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半天才接电话？师傅这两天怎么样？”电话是体委彭主任来的，此人早先虽因偷尖耍滑被铁成逐出了师门，却并没因此而记恨师傅，说的也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一个人要是这点良心都没有，那他连不会说话的畜生都不如。(手机阅读本章节请登陆 wap.shouda8.com)

“挺好的。”我捂住嘴小声说。

“蚊子哼哼呢，你的声音就不会大一点嘛。”越是怕闹出动静，那头的声音越是跟打雷似的。

“你小点声，老爷子在外头正查房呢。”

“噢！那你别吭声，听我说就行。”彭主任明显压低了声音：“我在琢磨呀，既然师傅不想回去，那干脆咱就把师母接过来算了，你跟师傅走得近，我想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那当然好了，不过……”欣喜之余，我突然想起了小成刚才的话，于是，我灵机一动，冲小成竖起了大拇指。小成不明就里，眼巴巴地盯着我。

“不过什么？你倒是说话呀。”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只好钻进了卫生间接着对话：“我说彭主任，咱还不如好人做到底，师母瘫痪在床，身边离不开人，光把她接过来，那不是给师傅添累赘嘛。”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接一个人是接，接两个人也是接，还不如把小成两口子也接过来。”

“嗯！主意倒是个好主意，不过……”彭主任的口气有些迟疑，不知是没有想到这一层，还是考虑得更深一层。领导们好像都这样，当一件事拿捏不准的时候，他们都会借故推诿。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趁机进言道：“不就是两个人嘛，基地里做饭，种菜，看门，那么多活儿，随便哪一样，他们不能干呀，而且关键的关键，师傅不也有人照顾了嘛。”

准是这句话起了作用，彭主任没有再犹豫，只听他嗵地拍一下桌子说：“好，就这样吧，人先接过来，后面的事由我来安排，你现在的任务是，赶紧给师傅把工作做通，别让我跟着你挨骂。不过，先别给老爷子说，这都是我的意思，听见没有你。”

“听到了，听到了。”我欣然应允。不想这一高兴，不觉就提高了嗓门。

听到我们的对话，小成像个孩子，高兴地在床上打起滚来。

脚步不知什么时候在门前停了下来，听到两下短促的叩门声，我和小成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付。

师傅开口说话了：“开门，六十子。”话里话外似乎没有责备的意思。

我赶紧打开门，心虚地叫了一声：“师傅。”

“这么晚了，你们还在这儿嘀咕啥呢？”铁成习惯性地摸摸口袋，却没有摸出烟盒来。我立刻弯腰从床头柜里拿出一盒大前门来，三下两下扯去包装，抽出一支递到师傅嘴边，小成啪嗒一下摁着了打火机。溜须和拍马的配合的那叫一个默契。

铁成微微一笑（其实他笑起来，还是蛮慈祥的），随即吐一口烟雾，耷拉着老长的眼皮说：“小成，你不会怪罪爹吧？”

“爹……”小成望着我，没有往下说。

“其实，爹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呀。国家，国家，先有国后有家，爹不能把家放在国前面呀。”

正愁着怎么开口呢，铁成却把话送到了嘴边，我赶紧接过话茬说：“叫我说呀，国离不开家，家也离不开国，没听说哪个人，为了国家，愿意打一辈子光棍的。”

也许是我的话太过直率，师傅愣了一下，随即说：“还一套一套的，你个兔崽子，到底想说啥你？”

“本来就是么，就没见过心肠硬的人，您不回去也行，不过，这一次不管您同不同意，反正我已经和小成商量好了，我们要把师母接过来。”

“对！我明天就接妈去。”小成附和着说。

“傻孩子呀，谁的心不是肉长的，我又何尝不想……”铁成坐下来，那高大的身躯，就像一堵墙轰然倒塌下来似的，看得出来，他的内心在经历着怎样的煎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故作平静地说：“要接就接过来吧。”

我和小成相视一笑，心里有说不出来的高兴。你是不知道哇，想让铁成改变主意，那可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人老了是不是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