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被同伴助威声叫得精神大振,不再连连躲闪,挥拳与两名对手硬拼。谁知两三个照面才过,已被对手占尽上风。原来这少年所习拳法本以“轻灵多变、不拘常法、后发制敌”为宗旨,招数均以不与敌人接手为主,如此则能轻灵与迅猛兼顾,实是一门极上乘的拳法。但这少年骨子血性,怕被同伴误会自己怕了对手,恨不得三拳两腿硬对硬打倒对手,反成了以己之弱、攻敌之强,因此立即陷入被动之中。
那两名壮汉虽然只是力部的一般弟子,但一身力气还是强于那少年,不多时,已将那少年震得气血翻涌。又过几招,只听喀嚓一声脆响,那少年大叫着捧腕疾退,却是被对手打断了右小臂。
那两名力部弟子犹不解恨,挺身又要上前,瞧那架势,不打死这少年誓不罢休。
唐承欢实在瞧不下去,忘乎所以的叫道:“住手,要打死人啦!”
那两名力部弟子架势一缓,齐转过头,见是一名锦衣小娃,怒喝道:“你是谁?”
唐承欢见这两名壮汉厚实的一身横肉,凶恶的神情,也自心虚,但势成骑虎,只得走上前去说道:“这人是唐十一爷的徒弟,你们敢打死他么?”
那两名壮汉齐的一怔,讥笑道:“那才怪?”作壁上观的权师兄走上前,哈哈笑道:“休听这小子胡说,十一爷哪有徒弟。今日杀鸡给猴看,非得把这野小子的两条腿也给打断了!”
那两名力部弟子冷笑着应是,又要去打那少年。唐承欢急道:“这人确实是十一爷的徒弟,不信可问药总管。”
权师兄转头一看,果然瞧见唐义站在一旁,连忙换了副笑脸,拱手道:“药总管,这小娃说的是真话么?”
唐义叹了口气,走到唐承欢身旁,皱眉道:“好象是,又好象不是。我也弄不清楚,不如听听这小子作何解释吧!”
他这回答奇怪之极,众人听了个云里雾里。权师兄也是一怔,却又不便发作,只得喝停两名上前又要打那少年的弟子,转头问唐承欢道:“这位小哥,你说说,这究竟是咋回事?”
唐承欢大声道:“唐十一爷答应收我为徒,如今我将这机会让给这小哥,他不就成十一爷的徒弟了么?”
他这番话听来更怪,众人想了一想,才一齐笑了起来。权师兄哭笑不得,道:“他娘的,十一爷何等人物,会让你这样胡搞?”说着眼光却斜向了唐义,看他有啥表示。
唐义摇了摇头,走过去将那受伤的少年扶起身来,拿出一颗药丸给他服下,道:“这是镇痛的药丸,我带你去接骨治伤,随我来。”那少年还欲挣扎,却被唐义拿得死死的,浑身使不出力气,只得迈步跟着。
权师兄勉强笑道:“药总管,你……你这是……”唐义向他点了点头,道:“唐权兄弟,本来你力部的事哪轮到我这下人插手管闲事,不过这小娃娃既然已是十一爷的准徒弟,他既要将这拜师的资格让给这名少年,我只得将人带去给十一爷定夺,你说我这样做是对是错?”
唐权微微一怔,哈哈笑道:“对,对。药总管考虑得周详,不似我等武夫莽撞。”转头对手下弟子喝道:“好啦,热闹看完了,带这群山野小子们进去。”
唐义向唐承欢摇摇头,喝道:“还不跟着来?”架着那少年往药局回去。唐承欢心下忐忑,紧跟其后。
不一会进入药局的院子,只见内里极是广大,哪似相思小楼只有一楼两院。又行片刻,眼前出现一面如镜的池塘,当中有座孤岛,矗立着一栋小楼,连着一道丈余宽的白堤,镜门上写着“飞天小楼”。
唐义带着两人走进小楼,第一层别无厢房,只是一处极宽敞的大厅,四面联窗开启,透体生风,窗外池水微漾,令人顿生错觉,仿若小楼凌波一般。
唐义道:“靠山那里有道瀑布,夏日涨水时瀑鸣如雷,水雾缭绕,这楼便会被包裹在浓雾之中,时常连岸也瞧不见,站在楼顶‘登天亭’里,看那雾气舞动,就象站在天上云端一般,无论雅俗,都会觉得神奇感慨,尘念大消。”
唐承欢自小读了许多诗词,已有些文人雅思,闻言不由心下向往,往瀑布方向望去,却见冬日水枯,只剩一道腰带似的水帘轻轻投入池中,波澜不惊。
唐义将那英武少年放开,道:“你且在此等着,我叫人来给你接骨。”
那英武少年神情倔强,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冷冷看着唐义走了出去,这才回头对唐承欢道:“小兄弟,多谢你了!”
唐承欢问道:“很痛吧?”
那英武少年嘿嘿笑道:“别说断一只手,就是砍我的头,我也不怕痛。对了,我叫张顺,别人都叫我顺娃子,你叫啥?”
唐承欢道:“别人都管我叫小欢!”
张顺点点头,恨声道:“以前没有见过你,是被卖到唐门来的吧?哼,这唐门里没几个好人,以后若有人欺负你,就来告诉我,我会想法子替你出气!”
唐承欢点点头,道:“多谢你了,不过,我遇事尽量隐忍就是了。”
张顺惊奇地打量他两眼,道:“别人打你骂你,你不反抗?”
唐承欢沉吟道:“只要没人伤害我的亲人,只是打我骂我,我避开就是了。对了,你为啥放着拜师进入唐门的机会不要,还招惹那些凶巴巴的大汉?”
张顺嘴角一咧,迸出几个字来:“拜师?拜他妈老汉的师哟?”
唐承欢一怔,道:“此话怎解?”
张顺嘿嘿一笑,道:“这是骂人的话,你没听人说过么?”
门外脚步声响起,进来两名绿衣婢女,手中托着药膏绷带等物,后面跟进来一名圆圆胖胖的中年男子,面上笑容可掬,瞧来极为亲切和蔼,朝厅内两人抱了抱拳,说道:“少年冲动,总是要受些磕磕碰碰的。”
张顺一脸戒备之色,问道:“你是谁?”
那胖男人道:“我是唐九,特意来替你接骨疗伤。”
唐承欢知道此人是唐门中的重要人物,连忙拉着张顺迎了上去,作揖道:“见过九爷。”张顺被他拉着,不好挣脱,但却傲然站着,不言不动。
唐九丝毫不以为怪,笑嘻嘻扶着张顺坐去廊边,惊呼道:“哎哟,顺娃子,骨头都断啦,这些力部的汉子蛮横,太蛮横了。”
张顺身子微微一缩,眼见他一脸关切之情,却又不忍拂逆,只得顺从坐着。问道:“你认得我?”
唐九哈哈笑道:“你可知被你打怕了的那些城里少年怎么叫你?‘唐门后山的顺娃子’,嘿嘿,说起来你娘是依附在唐门之下的茶农,咱们都是一家人嘛!”
张顺剑眉倒竖,冷冷道:“一家人?胖大叔,你会拿鞭子抽你婆娘儿女吗?会抢走他们的食物吗?”
唐九嘻嘻笑道:“小娃儿,胡言乱语,呵呵!来,来,先给你接骨疗伤。啊,对了,你怕痛不?”
张顺闻言欲笑,但见他正拿起自己的右臂察看,怕牵动了伤处,又将大笑吞了回去,面露不屑的转头瞧着窗外池水。他虽自诩坚强,但唐九明说了将会疼痛,却也不能不在心里做些预备,暗想:“就算被你再打断另一只手,老子也不能皱皱眉头,否则就叫人小瞧了!”耳听唐九嘿嘿笑个不停,却迟迟未觉右臂伤处疼痛,仅是阵凉阵麻,等了片刻,转头去看,只见伺候着的两名婢女正好将两支木条递给九爷,被他夹在自己右臂上用布缠紧。
唐九吁了口气,笑呵呵地道:“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但敷了咱唐门的‘生肌续骨散’,包你两个月就能恢复如初。”
唐承欢在旁从头瞧到尾,见唐九虽然身型圆胖,但一双手却极为灵巧,须臾间就将正骨、敷药、上夹板有条不紊的完成,暗在心头称奇。
张顺也是面带惊佩,起身说道:“谢谢你了,胖大叔。等我这伤好了,若唐门的人还来打我,我照样要还手,到时候再被打断了手脚,就不敢再要你疗伤了。”
九爷咳了一声,笑道:“顺娃子,你是没长大不知大人的难处,不当家不知油盐柴米贵!你光看到唐门这么大的基业,却不晓得其中的艰难。别的不说,光这庄子里就有七、八百号人要养活,山上还有依附在门下的一千多户茶农要照顾,官府又不停的征这征那,唐门眼下真是举步维艰。你家和唐门本是一家,自家人吵个架拌个嘴,还要记恨到啥时候?真是个小娃心性。”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