。
英军侵扰沿海,丧师失地,一定有宵小奸臣作乱,有负王命。英军8月份北上白河口的时候,道光帝就认为林则徐“行事孟浪,激反外夷,深失朕望。”派琦善前往广东,查办林则徐,一方面是为了安抚英夷,另一方面也是对林则徐办事不力的惩戒。
而在广东和林则徐共同禁烟的邓梃桢,也是处在风口浪尖上。
广东禁烟以后,有烟贩改道福建,继续走私。当初道光将邓梃桢从两广总督调为闽浙总督,本来也是看中他在广州禁烟的成绩。道光在这时,对邓梃桢还是肯定的。
然而英军北犯,夺取定海之后,浙江巡抚乌尔恭额为了推卸罪责,指英军在到达定海前三日已攻击厦门,邓梃桢将闽浙水陆师主力集于泉州,又没有及时向浙江通报。道光帝便对邓梃桢大为恼火,责令邓梃桢专管福建防务,而让两江总督伊里布督师浙江,这就是为什么楚剑功在浙东作战时主帅是伊里布的原因。
抛开浙东战局不论,道光早在1840年8月就已经决定,撤换邓梃桢,而派遣一位新的闽浙总督,这个人,就是颜伯焘。
颜伯焘此前一直在西北西南任职,在平定张格尔之役中办理军需事务,在云南平乱时为巡抚,亦在军备上出力。道光帝甚为赏识。
禁烟事起,颜伯焘上书道光帝,一方面支持禁烟的主张,另一方面提出了“开边衅”的可能,请求小心戒备,定海丢失,颜伯焘又是第一批上书指着闽浙地方守土无方的封疆大吏。
当颜伯焘一接到续任闽浙总督的旨意,便交卸了在云南的职务,奔赴福建,他在途中,先后见到了江苏巡抚裕谦和浙江布政使刘韵珂,三人一致“东南三省固结同心,内治世道人心,整饬汉奸,外御诸夷。”
邓梃桢呢,算是英军第一次北上抵抗比较得力的官员,但颜伯焘为了得到闽浙总督的位置一展抱负,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这才对邓梃桢说,他真不愿意来。
邓梃桢倒没有和他计较,只是问:“对英夷,朝廷是怎么个章程?”
“邓制台,我也不知道啊。”
道光对不列颠人的态度,一直首鼠两端,最开始要查禁鸦片,便鼓励林则徐放手施为,等英军北上夺了定海镇海,威胁白河口,又责怪林则徐激反边衅,而在浙东大捷过后,便开始清算有主“抚”论调的官员。
两江总督伊里布已经被人参了,琦善已经上表自责,朝廷转送的报抄虽然还没到,但邓梃桢在福建已经听到了风声。
“圣天子游移不定,让我们做臣子的没有章法可循。”
“邓制台切莫忧心,我此次前来,已向户部请饷,老成持重,刚毅果决。”
这个……军机大臣们回味着似乎有点自相矛盾的这八个字,从心底眨巴出一个“好”来。
在朝廷里主“抚”是老成持重,情况不明,不可言战,到了前方,见识了英夷的真面目,便刚毅果决的主“剿”了。
这么说,谁也不得罪,等伊里布和琦善去摆弄吧,裕谦、刘韵珂、颜伯焘要折腾,且由着他们折腾去。如果将来,要有什么事情兜不住了,自然是不够老成持重,不够刚毅果决了。
“那林则徐和邓梃桢如何处置?还要责罚吗?”
责罚,当然要责罚。四位军机大臣在这里议论得沸反盈天,其实,各个心里都和明镜似地:
道光皇帝老了,不愿意多生事端,禁烟是好事,但禁烟弄得英夷骚扰白河口,沿海各省鸡犬不宁,那就不划算了。惩戒林则徐、邓梃桢,是给下面主战的小子们一点风头,让他们别闹腾了。
“定海、镇海、宁波、余姚、奉化,三日之间连失数城,邓梃桢身为闽浙总督,丧师失土难辞其咎,贬伊犁戍边。林则徐备战不利,所筑炮台尽为英夷所毁,夺其两广总督职,改任黄河河工督办,戴罪立功。”
11月4日行商
“恭喜恭喜啊,道台大人。”十三行的富商之一,张大富张大老板站在自家大门口,向李颖修拱手道。
“哎,什么啊,张老板你们还不知道我的底细,我就是对英夷熟悉一些,挂个道台的头衔,在两广总督府里掺和而已,张老板你不要取笑我了。咱们还和从前一样。”
“老弟啊,”张老板又恢复了往日口气,“年纪轻轻就成了道台,还是有实缺的,专管通商洋务,前途不可限量,以后十三行的老兄弟都要在老弟手边讨饭吃了。来来来,请屋里坐。”
“来了,说正题了。”李颖修心道,眼睛往张大富的随从堆里一扫,见到站在张大富身后的一人,身着男子的常服,面容却极其妖娆。
莫非是女扮男装那一套?张老板没有儿子,只好把女儿当儿子养,以继承家业?李颖修心里转着龌龊的念头,和张老板进了厅房。
到屋中大家闲扯了几句,张老板说:“老弟,我们十三行囤积在广州的一千多万斤茶叶,英国人自己也屯了差不多的数目,现在困在广州,走不了,不知道林大人是个什么态度。”
“走,马上可以走,我已经和英吉利人谈过了,他们的商船,这几日就可以进广州。”
“那就好,那就好。”张老板用毛巾擦了擦汗,“这天可真热啊。”今天是11月4号。
张大富见李颖修不停的往他身后扫,便把手往身后一伸:“阿彪,快来见过道台大人。”
那名面容妖娆的男子便上前一步,行了个礼,说道:“小民张彪,见过道台。”声如洪钟,李颖修看见他的喉结一颤一颤,大为失望,问道:“这位是令公子么?”
“正是犬子,单名一个彪字,字静初。”
这时,下人进来禀报:“老爷,酒菜已经备好了,是不是请客人入席?”
“请。”
“请。”
在席上,大家吃了几口菜,喝了一点酒润了润,张大富说道:“颖修老弟,你看和英国人的生意,还有得做吗?”
“有的做,当然有得做,赚钱嘛,谁不喜欢?”
“不会打完了仗,就向康熙爷那时候一样禁海吧?”
李颖修扑哧一乐,张大富父子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李颖修赶紧摆摆手:“我是笑,老哥你杞人忧天了,来,喝酒。”
他心里却在想着:等这场战争打完,不割个租界已是万幸,禁海?
这张大富今日宴请自己,大概就是受了十三行中大东家的委托,来探听官府的口风。像卢文锦等李氏船行的东主,和自己太熟,如果直接来问,万一话说僵了,连转弯的余地都没有
这时候,就听见张大富说:“老弟你别笑我。我祖上呢,是游商,贱籍,我辛苦了半辈子,靠十三行做买卖,使了一屋子的银子,才买了个民籍。如果禁海,我这民籍还保不保得住,就两说了。”
但自明末以来,大量的资本涌入工商业,使某些商人成为坐拥千万的巨富。例如垄断盐业的两淮盐商中居于散商之上的总商,多“富以千万计”,至于“百万以下者,皆谓之小商,彼纲总者,得嬉笑而呼叱之”。
十八世纪时,江浙粮商在镇江、苏州、杭州、湖州等处,遍设粮仓,各仓经常积谷至数十万石。像这样大量地屯积粮食,没有巨额资本,是难以做到的。而这种情况,并不限于江浙两地。
再比如十三行中的大行商伍秉建,据李颖修从卢文锦,叶上林等人和伍秉建的账目往来推断,其财产超过两千万两。
在行业中积累的资本也极为可观,比如广东沿海的诸位船商,拥有三四十艘沙船的有十余家,按每艘沙船七千两银子计算,每家船舶资产就有30万两左右。广东每年北上天津的沙船,不下数千号。这些船只,大的载货三千担,小的载货一千六百担。如此庞大的沿海贸易,其背后的资本也可见一斑。
十三行及其他商家以及某些地主的资本,不仅经营实业,还涌入钱庄、票号、典当业。康熙初年,全国典当业有两万二千多家。每家资本,最多达八万两,最少也有一千余两。全国典当业资本,按最低的估计,也在两千万两以上。钱庄、票号,在一些商业中心,也有很大的势力。上海在十八世纪初年,开始有钱庄的创设,至十八世纪末叶,则已超过百家。
广州开埠以来,钱庄票号的生意后来居上,由于专营外贸,商贾云集,最初均须携带现银,为数达数百万两。至十九世纪初,则改由汇票往来,专营汇兑的票号,在这里起了很大的作用。
钱庄已大批出现,这些钱庄拥有雄厚的资本,它们所发的钱票。有很高的信用,银钱交易,自一万至数万、十数万,只须在钱庄过账,不必银钱过手。
资本的流动,已经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地域和行业的限制。广州的行商,是一个地域性比较浓厚的行业,但是不少著名行商的资本,就有来自福建、浙江乃至遥远的长江流域的。
但所谓“士农工商”,商是最末等的,商人处于从属和被支配的地位,有些商人,和妓女,工匠一样属于贱籍。
这位张大富张老板,在十三行中属于小字辈,但百万两的身家肯定是有的,好不容易脱了籍,官府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让他全家富贵化为尘土。
十三行中,绝无老实之人。倒卖鸦片的几人两广总督署已有备案,自不必说。像张大富这些人,平日难免用些浮滑手段。中英战事一起,他们身家所系的外贸断绝,也就人心惶惶了。
“张老哥,不用担心,我在这通商洋务善后使的位置上做一天,广东开埠,绝不会变,就是不知道这个临时的差事能做多久?”
张大富以为自己听懂了,赶紧说:“伍大东家,卢老板、叶老板也是这个意思,我们十三行别的本事没有,流水的银子有的是,大家想鼓捣些主意,把李老弟的这个位置变成实缺,常置不废,还担保李老弟一直能做下去。大家都是熟人,我今天就帮卢老板带个话,李老弟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
“老哥啊,你这份家业,传到令郎手里是没问题的。”
张大富喜笑颜开。
可就听见张彪在一旁说到:“李道台,我不想接掌家业,我想从军,你带我去见楚剑功楚镇台吧。”
本节经济数据根据范文澜《中国通史》清代部分“手工业和商业中的资本”编写。
11月5日张彪
李颖修闻声扭过头去,看见张彪的柳眉一跳一跳。,李颖修便问道:“你想从军?”
张大富说道:“哪里哪里,小孩子心性,老弟你不要当真,我就这么一个嫡子,还指望他继承家业。”
李颖修端起酒杯,把话题带回来:“老哥,卢老板他们的意思我知道了,我心中有数。你老哥中间带话,辛苦了,我敬你一杯。”
“哪里哪里,该我敬你才是。”
张大富很高兴,喝得酩酊大醉,强撑着送别了李颖修,由张彪扶着回了屋子里。
一进屋子,张大富就站稳了,沉声对张彪说:“跪下!”
“爹。”
“跪下!”
张彪依言跪下,张大富问他:“你要从军,可是当真?”
“是当真。”
“原来你一直没死心。”
张彪咬了咬秀美的嘴唇,大声说道:“孩儿就是没死心,当初要孩儿习文习武争取功名的,还不是爹爹。”
“我,我打你。”张大富气得举起手来,说道,“我要你争取功名,是要考秀才,考举人,那才叫挣功名呢,当大头兵算什么功名。”
“我们张家是贱籍,到我这辈才改了良民,你如果取了功名,我们才算翻了身了,我们家祖祖辈辈的希望,可都在你身上。”张大富继续苦口婆心的教育儿子。
“你是家里唯一的嫡子,你去当兵,万一有事,我们张家就断了香火。”
张彪回嘴道:“不是还有弟弟他们吗?”
“他们都是你小娘生的,不是嫡子,不能继承大宗。”
“话说回来,爹,你找的小娘也太多了些。”张彪嘻嘻哈哈的从地上站起来了。
“混账,说你的事情呢。哎,你怎么站起来了,跪下。”
张彪又跪下了,继续听张大富说话,一副诚心受教的样子。
“你小时候,生来就像女孩子,眉清目秀,乖巧无比。到了街上,惹得浪荡子调戏。你又性格又强,吃不得半点亏,别人调戏了你,你便用拳头打回来。到处惹事,所以我才给你取字‘静初’,希望能有几分清静。”
“请了先生教你识字,请了拳师让你习武,把满门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可你呢,总说自己无心功名。虽然不合我意,但也由着你。可你,可你……居然要去当兵。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你知不知道。啊?”
张大富越说越气:“你就跪在这里,好好想想。”说完离开了大堂。
第二天,11月5日,李氏船行公馆。
施策,李颖修在荒岛上捡的义弟,一大早爬起来开门,就看见一个人跪在公馆前面。
“这位……公子?你这是何苦啊?”施策问道。
“我乃张彪张静初,我要见李道台。”
“李大哥正在洗漱,公子,您先起来,随我来屋里坐坐,这广州的冬天,还是挺凉的。”
不一会,李颖修见到了张彪。
张彪大喊:“李道台,我要投军,你就收了我吧”
“小兄弟你吃早饭没有?”
张彪摇摇头。
“来,我们一边吃一边说。”
张彪大概大半夜就在李颖修门口跪着,早就饿了,大口大口的吃河粉。
“好不好吃?”
“好吃。”
“天天吃这种东西,你受不受得了?”
“天天吃啊,肯定腻了。”
“可在军队里,天天就吃这些,你一个富家公子,哪里受得了?”
“我受得了,受得了。”张彪一下子就急了。
“你为什么要从军呢?”
“我偷偷去白云山军营瞧过了,朱雀军是真威风啊。各个都有洋枪,刺刀,短打军装,气派,真气派。”
“就为这个,为了气派?”
“不是啦。你看我爹,总要我求功名,可我想啊,那些秀才举人,都不如朱雀军打出来的功名实在。”
“朱雀军现在也没有功名啊。”
“会有的,当然会有的,现在天下大变……”
李颖修听到这里,脸色一变:“乱说。”
“李道台,英吉利人,你比我见得多,广州有林大人主持,也许还有转圆的的余地,可别的省份,怕是挡不住这英夷了。”
想不到张彪这青年,还有这番见识。李颖修继续听张彪说下去。
张彪自幼长得像女孩,亲友都说:“孩子,可惜你不是女儿身,不然进宫当贵妃娘娘。”张彪深深为此苦恼着。他总想找机会,证明自己是个男子汉。
张大富长期和海商打交道,张彪各种西洋人的奇巧淫技见得不少,这样一来,对大清的科举便没有太大的兴趣。为此,张大富没有少骂他。
张彪的心思,既不在功名上,也不想继承家业,当家主。只想有一番新天地,可在清国,哪找这样的地方呢?
这次英夷战事一起,张彪就见到了一丝新的希望,朱雀军,彷佛在黑屋子里见到了一个萤火虫,便想来试试。
李颖修听他絮絮叨叨的说完,便叫着他的表字说:“静初啊,朱雀军的楚主事还没有回来,你先不要着急,回去安心劝说你父亲,从军这种事,还是得到家里人的赞同为好,父母养儿不容易,你要体谅一些。”
“李道台说得是。”
“不要叫我李道台,叫我李大哥吧。”
“这怎么能行,您和我父亲平辈论交,是我的叔叔啊。”
“别别?叔叔,太可怕了。”李颖修暗想,口上说道:“算了,你还是叫我道台吧。”
“那好,李道台,您这就算答应了?”
“嗯,答应了,等楚主事回来,我自会和他说。”
“那就谢谢了。李道台。”
“朱雀军训练可苦着呢,你到时不要打退堂鼓才好。”
“不会的,我也是习武之人。”
张彪欢天喜地的去了,李颖修把施策叫过来,问道:“你觉得张彪怎么样?”
“他要是个女人该多好啊。”
“谁要你说这个,我是问,你觉得张彪适合从军么,去朱雀军。”
“李大哥你都看不出来,我哪知道。先让他去吧,不行赶出来就是。”
“也不知道,张彪要从军,张大富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他是真反对呢,还是和他儿子做戏给我看。张彪从军,对十三行有什么好处呢?”
11月10日回师
由于虎门的战事,英军在短期之内无力复来,楚剑功便率师回广东。这次回去,有1000名老兵和新招募的1500名新兵,一下子将漕帮、扬子帮以及赣江摆子的大船抽调一空,幸好以莫青岩为首的数百湖州子弟,熟悉水上事务,数百条大船,也打理得井井有条。
由赣江,入浈水,进北江,最后到达珠江主流,直达广州,不过用了15天。
“漕船还太慢,而且太小,如果使用火轮,整个长江流域,都可以控制在十日路程之内。”楚剑功正在船舱里想着。
乐楚明走进船舱:“钧座,到广州了,岸上欢迎的人不少,我看到了钦差旗、总督旗和巡抚旗,还有广州八旗将军的旗帜。”
“八旗将军阿精阿?我在广州时他从来不过问,今天也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船慢慢的靠岸了,码头上传来号角声。
“诶?他们怎么会搞这一套了?”楚剑功心中暗笑,“定是李颖修的主意。”
楚剑功钻出船舱一看,岸上站了好多人,除了大员们和他们的随员,还有大约两个排的朱雀军,在码头摆出两列仪仗队,摆出一个通道。林则徐等人都等在通道的尽头。
站在后排的,还有李颖修等人。
楚剑功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再仔细一看,杰肯斯凯站在仪仗队的领队位置,皮靴擦得锃亮,军服笔挺。
“榜眼,兴培,楚明,我们下船去吧。”
几个人先下了船,杰肯斯凯看他们走近了,大叫:“attention,对远征凯旋的同袍,致以革命的敬礼。”这句话居然喊得没有走音,想必是苦练了一番的。
仪仗队的士兵左手持枪,右手平举胸前,做持枪礼。
陆达等人都是一愣,楚剑功反应快,大声喊道:“对坚守广州的同袍,致以革命的回礼。”
杰肯斯凯喊道:“礼毕。”
楚剑功带着人往前走,来到一干大员们面前,行礼。陆达行礼的时候,陆达觉得怪怪的,觉得还是朱雀军内部的军礼轻松。
琦善趋前一步,虚扶一把,说道:“免礼免礼,快快请起。”
众人没有见过琦善,看他的补服顶戴,知道是一品大员,想必就是新来的钦差了。
陆达起身后,充满兴趣的看了仪仗队一眼。
“呵呵,我听李道台说,朱雀军喜欢这些玩意,便搞出来,热闹一下。”
“李道台?”楚剑功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
“就是你的这位好友,”琦善一指李颖修,“他现在可是候补道,品级可比你高了。”
按琦善的想法,现在楚剑功就应该跟着诸位大人回衙门里去,但楚剑功却执意先带队回营,“大人,这两千多人从广州城里穿过,,就怕扰民,我要约束他们。”
“那好吧,本部堂明日去白云山大营劳军,顺便设宴为你洗尘,林大人,您看呢?”
京师惩办他的圣旨还没到,林则徐仍旧是两广总督。他说:“明日,太赶了吧,剑功回来,舟车劳顿,先休息两天。后天来衙门述职,三天后,部堂和我等去白云山大营,可好?”
大家就此说定,陆达等人约束行伍,穿过广州城,回到了白云山大营。
李颖修问:“这次你新招了兵?招了多少,看样子千多人啊。赶军装,真是个麻烦事。”
“我带走1400人,回来的只有1000,牺牲的,都葬在浙江。”
李颖修也嘘唏不已,400号人,说没了就没了:“虎门之战,三营也损失了几十人。”
“我们第一期的兵,以湖南人居多,抚恤还要送回去,你看谁去办比较好。”
“选个湖南籍的,办事牢靠的。”
楚剑功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我们目前第一要务是什么?”李颖修开始谈主题。
第一要务,当然是整兵,现在朱雀军老兵一千七百人出头,新征兵1500人,原有击发枪和燧发枪共2000杆,损坏了大约150杆,缴获的击发枪和燧发枪一千杆,六磅炮三门。
“我们现在能修枪吗?”
“做不到。”范中流答话,他今天少见的安静。
“如果要修枪,建个枪械修理厂,买些实用的设备。好办吗?”
“我和义律谈过了,他会放开封锁,默许我们进口一些武备。”
“什么?”虽然楚剑功自认比较了解李颖修,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吓了一跳。
“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这是生意。他们舰队回印度了,对清国的封锁实质上已经解除,只是大不列颠皇家海军的威名,让荷兰人和西班牙人有点担心,害怕向我们出售军火会遭到英国人的报复。”
“现在他们不怕报复了。”
“义律已经在澳门发表文告,宣布解除封锁,不干涉任何贸易。”
“等等,他就不怕我们装备了军火,再次痛打英国人?”
“义律自己都不担心,你着什么急?”
“我没话说。”
“无论清国装备了多少现代武备,英军仍旧可以保证把清国打垮,你认同这一点吗?你们俩呢?”
“我认同,浙东战役我打的的三仗,都是在我选定的时间地点,预先设伏,以多打少,结果我们朱雀军和英军的战损比1:2,如果加上清兵,那损失就大大超过英军了。”
杰肯斯凯和范中流也表示赞同,虎门之战,广东水师准备了将近一年,结果底层的炮台几乎全毁,幸好英军没有足够的步兵,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呢,既然不会影响战争的结局,不如大家互相行个方便。英国人弄到了茶叶,我们得到了军火。”
“好吧,我们来说军火。”杰肯斯凯说,“剑功同志,我看过你缴获的击发枪和燧发枪,英国人步枪的口径在16毫米左右,比我们用的法式燧发枪以及荷兰击发枪稍大,我们以后要造两种铅弹了。”
“没事,前装枪的子弹,误差可以比较大,造两种子弹也不会耗太多工序。”
“我们现在如果把坏枪修好,有3000支滑膛枪,可我们一共有3200人。还要进口一批步枪吗?”
“我刚才问了,我们是不是要建一个枪械厂。”
“没有足够的技师,阁下。”范中流说,“等到战争过后,再考虑这些吧。”
11月15日宴会
“那好吧,再买进1000支击发枪。关天培提督战死了,他那个提标,现在没人管。我想从里面选个几百人,这样我们就有4000兵了。有钱吗,颖修?李道台?”楚剑功见目前造不了枪,便开始讨论比较实际的问题。
这个吸血鬼!关军门尸骨未寒,你就惦记上他的提标了,不过我也早就瞄上了。关天培的提标,和其他绿营一样德行,不过有些兵,还算身体强健,在炮台上也还敢战,到朱雀军约束一番,也许能练出来。
李颖修暗暗想,嘴上顺着说:
“广州有三千万斤茶叶马上要出港,出口税和行用可以收到60万两,钱你去找林则徐要,枪由我和范中流去找荷兰人解决,对了,他们还有54门旧的舰炮,我们也可以一并买下来。18两白银一支步枪,800两白银一门二手舰炮,加上杂费,总计七万两……你给林大人报账20万两吧,帐由我来做。咱们也不多要,先把20万两的出口税弄过来,还有40万两的行用我们再想办法。对了,私下里别再叫我道台。我讨厌这个称呼,一股腐朽的气息。”
“好吧,老弟。上次卖枪给朝廷,我们拿来装门面的那个洋人还在不在广州?”
“包博曼?英军开始封锁的时候,他就回英国去了。”
“有时间安排我我见见这个人,也许他不止会办空头公司,还有别的才能。”
过了几日,琦善如言带着两广总督林则徐、广东巡抚怡良等人,来朱雀军的白云山大营巡视。
楚剑功为了接待他们的巡视还专门准备了一番,今天在几位大人面前表演了队列,集体突刺,冲锋和排枪射击。
“好!好!好!真乃虎贲。”琦善称赞道,“麾下练出如此强兵,少穆兄功不可没。”他是在称赞林则徐。
“我也只能尽臣子本分。”琦善到广东是来处分他的,本来以为有了虎门大捷,朝廷会改变态度,没想到京里又有同僚报信,真正的处分决定近日就会到广东了。
“少穆兄尽可放心。朝廷定有分寸。”琦善安慰他道。
楚剑功命令全军解散。琦善此次来,带了牛羊犒军。伙房将这些牛羊领了去,杀牛宰羊不亦乐乎。
楚剑功带着诸位大人们往伙房去。广州将军阿精阿说道:“绿营兵都是十人一屋,屋中人每天轮流买菜做饭,朱雀军却是全军开伙,倒也别开生面。”
楚剑功也不多说,只是应承道:“当兵的就要专心打仗,不管杂物,便少杂念。”
说着这些话,楚剑功和李颖修带着大人们和他们的随从离开了营房,琦善本意要在营房宴请楚剑功,可楚剑功早在军营里立下规矩,朱雀军的所有人,无论军官士兵,只要在军营里,都要同灶吃饭。他可不想因为琦善而坏了军纪。
李颖修为此做了些安排,让琦善把宴请的地点设在了白云山下的某个乡绅家里,避开军营。
席间,大家又讲起即将到来的对林则徐的处分,怡良说道:“处分林大人,那对虎门大捷的恩赏,还有没有?”
“放心,放心,京师的情况,我看得清楚。”琦善笑道,“少穆兄也不要过于担忧,你还是简在帝心。皇上对你,素有‘能’的评价,这个可没变喔。”
“那皇上到底还想不想打?”
“剑功啊,你这就是年轻人不晓事,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也就是现在,少穆兄是你的老师,怡良院台为人恭俭,对你又很是赏识,说说不要紧。若是换了人物,你这样揣摩圣意,哼哼……”
“剑功,还不快多谢琦善大人教诲。”
楚剑功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站起身来,给琦善敬了杯酒。
“剑功啊,你不是正科出身,有些事,你不懂,就要慢慢学,这宫门的路,长啊。”琦善感叹了一句,不再教训楚剑功,而是接着说:“这对英夷呢,无非剿抚两策,少穆兄,还有前任粤督邓梃桢,都是主剿的。”
“剿呢,不是不对,不是不好,而是太花钱了,少穆兄你经营广东防务,两百万两已经花出去了。现在还在想办法筹钱。伊里布在浙江据说也已经花了差不多同样的数目。”
“广东浙江富庶,别的省份就不太好办。福建邓梃桢用了十万两,修了些沙包炮墩,已经在喊穷,向朝廷请饷。皇上也下旨训斥了他。”
“英夷到白河口的时候,是我办理的交涉,其递交的禀章,遣词恭顺,只为‘伸冤’,皇上便认为英夷仍有可教化之处,才让我来广州查办少穆兄你。”
到底是打还是不打啊?琦善大人能不能给句实话?楚剑功腹诽着。
琦善自然不知道楚剑功心里在想什么,他继续说道:“皇上年纪大了。皇子又尚年幼,无法为皇上分忧。对英夷呢,当然是要剿,但如果恭顺的话,就要抚,剿抚并用,少花银子,少生事。”
嗷,楚剑功总算明白了。剿抚并用。现在主剿的气势太高,便把最得力的林则徐、邓梃桢撤职查办,打击一下气焰,但给邓梃桢续任的,还是主剿的颜伯焘。所谓天子手段,刚柔并济,不过如此。
林则徐斯年60岁,从仕数十年,这点关节他自然早就看透了。不过看透未必想通,人生际遇如此,自有些牢骚。
琦善说道:“少穆兄切莫灰心,朝中有人给我送信,你转任黄河河工,天子眼前做事,圣眷犹在。”
“个人随遇而安,且不用说,英夷定会复来,老弟,我走之后,广东可就全托给你了。”
“怡良老弟恭谨持重,绝不会出乱子。剑功知兵,可托重任,虎门大捷的报功奏折中,我已保举剑功为南洋兵备道。”
“广东没有这个名目啊?”
“没有名目,可以新设,广东正当战火,皇上不会不准。”
“谢大人,”楚剑功接着说:“学生正有件事,要向几位大人请示。”
“但说无妨。”
“关天培关军门已然殉国,他的标营群龙无首,朱雀军在浙东一战,损失颇大,学生想……”
“无妨,都是朝廷的兵,划给你便是。”
“不不,学生不要标营,只是把标营的兵补给朱雀军就可以了。”楚剑功心想,把标营整个营头拿过来,那些守备把总折腾起来,我还有命吗?
“朱雀军此次整编之后,要扩充到多少人?”
“不多,四千,成为正式的都司。
朱雀军准予扩编。
楚剑功等人得了朝廷的正式命令,便毫不客气,从关天培的标营中,把32岁以下的清兵全部划拉过来,加上原有朱雀军一千六百多的老兵,在江苏新幕的1500人,全军扩大到4500人。
楚剑功从朱雀军第一期的千余名老兵中,选了一百多识字的,机灵的,或者年轻潜力大的,正式组成了朱雀军的军部,任命乐楚明为中军官。
剩下的1500名第一期老兵,和原关天培提标以及1500名江苏新兵共四千余人,编成了完整的一百个排,每排15名第一期老兵,分任把总一人,目长四人,兵目十人,二十六名来自提标或者江苏的新兵。
一百个排共组成25个连,除去乐楚明外,原来11个千总位置不变,楚剑功新提拔的在前期战斗中表现较好的十三名把总任千总,其中季退思接替了乐楚明,任第三连千总。由于楚剑功升官了,所以不再使用“外委”,而是直接任命正六品的千总和正七品的把总。
只有第二十子文,本是关天培提标的守备,记名都司,在关天培帐下领着一个200人的营头。
楚剑功归并关天培的标营时,军官一概不要,连目长兵目不愿当小兵的也不要,统统塞给了绿营。别的军官都一拍两散,唯独此人,跑到朱雀军大营,求见楚剑功,一见面,就跪下了:
“大帅,您就收了小的吧。”
“搞什么呢?起来说话。”
“您不答应,小的我就不起来,跪死在这里。”
“乐楚明,给我乱棍打出去。”
“别别,大帅,我起来。”韦策说着就站起来了。
楚剑功细看此人,倒是膀大腰圆,年轻力壮,就是长得像个梨。
“坐!”
“大帅和李道台面前,哪有小人的座位。”
楚剑功又要发作,韦策赶紧在小凳子上溜着边坐下了。
“韦都司,先说清楚,不要叫我大帅,那是称呼带兵的督抚的,我当不起。”
“对对”李颖修插嘴道,“叫他楚道台,南洋兵备道嘛。”楚剑功老是叫他李道台,他借机报复一把。
楚剑功看了他一眼,又对韦策说:“你到底有什么事,要参加朱雀军?”
“是的,是的,我在关军门麾下就是带一个营头,有两百多人。现在关军门的提标归并朱雀军,别的守备千总都满腹牢骚,可我不一样,我愿意,啊不,我全心全意愿意带着我那个营头,加入朱雀军,在朱雀军做一名连长,我那营头,去掉老弱病残,正好一百。”
“亲王,”梯也尔谄媚的说:“在您的君主外衣下的实质共和政体中,国王或者皇帝由议会任命是吗?”
路易-拿破仑滔滔不绝,他已经32岁了,到现在才第一次有个正经点的政客来询问他的政治理想。
“很好,亲王阁下,您的政治见解既符合时代潮流,又有拿破仑家族独特的开创力。让人耳目一新。其实,无论共和政体还是君主政体,都面对过英国这个敌人。”
英国,为什么会提到英国?难道《伦敦条约》的羞辱让法国人民终于想起了自己这个拿破仑天才的继承人。
“英国人最近,在远东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有个叫清国的国家,打败了几千英军。您知道清国吗?”
“清国……我的叔叔提到过它,50年前,有一艘载着英国使节的帆船路过圣拿赫岛。他们击败了英国人?”
“令人遗憾的是,没有,对英国人来说,只是一点小挫折罢了。”
“嗯,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
“亲王阁下,这其中可能有法国的机会,也可能有您的机会。”
“怎么说?”
“清国的现状我们并不了解,但我们可以派人去看看,如果他们真的像传说中那么强大,我们就引诱他们,进入东南亚,甚至威胁印度,把英国的力量牵制在东方。”
“如果他们仍旧未开化呢?”
“那我们就和英国人合作,在和安南接壤的地方取得殖民地。”
“这些你来找我干什么,你完全可以自己去做。”
“无论是和清国合作,还是侵略他们,都将向法国人民展示亲王您的远见卓识,法国人民将认识到菲利普王朝的无能,而重新投向拿破仑的怀抱。”
“那你能得到什么?梯也尔阁下?”
“一个机会,一个为我热爱的法兰西服务的机会。”梯也尔垂下眼睑,虔诚的说。
“您真是个爱国者。”
“好了,亲王阁下,别犹豫不决了,您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这个人要对您忠诚,对法国忠诚,而且机灵聪明,能随机应变,有一定的军事和政治知识。”
“梯也尔阁下,您就自行找个人去吧,以我的名义,但请在他出发前来见我一面,好吗?”
12月17日东方将军
“恭喜你,我们高加索的英雄,穆拉维约夫阁下。”
“愿为皇室效劳。”
在圣彼得堡东宫的一间偏厅内,沙皇召见了从刚刚高加索镇回来的上校穆沙维约夫。
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穆拉维约夫,于1809年8月11日(儒略历8月23日)生于圣彼得堡,1827年开始从军。1830年参与俄土战争之瓦尔纳之围,次年又前往波兰镇压当地十一月党人。由于健康原因,他于1833年一度退役,回乡继承其父庄园。1838年,他再次从军,赴高加索山脉参加征服当地山民的军事行动。
“在巴普拉普夫大将麾下觉得怎么样?我的年轻人。”
“大将是位杰出的军事领袖,我很荣幸有他来指挥。大将必然被铭记在高加索征服史上。”“那么,我们年轻的少将有没有兴趣独自完成一段征服史呢?”
“少将?”
“是的,我刚刚决定提拔你为少将。”
“陛下,可是我……”
“不用可是了,你今年31岁,已经可以授将军了。”
啪!穆拉维约夫敬了个礼,激动得把巨大的宽檐帽都碰歪了。
“不过,没有时间给你举办授衔仪式了。你要马上出发。”
穆拉维约夫简单的回答:“是!”并没有询问自己的任务。
“将军,回答我,你对西伯利亚和远东知道多少。”
“知道一些常识!”穆拉维约夫简单的回顾起沙皇俄国的西伯利亚开拓史。
大致在16世纪末,沙皇俄国消灭了西伯利亚汗国,吞并了乌拉尔山脉以北,鄂毕河下游地区,然后顺着鄂毕河向南上溯,吞并吉尔吉斯人的聚居地,进入中亚。
17世纪初,俄国人沿着中亚的绿洲珍珠链向东,一路建立据点,终于在20年代控制了鄂毕河和叶尼塞河之间的庞大水系。这水系是纵横交错的大河小溪,从一条流驶入另一条河。在两条相近的水、河流中间的地带,俄国人称之为"连水陆路"。冬季则可涉冰而行。"连水陆路"可以缩短许多路程。
终于,在17世纪30年代,哥萨克接近了蒙古高原边境,了解到了东方的一些情况,取得了一些前往勒拿河流域的路线资料。
1638年,俄国政府下令成立雅库茨克督军府,把勒拿河地区大片游牧地强行并入俄国版图。俄国以叶尼塞斯克和雅库茨克为中心,分别从西部和北部两个方向入侵贝加尔湖地区。
就在清军与南明纠缠的顺治年间,俄国人以贝尔加湖湖边绿洲为出发点,将势力一直延伸到黑龙江流域,然后沿黑龙江东进。
1658年在尼布楚建立了涅尔琴斯克,同时期夺取雅克萨并建城堡。在两者之间还有一系列较小的堡垒。至此,沙皇俄国在西伯利亚和远东的超级圈地运动告一段落。
俄国征服人辽阔的西伯利亚与远东地区,随即建立了行政、军事机构加以控制,实施殖民统治。整个西伯利亚由中央的西伯利亚衙门管理。各地区分设督军辖区和县。督军辖区共有4个,即托搏尔斯克、托木斯克、雅库茨克和叶尼塞斯克,每个辖区下隶属几个县。
俄国对西伯利亚的征服堪称一部英雄史诗,虽然这些英雄是哥萨克,苦役犯,流氓无产者和破产农民,但他们的功业让人尊敬。西伯利亚摆在华夏文明的大门口几千年,但却华夏却没有在此建立有效统治,所谓“天与不取,不祥”,俄国人反过来进入黑龙江流域了。
“可是在1689年,我们丢掉了雅克萨,以及富饶的阿穆尔河(黑龙江)流域。”尼古拉一世微笑着提醒沉浸在前辈英雄壮举回忆中的年轻少将。
“是的,我的陛下。我们在远东没有正规军,只有些苦役犯。而且当时,我们正和瑞典交战。”
自从1689年《尼布楚条约》签订以后,俄国和清国保持了大体上的良好关系,1727年,雍正年间,两国又签订了一系列条约,划定了中段边界,俄国成功的限制了清国向北探索的可能。同时恰克图成为边贸口岸。
1715年,俄国向北京派出了一个东正教使团,而清国于1733年向俄国派出了使节,这是清政府到目前为止唯一具有西方外交意义上的使节。
“根据我们东正教使团的报告,清国人刚刚在他们的国土上取得了一次胜利,对英国人的胜利。机会来了,将军。英国人一定会大举报复,打垮这个国家。那么我们就有可能重新夺回阿穆尔河流域。”
“陛下,他们有能力战胜英国人,证明他们不可小视。”
“别着急,将军,我不是让你立刻就率领大军进攻阿穆尔河,”
尼古拉一世指示近臣给穆拉维约夫一些资料。
清国人武器落后,皇帝的本族军队(八旗)**不堪,主力绿营也差不多,几乎没有燧发枪,火铳缺乏保养,沿海的炮台大炮是两个世纪前的水平。钦差大臣琦善从直隶去广东,走了56天,而且,短短的几个月战斗已经让清廷的财政濒临破产。以东正教使团的观察,直隶的报效额度又大幅增加了。
“可是,这样一支军队,这样一个国家,怎么打败英国人的呢?”穆拉维约夫很疑惑。
“我们也不清楚,据说,在清国的南方,出现了一支19世纪的军队,但人数不多。实际的情况,需要你去清国内部查看。”
“陛下,具体的安排是什么?”
“你先到雅库茨克督军府,我任命你为雅库茨克督军,检查一下战备情况,拟好报告送到西伯利亚衙门,我们会为你做好后勤准备。然后你跟随商团南下,进入北京,后面的行动,你按需要自己决定。有必要的话,你最好乘船去一下南方的贸易港口广州。”
“陛下,我看您给我的资料说,我们有两艘货船在1806年进入广州被驱逐了。”
“你要自己想办法,年轻的将军。总之,要准确把握清国的形势,为我们在阿穆尔河流域的新征服做好全面准备。等你从清国回到雅库茨克,就立即展开军事行动。”
“是的,陛下,我将不遗余力。”
“很好,俄罗斯从来不会亏待他的优秀儿女,如果你最终完成了征服,你将被授予‘阿穆尔斯基公爵’的世袭爵位。”
12月20日韦策
广州,白云山大营。
韦策这个月来一直很郁闷。
作为第一个自愿投奔朱雀军的清朝官员,原来广东水师提督标营的记名都司,楚剑功和李颖修对他一直很客气,朱雀军的二十。张彪不一样,看那样子就是小时候养尊处优的,除了姓名以外,还有字。“静初”,一听就是平和安详的人。
练兵的时候,目长站在右首第一个,兵目第二个,韦策接着,再左边就是张彪。别看张彪样子长得文静,动作跟猴似地。遇到韦策这个梨,一个快一个慢,那才是见了鬼了。跌跌撞撞的,没少被目长教训。
韦策不管怎么说,是连长,目长只是纠正下动作,对张彪可不客气,开口就骂。张彪也不是好欺负的,不好和目长回嘴,自然要每每在队伍里折腾韦策。韦策心里本来就窝着火呢,难免会还手,这一来二去,两人就结了冤家了。
“全排排成四行横队,齐步走。”
韦策他们这一班在最前面,排成一行,韦策胖,一个人几乎占了两个人的宽度。而为了排出紧密横阵,张彪几乎和韦策贴在一起。
齐步走,手中模拟步枪的长杆应该斜指向上,张彪把长杆稍稍放平了一些,长杆的末端一下一下的顶在韦策的肚子上。
韦策咧了咧嘴,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张彪又来了一下。
韦策一把就把张彪推开了:“娘们,还上瘾了,真要老爷我捅你是怎么样?”
“立定!”把总和目长过来,把总问:“怎么回事?”
“报告,我的枪顶到韦守备了。”张彪把“守备”两个字咬得很重,讽刺他做了守备,还和他们这些小兵在一起训练。
“胡说,他,他故意的,折腾我。”
“韦守备,训练之中,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你要宽容一些。张彪,你注意点。”把总说,“扰乱队列,还是要罚,你们俩去把厕所里的马桶都洗了,”
扫厕所,可谓朱雀军最经常使用的处罚,全军4000余人,有近百个粪桶,每天有附近的乡民来收肥料,可处罚起来,就是要把这些粪桶都洗干净。
韦策和张彪脱了军装,换了罩袍,开始刷马桶。那个腥臭熏天,韦策差点当场吐出来。
“出枪准备时,身体的重心要停在左脚上,既要稳定,又要随时可以向前跃出,还可以灵活向后滑步。”
把总讲述着枪刺术的要领,别人都好说,韦策由于体胖,这个“重心稳定在左脚脚跟”怎么也做不到。
楚剑功经常在场地边和他们一起合练,主要是鼓舞士气,他把韦策叫了过去。
“韦守备,能不能跟上?”
“钧座,您放心,我一定跟得上。”
“其实作为连长,拼刺术可以慢慢练。”楚剑功这意思,就是你练坏了也没关系。
“钧座,我可明白呢。在朱雀军带兵,要镇得住手下人,非得功夫好才行,拼刺术我还真得练好了,不然以后怎么带头冲锋啊。”
“你明白就好,好好练。”
韦策又回到大队中练习去了,他是非常想融入朱雀军这个团体,十九世纪的战争中,拼刺术是排枪射击的重要补充,也是对军人勇气的训练。
这个团体,作为基层军官,就是要敢拼敢打,能拼能打。
如果自己的拼刺术不过关,日后又怎么能管好手下那帮小兵呢?他可是朱雀军的连长中品级最高的一个,一说在水师就是军官了,记名都司,军事技术镇不住场面,怎么能行呢?
还有自己的体型,也不是没想办法,吃的伙食和大伙一样,肉菜饭一锅煮,可自己这肚子,是怎么都不见瘦下去。
也没别的什么好办法,只有加油苦练下去,不管怎么样,自己是有武术底子的,枪棒也练过。
“我就不信,一个小小的刺枪,还难倒本老爷不成?”
12月31日效死
不管怎么磕磕碰碰,这一个月的训练还是挺过来了,现在他们进入到刺刀对练的阶段。还是使用长棍代替刺刀。韦策又和张彪配对。
朱雀军的拼刺术,讲究猛和准,一往无前,全身而进。和韦策平日使的大铁棒不大一样,掌握起来有些别扭。
张彪是个灵醒人,这等整人的机会放过,便不是张彪了。
一日之内,韦策已经被张彪点翻五次。韦策恼羞成怒,扔了棍子,拼着被张彪点在腹部的疼痛,和张彪抱在一起,把他摔在地上。
“老爷我今天就教训教训你,什么叫规矩。”
呜——目长急吹哨子,边上对练的两人将他们分开。
“韦子文,你搞什么,真正打仗你已经被挑穿肚皮,肠子满地了。”
“老爷我受够了!”
“你喊什么,跑到山上去,再回来。然后去收拾粪桶。”
韦策气鼓鼓,瞪着把总,把总想了一下,说道:“你不愿练,就回营休息去。”
韦策喊道:“问候老母,鸡仔才不愿意练。”狠狠的瞪了张彪一眼,还是跑向山上。
张彪缺了合练对手,目长说道:“你很能嘛,戏弄同伴,他还是我们的守备呢!去”目长手一指拉架的两人,“和他们两一起做一对二练习。”
这拉架的两人,都是在江苏参军的,一个就是那大明荫百户山东卖苹果的幕洛一,另一个是苏北无赖子胡一刀。
三人摆开了阵势,张彪以一敌二,胡一刀正面面对他,幕洛一在斜侧面。
两根长棍次第向张彪刺来,张彪左支右挡,全然没有反击的空隙。
每当他架开胡一刀的正面突刺,想借机反击的时候,幕洛一的长棍就在等着他,反之亦然。
啪!张彪吃不住痛,被点倒在地上,他一挺腰,摆好了架势,对着对面两人不服气的大叫,“再来。”
他开始有点想念韦策了,自己有个帮手该多好啊!
丢!他能干嘛,练完了就去当守备官了,还能和自己这等小兵一起摸爬滚打?
张彪甩了甩脑袋,丢开一切杂念,对着胡一刀和幕洛一大叫“再来!”
韦策收拾了粪桶,洗过了澡,已经过了晚饭时间,目长倒是给他留了饭,他随便吃了晚饭,便赶去大堂听课。
自朱雀军整编完成以来,楚剑功、李颖修、杰肯斯凯和陆达便每天晚上召集千总和把总一百余人,集中到大堂中,做浙东战役和虎门战役的分析讲评。
基本过程是,每天晚上有一人总结自己的经历,交由大家讨论。由于都没有经验,只能慢慢摸索。而在讨论中涉及的不能马上验证的问题,则记录下来,留待朱雀军新兵训练完成后通过一次整体的演习来解决。
今天回顾总结的,正是虎门保卫战中,关天培的阵亡。
“我认为,用两个连防守整个武山,兵力太虚弱了,英夷从后面包抄的时候,我们不得不把步兵派往山后,导致英军登陆定远炮台的时候,只能依靠关军门的标营来应对。”
韦策是关天培的标营守备,那天正在定远炮台上,目睹了关天培和二十多个亲兵的死亡。韦策一直为自己没有跟着提督冲下去深感羞愧,这也是他一定要脱离水师的一个原因。
清廷绿营,包括水师,已经溃烂的无可救药了。现在虽然他自觉在朱雀军中受了气,却也无处可退。
“位于武山山下的威远、镇远、靖远、致远四炮台,由于最开始设计的原因,战线延伸过长,不利于集中火力,最后被英国舰队各个击破。”讲评在继续。
“关于这一点,我和范中流工程顾问商量过,他会按照西方多层纵深防御的思想,重新设计整个武山炮台群,甚至整个虎门要塞,而不是上次的小修小改。”
李颖修心想:“那要花多少钱啊!”上次藩库莫名其妙多支出了一百万两银子的事情,他已经查得有眉目了,但还没有和楚剑功通气,如何利用这件事达到最好的效果,他还要细细思量。
李颖修正在走神呢,就看见韦策举手,楚剑功点他站起来发言。
“钧座、李军师,各位同袍,关军门殉国那一战,我韦策也是在场的,我韦策就是关军门标营中的一名守备。”
楚剑功心想:“他要干嘛?要大呼‘为军门报仇’?为朝廷尽忠?”
“我,韦策,韦子文,这些天来,一直想不通啊。我们水师提督标营,也算素有勇名,也是一等一的精锐,那日英夷冲了上来,我们怎么就怂了呢?朱雀军为什么就可以和英军对战,还取得了大捷?”
对呀!那天英军从下往上仰攻,两军接近迅速,英军的武器优势发挥不充分,如果当时关天培的标营一拥而下,兴许就把英军给冲下去了。
可是,跟着关天培冲下去的,只有他的二十几个亲兵。
楚剑功不由得想到,在浙东的英军登陆战役,跟着总兵谢朝恩殉国的,也只有他的亲兵和家丁,数百人还未冲到英军跟前就溃散了。
这时,就听乐楚明说道:“关军门的亲兵,是为军门而战,我朱雀军所有将士,都是为钧座效死。”
“对,为钧座效死!”
“为我效死?”楚剑功打了个激灵,“听起来是不错,可如果我死了,谁能把这队伍拢住?”
他不由得看了一眼李颖修。
李颖修肯定和他想到了一样的问题,对着楚剑功轻轻摇了摇头。
朱雀军到现在为止,还是一只私军,楚剑功没了,朱雀军肯定就散了。
也许,楚剑功达到了他的第一个目的:隔绝清廷的影响。但这样系于个人的私军,是无法扩大的。一个人的魅力光环再大,也有他的极限。楚剑功的极限在哪里?
一万人,两万人,十万人?然后呢,只能对军头进行委托管理,分出嫡系和杂牌,中央军和地方军,分化拉拢,撒银子收门生,拜山头喝血酒,……
如果这样发展下去,按李颖修的一句话说,我们来这干嘛啊?
先抓紧训练吧。就这样,在紧张的训练中,1840年的年底到了。
这个时候,英国新任远东全权代表璞鼎查刚刚通过直布罗陀海峡。
奥托-冯-俾斯麦和他的未婚妻正在坐船行驶在英国北海。
来自维也纳的主教大人约翰-约瑟夫-塞莱斯廷-施瓦岑贝格已经到达巴尔干,正准备渡过地中海。
俄国新任雅库茨克督军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穆拉维约夫在冰天雪地中正试图越过乌拉尔山。
他们的目的地都是——清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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