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承欢微微一惊,心想:“啊,她原来是恨唐十一爷不肯认她做女儿,要报复整个唐门呢!”只道她是愤恨过甚,一时冲昏了头,才会提这么个荒唐的要求,说道:“这怎么可能?”
唐妙婉道:“有我暗中指点,你怕什么?唐门和别派不同,掌门缺位时,并非父子相传、师徒相接,而是五部公议一名成年弟子接任,但若门下弟子能战胜五部的头儿,便可向在任掌门发出挑战,一旦取胜,原来的掌门就必须退位让贤。你只要苦练武功,自然可以替我办成此事。你现在就发个毒誓来。”
唐承欢沉吟道:“要我发毒誓也行,但我也有个条件。”
唐妙婉冷哼道:“什么条件?”
唐承欢道:“你要告诉我让我争夺掌门之位的原因。”
唐妙婉冷冷道:“你胆子不小,竟敢要挟于我?”
唐承欢道:“这不是要挟,是做事认真。我若不知道因由,做起事来多半会猜度,那就难免会分心……”
唐妙婉冷哼打断他道:“好吧,就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个小女孩,自小跟着她母亲深居在青城县里一处大宅内。自她有记忆时起,能常常见到的人就屈指可数。三名老仆又聋又哑,母亲终日倚栏发呆,从不踏出宅门一步,小女孩连个说话的人也难找到,就这样在空荡荡的深宅里长到十四岁。
直到有一年的夏夜,她秉着残烛在池塘边逗弄青蛙,忽然见到池水里倒映出一名风度翩翩的英俊男子。那男子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可真美,象极了你娘年轻时候的模样’,接着飞将军似的越墙去了。此前小女孩从未想过自己是美是丑,只对戏弄大宅内每一处墙角、沟边隐藏的虫儿、青蛙兴致盎然,而那一夜开始,她忽然觉得以前的一切全都失去了乐趣,每日里只知对着镜子发呆。
那之后不久,一日小女孩清晨醒来,发觉窗台上放着一盒上等品红胭脂,下面还压着一张字条,写着:‘豆蔻梢头春意浓。轻绸小裙柳腰风。若添胭脂一点红,不望春来不恨冬。’后面还有一行小字“别让你娘晓得哟!”她当时只觉得心儿发颤,猜到胭脂就是那晚遇到的英俊男子所赠,而从字里行间,仿佛看见了那男子对她的爱慕。那段日子小女孩就连走路也都飘飘然,好似孤寂的沉闷的日子一下子有了光彩。
谁知好梦不长,忽然一天,她终于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爹,但听到的只是他冰冷无情的话语,逼着她母女二人迁去偏远乡间生活,从此不许再见唐门中任何人。临动身前那夜,小女孩瞧见那英俊男子从她娘的房间里出来,只觉得心里好妒恨她娘。但那英俊男子说要悄悄地带她远远的离开那里,她顿时满心欢喜,连个字也没有留下,便随那英俊男子出走了。但她终究还是舍不得她娘,过了几日又偷偷折了回去,才晓得就在出走那晚,她娘上吊死在了房中。而她的爹,竟然不许她见她娘最后一面,就在她娘吊死的次日,就派人将她娘的尸首草草下了土。
小女孩失去了世上惟一的亲人,她知道她娘的死一定和她爹还有那英俊男子两人有关,她想要报仇,但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势孤力单,似乎今生都不会有机会报此血海深仇。可是天不绝她,就在此时,宋兵打了进来,唐门大乱,她碰巧救下了一名唐门的叛徒,从此跟着这人浪迹天涯。待她再次出现在唐门的时候,唐门再也不敢轰她出去。她住进了唐门,她要害死她娘的那些人血债血偿。”
唐承欢随着她的故事,心情起起伏伏,特别是听到故事中的小女孩成了孤儿之后,更生了同病相怜之慨,见她忽然停住,追问道:“后来呢?”
唐妙婉深深吸了口气,道:“没有后来,故事说完了。”
唐承欢问道:“故事中的小女孩是你?”
唐妙婉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看着他不说话。
唐承欢又道:“小女孩的爹就是唐十一爷?那英俊男子又是谁?”
唐妙婉冷冷说道:“唐门门主,唐天行。”
唐承欢阿的惊呼,大出意料之外,楞了片刻,迟疑着问道:“又是谁那么狠心,把你的脸割烂了?”
唐妙婉咬牙道:“是那小女孩自己。她悔恨曾经妒忌她娘,悔恨曾经还对那英俊男子倾心,更悔恨她有一个冷酷残酷的爹,这些恨在心里就像火在烧,越烧越旺,越烧越疼,终于令那小女孩有一天忍受不住心里的痛楚,只能拿起刀子在自己身上脸上乱割,才能稍稍抵消心头的疼痛……”她越说越慢,面孔扭曲,似乎又记起了当时的痛苦,忽的银牙咬紧,一把将唐承欢抓在手中,恶狠狠地道:“现在该你发毒誓了。”
唐承欢笃定说道:“发毒誓只是口头上说说,倘若将来违反了誓言,是不是真有灵验谁也不知道,你怎能确定我发了毒誓就一定会全心全意帮你?”
唐妙婉冷笑道:“第一,难道你不希望学到一身上乘武功,夺得唐门的财富和权势么?但若没有我暗中指点,你想也别想;第二,朝天会有官府撑腰,而我就是他们派来监视唐门的特使,你将来若胆敢欺我,管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唐承欢笑道:“既是这样,你又何必非要我发毒誓?你放心,我答应你,一定会尽全力去做。”
唐妙婉与他冷冷对视,良久后,道:“你很聪明,也很冷静,只要你忠实于我,我便会让你成为蜀中豪强中的第一人。该下去了。”说完放开手,轻摆柳腰,顺着索梯下去了。
唐承欢小心翼翼跟着爬下,瞧见“永相忆”那间房内烛光透亮,便走了进去,房内数盏高烛点燃,随着夜风来回晃荡。唐妙婉坐在一张简陋的竹床上向他招手。
他心下奇道:“她每日里就睡在这里么?她要炼什么神药,竟须日日夜夜守在这里?”
唐妙婉道:“脱掉上衣,趴在床上。”
唐承欢微一沉吟,依言脱了上衣趴在床上。
唐妙婉拿出一柄匕首,道:“你背后的伤口已经大溃,须得费一番手脚才能料理好,否则命将不保。我给你拔疮收脓,可能有点疼,你要忍住了。”
她话音未落,唐承欢的背上已传来阵阵剧痛。他将头狠狠埋在床褥间,感到背后的疤壳正被唐妙婉一一用刀揭开,接着疼痛稍缓,感到她又在伤口上涂了药膏,渐渐背上发麻,没了知觉。
次日醒来,发觉手脚被人用绳子绑在床上,微微一惊,却见唐妙婉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对他道:“痛你忍得住,发痒却不一定。这几日你伤口上新肌增生,会痒到极处,我将你绑起来,是为你好。”说着端来一碗羊奶,给他嘴里塞了根芦苇管子吸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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