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第九回人潮孤影醉当歌
那人一路直奔,渐奔渐远,耳中不闻嘈杂之声,当是远离众突厥人。如此盏茶时分,那人忽然一顿,缩身躲在一旁,不过片刻,莎莎声响,足音嘈杂,显是人数众多,李雪玲心中砰砰乱跳,不敢有丝毫动弹。待人群走远,那人舒一口气,放下李雪玲。李雪玲头上之物也随之拿去,原来竟是一块黑布,身旁那人呼呼喘气,满脸疲惫之色,嘴角微笑,正是雅不思。原来他见李雪玲无法抽身,趁着混乱,随手杀死身边数人,将他们衣衫剥下,绑在一起,做了一块大布,将李雪玲裹在其中,奔逃出来。
二人均各狼狈不堪,雅不思身上大小伤六处,正自血流不止,他伸手入怀,寻止血药。怀中空空,那有药物可用?想是适才丢了。李雪玲笑道:“想不到雅兄急智,若非是你,雪玲只怕回不来啦!”雅不思哈哈一笑,伸指封住身上穴道,说道:“我来帮你止血?”李雪玲躺在地上,但觉疲累已及,说道:“如此多谢。”雅不思运指如风,李雪玲但觉他手法轻盈,指上力道之轻,如微风吹拂,然力透穴道深处,血流登缓,不禁赞道:“好功夫!”雅不思正欲说话,面色一整,低声道:“有人来啦!”李雪玲侧耳不闻足音,正奇怪间,远处有人奔来,奔到近处,正是突厥人。这一队人足下极轻,呼啸而过。李雪玲暗暗佩服他内力之深,奇道:“这些人干么?是追我们的?”雅不思道:“想必是的。”李雪玲仔细打量周遭,但见身处道旁土坡之下,头顶一丛杂草,正好遮住二人身影,她道:“雅兄寻的好地方。”雅不思道:“我过来时查看过,突厥人想必是躲在一处山后,所以才能将我们围住。他们竟将陷阱布置一里有余,看来是铁了心要置我们死命。”李雪玲道:“怪不得我们去时并未见到,他们如何传令,可看出端倪么?”她想起一事,呼的一声坐起来道:“啊哟不好!他们追不到我们,定然去寻大牛哥!我们快回去。”她心急之下,便欲站起,忽觉腿上一软,倒在雅不思身上,口中急道:“快点!我们快些回去!迟了怕来不及。”
雅不思脸上一红,李雪玲身子轻盈柔软,他适才一路抱着,只因其时仍在逃命,并未多想,此刻怀中温香软玉,不禁心中一荡,寻思:“这女子一心为刘大牛着想,这小子有什么好?当真岂有此理!”想归想,他可不敢迟疑,扶起李雪玲,深吸一口气,觉内力恢复了些,当下二人蹒跚往回走去,全然不想,纵然二人回去,又岂能帮上刘大牛什么忙?
二人疲累半夜,身上大小伤数处,心中虽急,足下却快不得半分。李雪玲几欲哭出声来,泪水在目中打转,雅不思道:“别急,大牛兄武功高强,在突厥皇宫数千骑兵尚能突围而去,这才多少人?若非陷入绝地,大牛兄定然无恙。”李雪玲一想也是,放心不少,说道:“我便是想看看,看看大牛哥是否真的无恙。”雅不思道:“我们二人走路都无法自理,如此上去恐会给大牛兄添乱……”他话未说完,李雪玲怒道:“你不想去么?那你放开我!”挣扎着便欲推开雅不思。雅不思受伤不轻,被她一推,登时跌倒在地,李雪玲腿上一软,跟着滚倒。
二人爬在路上,谁也没有力气起身,耳边仅听到呼呼喘气声。李雪玲伤心之下,不禁哭出声来,呜咽道:“大牛哥命在顷刻,你是他好朋友,岂能见死不救?你不去救他也罢了,还不让我去,你究竟安的什么心?”雅不思运劲翻转身子,面对李雪玲,但见她泪光闪烁,楚楚可人,当真是我见犹怜,他忍不住道:“大牛兄是我朋友,我纵然性命不要,也定会护他周全,你放心便是。”二人迎面而躺,呼吸可闻,相去不过数寸。李雪玲闭上双目,仍自流泪,说道:“那你扶我起来,我们快走!”雅不思道:“我身上一丝力气也无,如何扶你?”他默运真气,心急如焚,偏偏不敢急躁。
李雪玲不再说话,默运真气,盼回内力,不料她越是心急,内力反而越是无法凝聚,她身子无法动弹,心中更加急躁,如此盏茶时分,仍是无法凝聚内力。忽然一道真气从丹田窜出,直冲气海而来。李雪玲大吃一惊,尚未压下这股真气,大椎穴一股冷气透入,直冲天府而去。这两股真气委实怪异,不多时汇聚一处,纠缠不清。李雪玲顿觉身子热,额头冷汗如雨,已是走火入魔前兆。雅不思双目圆睁,一直注意李雪玲,见她身子颤抖,面色火红,心中一凛,知她身陷险境,奈何行功到了紧急关头,万万不能停止,否则必如李雪玲一般,走火入魔,全身瘫痪,轻则武功尽废,重则当场毙命。
李雪玲身子抖,嘴张张合合,却是无法出声响,目中渐失神采。雅不思当机立断,运劲一冲,噗的一声,疾喷一口鲜血,当即坐起,伸手按在李雪玲后心灵台穴上,助她理顺混乱真气。他嘴角不住流下鲜血,显是内伤颇重。原来适才雅不思眼见李雪玲命在顷刻,强行冲穴,便如被一个武功相若的好手当胸一掌一般。李雪玲得他之助,慢慢压下胸中气血,闭目调息。
夜风轻拂,二人一前一后,宛如石像一般,立在道上,又过片刻,李雪玲吐出一口鲜血,神色委顿,慢慢软到。雅不思吃了一惊,伸手扶起她道:“你怎样?”李雪玲道:“我浑身无力,感觉像死了一般。”雅不思伸手诊脉,但觉她脉相紊乱,体内真气虽暂时压制住,蛰伏在各条经脉之中,随时仍有反扑之势。他从未见过如此怪异之事,寻思:“她怎会受这等怪伤?突厥众人并无好手,也没见谁伤到她?当真奇了。”他道:“你体内真气怪异,我也无法化解,我先带你去寻大牛兄,看看他有没什么法子。”李雪玲听到“大牛兄”三字,精神一震,说道:“快带我去。”她话声微弱,语气焦急,雅不思伸手横抱,说道:“你歇息一会。”李雪玲眼皮沉重,迷迷糊糊应了一声,昏昏睡去。
雅不思知她晕去,挂念李雪玲之伤,足下加快,往商队驻扎之地奔去。这一奔行起来,雅不思强自提气,内伤越来越重,口中不住溢血,若非心中一个念头强自支撑,早已倒下。
奔行一个时辰有余,雅不思双目模糊,几欲躺倒在地,忽然足下踢到一物,他身子登时不受控制,直冲而前,跌倒在地。忽觉地上并不如何坚硬,伸手摸去,原来是一具尸体。陡然间摸到尸体,雅不思纵然胆大,也不禁吓一大跳,但见李雪玲滚倒一旁,伸手抱起她,地上横七竖八躺了数十具尸体,他心中砰砰乱跳,弯腰查看。这些人均是突厥人,有的胸口凹陷,肋骨尽断,显是让人以重手法击毙,掌力刚猛,除刘大牛还会有谁?雅不思心中一喜,寻思:“大牛兄果然神勇无敌。”又往下奔去,路上横七竖八均是尸体,瞧来定是刘大牛且战且退,将敌人引开。
雅不思来到商队扎营之处,四周静悄悄的,便连虫鸣亦无,入眼一人躺在地上,胸口一刀插入,面容扭曲,乃是活活痛死。此人满脸胡子,身材不高,正是商队中人。雅不思仔细查看,商队众人几乎死亡殆尽,他不敢再等,顺着道路一直往下。又走里余,右侧呼啦一声大响,寒光一闪,一柄弯刀迎面砍至。这一刀极是狠辣,雅不思猝不及防,待要退避纵跃,双腿一软,坐倒在地。那一刀从头顶呼啸而过,雅不思双手抱着李雪玲,着地一滚,嚓的一响,一刀砍在地下,火星四射。不待雅不思起身,那人弯刀一拖,横削而来。雅不思双臂无法运转,飞足踢那人小腹。那人侧身闪避,弯刀一竖,直劈而下,动作老辣,毫不拖泥带水。雅不思躺在地上,双足连环,方位奇特,快捷无论。那人闪避不及,啪的一声轻响,右腿中脚。卡嚓声响,那人腿骨登时断了,他闷哼一声,身子倒地。雅不思前脚未收,次脚紧随而至,又是啪的一声,踢在那人咽喉。那人哼也没哼一声,身子倒飞而出,登时了账。
这人武艺精熟,绝非一般突厥骑兵可比,雅不思但觉神困力乏,歇息片刻,又抱起李雪玲,这次他学乖了,手中拿着一柄弯刀,虽仍是横抱李雪玲,手腕却能活动自如。
走出二十余丈,前面传来呼喝之声,火光闪烁,雅不思心知到了,看情形,刘大牛仍自恶斗。便在此时,一人喝道:“都上来吧!托克齐乐那小人,老子他日杀上西北,定取他狗命!”喝声如雷,声震群山,四下不住回响:“取他狗命……取他狗命……他狗命……狗命……”雅不思大喜,寻思:“大牛兄中气充沛,大有藐视天下之概,敌人便再多一倍,又能如何?”他足下加快,悄悄离众人近了,但见场中一人身影飞舞,身周不住有人惨叫飞起,显是被他打将出来。那人足下如飞,身法快捷,掌力猛恶,掌法巧妙,众突厥人那是敌手?
场中那人正是刘大牛,他睡到中夜,忽听足音莎莎,一惊而醒,偷偷起身查看,不料看到大批突厥人偷偷摸来,他心下一惊,登时想起李雪玲所言,暗道果然被雪玲说中,他们是冲我来的。眼看人数众多,他不敢硬拼,偷偷来到李雪玲帐中,那知李雪玲早已不在,转念一想:“定是我日间言语太重,雪玲忍受不了,不告而别,如此也好。”想到这里,他大声喝道:“突厥狗崽子,半夜三更不睡觉,跑来干么?”话声响亮,众人吓一大跳,登时纷纷起身。那队突厥人听到声音,足下加快,狂奔而至。刘大牛转身飞奔而去,边奔边道:“相好的,过来吧!”
不料对面亦伏有人手,刘大牛足下跨出三丈,嗖的一声一箭射来。这一箭又劲又急,显是好手所。他回掌拨挡,顺手反掷而出,头也不回,往左一窜,挥掌拍在对面那人胸口,身子一闪,又往右纵去。他这么左右一冲,冲入人群,突厥人登时不敢射箭,纷纷举起火把,挺刀直刺。刘大牛拳打足踢,掌力飘忽,力大沉猛,身法如电,如入无人之境,顷刻间打死二十余人。众突厥人见他悍恶如斯,无不骇然,一人大声呼叫,众突厥人忽然合围,刘大牛哈哈长笑,双手分提二人,左右横扫,众人那能近身?
适才与李雪玲二人相斗,突厥众骑用的乃是人海战术,以压倒性的攻势险些取二人性命。此刻与刘大牛相斗,并无便宜可占,他内力浑厚,残阳真气绵绵泊泊,与混沌真气颇有相融之势,仅论内力,当世已无人能出其左右。混沌决乃天下第一奇功,无敌上人所得亦是残本,并非整篇内功,乃是当初创作这本奇书的作者有意为之。混沌决威力极大,却极难练成,根本原因还是在于能否找齐内功心法。这篇从混沌决中分出来的内功数度辗转,自成一派秘籍,只是连他们掌门亦无从得知,后来几度更名,被无虞堂第三代掌门所得,取名残阳真诀,作为镇派秘籍。那位前辈高人生怕混沌决被奸人所得,是以分出残阳真诀,只为克制混沌决上所有武功。虚凌心早年修炼残阳真诀,觉此功威力极大,亦是他年少气盛,数度与无敌上人交手,他天资颇高,无敌上人终是不敌,愤然离开师门,游览四方,机缘巧合下得到混沌决,欣喜之余,勤加练习,誓定有一日,将虚凌心打败,待他神功自成,回到师门之时,那知派中巨变,师兄弟死伤殆尽,他也遭人暗算,自面至胸,一刀斜劈而下,险些丢了性命。将养半年有余,这才伤愈,在江湖上四处寻找仇家,不料仇家销声匿迹,从此不见,他心灰意冷之下,独自踏上西北之行,不愿神功埋没,因此刻在山洞,盼有缘人能习练。
这两份武功本是一家,殊途同归之下,刘大牛习练混沌决,自然事半功倍,如今他混沌决四层即成,内力运转如意,无不挥自然,举手投足间化腐朽为神奇,普普通通的招式在他手中使来,无不威力奇大,几达至高境界。混沌决总纲,疾步而去。看门庭当是客栈无疑,当下直闯而入。那掌柜的看到刘大牛,吓一大跳,忙迎上来道:“大爷慢走,咱们这是小店买卖,您还是去别家瞧瞧吧。”刘大牛道:“你今日可见过如我一般之人?亦是满身血污。”那掌柜的道:“没见过……”他话未说完,身后一人忽然道:“大牛兄?快上去。”刘大牛转头望去,正是雅不思。他怒气上冲,转向掌柜的道:“你不是说没见过么?”那掌柜的面如土色,转身便逃。刘大牛右手一伸,抓住他胸口,便欲捏死此人,转念一想:“我怎地和他计较?这番西北一行,我怎地杀人杀上瘾了?这人跟我又无深仇大恨,仅为一句谎话,我刘大牛当真如此嗜杀?”他想到这里,推开那掌柜的,道:“我们上去吧。”跟雅不思携手而上。那掌柜的死里逃生,额头豆大汗珠留下,心中暗叫晦气。
来到房中,李雪玲面上血污已被擦洗干净,面色苍白,嘴唇红的几欲滴出血来。刘大牛道:“她怎样?”雅不思皱眉道:“只怕不好治,我不知她内伤从何而来,不知病因,若要医治,也不知从何入手,只有先用药稳住病情,待回去中原再想他法。”刘大牛忍不住心酸落泪,雅不思道:“大牛兄先去煎药,我来替李姑娘疗伤。”刘大牛答应一声,转身而去。
来到后厨,刘大牛将厨子赶出去,他在前世本是单身,烧水做饭不成问题,煎药亦时常为之,当下生火架锅,不一会药味飘散,越来越浓。他怔怔瞪视火苗,心情烦乱,寻思:“芷灵不知身在何方,生死未卜,如今雪玲又受重伤,我身边之人接连出事,我当真是个扫把星么?寻到谁,谁倒霉?”作为后世之人,刘大牛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扫把星之言,如今几度打击,他如溺水之人,忽然寻到一个缺口,便将此缺口当做救命稻草,心中不住转念:“我一岁克死爹爹,六岁克死娘亲。姐姐离我而去,如今生活安乐,之后又遇到芷灵,害她生死不明。如今雪玲跟我西北一行,重伤难治,这些难道仅是巧合?不可能,世上岂有如此巧合之事?看来定然是我身有晦气。”锅中药水翻滚,他心中一定,寻思:“这次天幸雪玲若能无恙,我撮合雅不思,然后悄悄离去,待寻到芷灵,也不和她相见,远远看着便可。”他神色慢慢凝重,显是心中已然决定。
煎好药,刘大牛端入房中。雅不思躺在床上,李雪玲躺在雅不思身上,他大吃一惊,抢上扶起雅不思,说道:“你还好么?怎么回事?有敌人?”他话落运起内力,四下查探一番,不觉有人,雅不思面色苍白,苦笑道:“李姑娘伤势远比小弟想象的重,小弟无能为力。”刘大牛暮然听到此话,只觉如。那人诊完脉,站起身来,雅不思忙倒上茶水,那人慢慢饮一口,说道:“这位姑娘受伤颇久,似乎是走火入魔留下之伤,不知小人说的对否?”雅不思神色兴奋,大声道:“大夫所言不错,她果然是走火入魔受伤。”那人微微一笑,说道:“走火入魔倒不难治,幸而有人及时为她调理内息。小人心中所疑乃是另一事。这位姑娘走火入魔之前可能受或掌伤?”刘大牛低头沉思,忽然想到托克齐乐那三名卫士,记的有一人一拳打在李雪玲肩头,难道是那时所受之伤?他道:“她先前是受过伤,不过已然治愈。”那人道:“小人瞧这位姑娘面色红润,嘴唇白,是否曾服过决明子等药?”雅不思心中突地一跳,说道:“她那时体内烈火如焚,我只给她服一些压制之药而已。”那人道:“郁结便在此处,你替她所服之药仅能压制,无法祛除,似乎那时火毒蛰伏,直到这位姑娘走火入魔之时,才反噬而出。”雅不思目瞪口呆,又痛又悔,大错已然铸成,除了自尽以谢,那还有其他法子?他面色惨然,刘大牛忙道:“雅兄也是一心帮忙,雪玲和我又岂会不知?”李雪玲道:“是啊,雅兄一片赤诚之心,雪玲不会怪你。”
那人接着道:“走火入魔之伤,小人能治,但姑娘先前所受之伤,小人也无能为力。”他说的煞有介事,刘大牛本信心大增,此刻一桶凉水当头而下,登时呆若木鸡。那人道:“小人治好姑娘走火之伤,三位可连夜赶往东林寺,据说古龙泉水有医治天下奇伤之效。”刘大牛大喜之下,几欲抱起那人亲他一口,说道:“便请大夫先行医治。”心知不便观看,拉着雅不思来到门外,但见雅不思郁郁不欢,转念一想,说道:“雅兄不必自责,若非有你,雪玲在草原之时已然丧命,那能活到现在?”雅不思苦笑道:“想不到李姑娘重伤难愈,全是因我而起。”刘大牛伸手拉住他,说道:“雅兄几番尽心相助,我和雪玲都感激不尽,那敢有丝毫怪责?你我三人奔波万里,生死相随,早已不分彼此,你如今这般自责,刘大牛惭愧无地,说来若非我不信雪玲,她怎会受伤?”雅不思展眉一笑,说道:“现下李姑娘有救,小弟也放下心来,我们下去喝一杯吧。”刘大牛道:“正有此意。”
二人相携下楼,随意叫些酒菜,心中担忧李雪玲伤势,虽说喝酒吃菜,口中食不甘味,如同嚼蜡。忽听邻桌一个三十余岁的汉子道:“残阳真诀又现江湖,此番可有好看啦!”他说话甚轻,刘大牛内力深厚,耳目远胜常人,他听到“残阳真诀”四字,暗暗留上心。但听那汉子对面一个老者道:“无虞堂高手如云,纵然有人知道,岂敢去老虎头上动土?”那汉子嘿嘿冷笑道:“无虞堂蛮横霸道,仿佛天下仅他一个门派一般,竟将手抓伸到梁州,野心不小。”那老者道:“中原八大派,无虞堂相差甚远,若说霸道,其他门派那个不是一般?这些武林高人,自不将咱们放在眼中。”那汉子喝一口酒,说道:“残阳真诀昔年落入虚凌心之手,他数十年不在江湖上出现,如今忽然跳将出来,此事委实怪异。”正听到此刻,那大夫从楼上下来,雅不思二人慌忙起身相迎,刘大牛道:“大夫,雪玲她……怎样?”那大夫说道:“你上去看看吧。”刘大牛不及言谢,奔上楼去。那大夫交给雅不思一个药方,说道:“如何抓药,你能看懂么?”雅不思仔细查看,说道:“在下理会得。”那大夫答应一声,说道:“此药可保那位姑娘一月之命,你们去东林寺,饮用古龙泉水,或能救命。”雅不思道:“我只知少林寺,并不知东林寺位于何处。”那大夫道:“东林寺位于庐山,在潘阳湖以西。”雅不思道:“在下知道,大夫慢走!”他取出一块金锭,递给那大夫,那人哈哈一笑,飘然而去。
刘大牛奔到楼上,但见房门大开,他抢进房中,李雪玲双目圆睁,已非之前绝无神采,看到刘大牛,她不禁微笑道:“我感觉好多啦。”刘大牛心中一松,笑道:“这番你可得救,我……我……”李雪玲道:“雪玲仍跟着你一起仗剑江湖,做一对神仙眷侣。”她说到“神仙眷侣”四字,面色羞红,双目闪烁,不敢直视刘大牛。二人神情登时颇为忸怩,刘大牛忽然道:“你渴么?我倒水给你。”他拿起茶壶,手掌微微颤抖,茶杯叮叮作响,心中不住叫道:“刘大牛啊刘大牛,你何时变的如此把持不定?雪玲伤好,你还要撮合她与雅不思,此刻怎能有一丝歪念?”他强自镇定,岂料李雪玲全看在眼中,心中砰砰乱跳,嘴唇微张,呼吸急促起来。刘大牛将茶杯递给她道:“喝点水吧。”李雪玲答应一声,并不伸手去接,面色羞红,雪白之中带着一抹红晕,容颜绝丽,刘大牛心跳越来越快,慌忙放下茶杯,说道:“我出去看看雅兄。”逃出房门。雅不思并未在外面,想是前去抓药,刘大牛坐回酒桌,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寻思:“这次去过东林寺,绝不能再和雪玲一起。”转眼望去,适才交谈二人早已不在,转念又想:“他们说的虚凌心是哪个?难道是幼时给我秘籍之人?无虞堂?怎地听起来如此耳熟?”念头一转,忽然想到一物,从怀中掏出,正是驯龙剑,寻思:“对了,无敌上人曾说过,他是无虞堂中之人,已令我接任掌门。听那二人说来,无虞堂似乎是个大派,颇为霸道,想来并非善类。”又想:“残阳真诀我亲手交给李妍,怎会又现江湖?难道李妍出事了?那日我和雪玲双双受伤,之后不知如何,再醒来已在山洞之中,其时并未见到李妍,她去那里了?看来这一路上,要多多打听才是。虚凌心给我的秘籍,可不能落在别人手中。”
正想到此处,雅不思奔入客栈,刘大牛迎上去道:“雪玲伤势大有起色,这位大夫真乃神医,我去煎药,你上去看看她吧。”雅不思答应一声,说道:“一包外敷,一包内服,千万不可弄错。”跟着细细解说,上楼而去。待煎好药,来到李雪玲房门口,刘大牛踌躇不前,心底生怕看到李雪玲那火辣辣的目光,雅不思在房中听到声音,扬声道:“大牛兄,请进来吧。”刘大牛硬着头皮推门而入,但见二人言笑甚欢,放下心来,将药往桌上一放,说道:“我先出去一会。”转身欲走。李雪玲道:“大牛哥,你将药碗放那么远,我如何能够到?”刘大牛面色通红,呐呐的道:“雅兄不是还在房中,他端给你便是。”雅不思愕然道:“我?”李雪玲扑哧一笑,说道:“我如今无法动弹,大牛哥便连照看我几日也是不肯么?”刘大牛但觉额头汗水流下,说道:“我端给你便是。”几步上前,递给李雪玲。李雪玲双臂一动,眉头紧皱,浑身酸软无力。刘大牛看的不忍,说道:“你别动,我喂你吧。”李雪玲神色忸怩,点了点头,双目明亮,嘴唇微张,刘大牛暗道要命,脸上似火烧一般,便连耳根子亦火辣辣的烫。
雅不思看到这等情形,心中暗笑,悄悄转身离去,刘大牛毫无所觉,只觉心跳的擂鼓也似,轻轻吹凉药水,手掌颤动,暗自收摄心神,说道:“喝吧。”李雪玲张口喝下,药味极浓,又苦又涩,她眉头微皱。刘大牛道:“苦吧?”李雪玲摇摇头,却不说话。喂她喝下几口,刘大牛心神渐复,面上汗水淋漓,不住滴下,他心中不住大叫:“刘大牛啊刘大牛,你怎地如此没有出息?快别紧张啦,不过喂她服药而已,有什么好紧张的?”想是这么想,身子却不听使唤,汗湿重衫,如今已是夏日,房中本颇为闷热,李雪玲热情似火,刘大牛心跳如鼓。他却不知,如此正是他前世性格,倘若他心中对李雪玲没有半分好感,纵然李雪玲再美丽一倍,刘大牛亦不会紧张,正因心中对李雪玲并非全是兄妹之情,是以才难以克制心情。好容易喝完药,他如释重负,说道:“你歇息一会,明日我们赶路。”李雪玲低声道:“今日天气真热。”刘大牛听到这句话,险些一跤摔倒,忙不迭道:“是啊。我出去啦!”匆忙而去,身后李雪玲幽幽叹息一声,他只做没听到。
次日一早,李雪玲恢复不错,已能起身,三人雇辆马车,一路往东南而去。东林寺位于江西庐山,始建于东晋太元九年,建成于太元十一年,历时两年之久,由慧远兴建,江州刺史相助。寺前有泉,名为古龙泉。离江西越来越近,三人一路游山玩水,既知如今李雪玲伤势有救,当下也不担忧,沿路风景秀丽,刘大牛在后世从未见过,不禁感叹天地造化神奇,李雪玲恢复数日,除武功无法复原,走动如常。雅不思其时仍做突厥打扮,李雪玲要帮他装扮,他只是不允,说道:“我这副相貌爹娘给的,不可随便改动。”刘大牛劝说几句,见他意决,当下也不理会。
不一日三人来到庐山,往上行去,山势颇陡。足下葱葱郁郁,一片绿意,往南看去,一座山峰拔地而起,险峻雄奇,直插入云。李雪玲身子稍好,爬到山腰,气喘嘘嘘,雅不思道:“我们歇息一会。”刘大牛暗暗点头,说道:“我去找水。”转身而去。他故意回去甚晚,李雪玲欢笑不禁,雅不思对答如流,果然一副夫唱妇随之象。他心中暗暗欢喜,当下现身出来。
三人又往上爬,不过片刻,遥见黄墙碧瓦,好大一座寺院。寺前立着一块石碑,雅不思喜道:“古龙泉!?”那石碑高有丈余,斑驳古色,显是年深日久。碑下一泓清水,娟娟溪流顺路而下,清澈喜人。刘大牛抢上数步,摘下一片宽大树叶,洗涤干净,正欲盛水递给李雪玲,人影晃动间,两名灰衣僧人抢了过来,左那僧人合十道:“三位驾临,毕寺蓬荜生辉,这便请进吧。”雅不思大奇,问道:“大和尚,我们不进去,只取些泉水而已。”这两名僧人四十余岁,脑门油光亮,双目神光湛然,适才身法极是轻盈,如此身手,岂会是什么知客僧?右那僧人双眉低垂,朗声道:“阿弥陀佛,三位既然来了,自是不把东林寺放在眼中,那么进寺一叙,如今还不敢么?”他话声平淡,声音远远送将出去。
不过片刻,钟声鸣响,足音紧促,寺门大开,二十余名僧人疾步奔来。雅不思眼看情形不对,说道:“既然贵寺有客人,我们改日再来。”说着便欲转身离去。一个三十余岁的胖大僧人飞步抢上,拦在三人身前,喝道:“既然来了,划下道儿吧。”李雪玲道:“划什么道儿?你这和尚怎地如此无礼?”那僧人见她容色绝丽,不好作。其余众僧越奔越快,霎时间将三人围住,眼看一言不合,便要群殴而上。刘大牛叫道:“众位大师,我妹妹身受重伤,前来借些宝泉之水而已。并无恶意,众位大师不可误会。”李雪玲听他口称妹妹,心中颇有失望之感,却不说话。
那胖大僧人嘿嘿冷笑,说道:“瞧你们年纪轻轻,竟敢来我东林寺撒野!”忽听一人道:“淡宁,罚你面壁三月,你可心服?”那胖大僧人脸色一变,合十道:“是,师叔。弟子犯了恶口戒,原该受罚。”他身后一个老僧缓步而来。这老僧须眉皆白,看来似有七十余岁,身上披了一件大红袈裟,身材枯瘦。众僧齐声道:“参见座。”那老僧道:“阿弥陀佛,老衲明念,添为东林寺罗汉堂座。三位施主,有礼了。”雅不思微笑道:“明念大师,不知小子犯了什么罪?要东林寺动这等阵仗?纵然小子十恶不赦,总该列明罪状,交官府查办。东林寺何时变成皇城啦?”他牙尖嘴利,一番话说的众僧无言以对。
明念道:“三位请随老僧进寺,自然便知。”李雪玲道:“我们干么要进去?难到这古龙泉水是你们的不成?不让取,我们离去便是。”明念道:“三位不肯进寺,遮莫心中有愧?”李雪玲转念一想,弯腰福了一福,说道:“大师慈悲为怀,小女子身受重伤,仅是取些宝泉之水而已,此来宝刹,实乃身不由己,若非古龙泉水,小女子绝无幸理,盼大师成全。”她身子纤秀,微微躬身,楚楚动人,众僧低宣一声佛号,不由信她几分。明念看她面色灰白,神情委顿,心知她所言不虚,说道:“老僧也非蛮不讲理之人,施主请取水吧。”他这么一说,众僧让开道来。刘大牛又惊又喜,走到古龙泉旁,俯身盛了些水,递给李雪玲,见她饮下,放下心来。李雪玲但觉一股凉意充满胸间,除此之外,并无什么奇特之处,她坐下默运真气,经脉毫无好转之象,不禁疑惑的看着雅不思,问道:“那大夫说的是此泉么?”雅不思伸手搭她脉搏,眉头紧皱,喃喃道:“没错啊,那大夫明明说的是庐山东林寺,难道此间还有另外一处东林寺?”明念合十道:“东林寺仅此一间,古龙泉亦仅此一眼。”刘大牛道:“雪玲,你好些么?”李雪玲苦笑摇头,刘大牛大急,转向雅不思道:“这……这是怎么回事?那大夫说的明明白白,怎会这样?”明念插口道:“古龙泉能治病?老僧也是初次听闻,想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只是这位女施主所受之伤极重,似乎经脉中蛰伏异种真气,若泉水能治,当真是匪夷所思。”李雪玲凄然笑道:“若不能治,也是无妨,雪玲已多活二十余日。”刘大牛道:“不成!我们再去遍访名医,我不信天下之大,无人能医治你所受之伤。”明念忽然道:“女施主所受之伤,并非无法医治。她体内异种真气蛰伏,融合便是。”刘大牛大喜,问道:“大师,贵寺有人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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