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光军想着刚才院长与医生的那番对话，他再次忘记了答应哥哥不再哭鼻子的承诺，忍不住地又哭了起来，而且其情绪陷入到深深的痛苦之中。

当他再次回到叶红所在的病房时，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叶红，情绪显得又有点激动，喉部难受的哽塞了一下。此时，叶红的父母已经因为连日来的奔波与提心吊胆，加上刚才医生所讲的话，他们此会已经完全进入到崩溃的边缘了，从而，其眼神显得十分的呆滞，对外界任何声响与动静都提不起兴趣和注意，以至于黄光军来到病房时，他们也不再理睬了。叶红的舅舅何麻子因为内心的自责，所以根本就没有过来，此会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黄光军停留在病房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不情愿的离去了。他慢慢地走在北京城的街道上，心里空落落的，这几天原本晴朗和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却似乎感觉到了人间生命的脆弱与痛苦般，从而自叶红出事故那天起，就一直阴沉沉的，这也就好比黄光军及叶红家人的那种心情，无比的灰暗，昏沉，压抑，窒息及如刀割般的痛。

等到黄光军再次来到医院时，原本躺着叶红的病床上已经空出来了，叶红的父母亲也不见了，黄光军见了，便慌忙地跑到医生那里去询问，出事故的那个女孩去哪里了，医生轻轻地摇着头，十分惋惜地回答他，说：

“她的家人见实在是医不好了，便于今天早上出院了，这会儿不知道去哪了。这孩子命真苦啊，这么年轻就――”

黄光军见医生的神情显得十分的沮丧，发现自己刚才的情绪有点不对，便不再说话了，因为他此刻已经明白医生也是没有办法，朝他们发火是完全没有用的。所以，他便有点抱歉的回答道：

“不好意思，医生，因为她是我的好朋友，我很关心她，所以――”

“哦，可以理解，没有什么的，不过，这个女孩的命运确实挺悲惨的。”

“医生，她真的没有救了吗？”

“可能性很小，加上她家里支付不了高额的医药费，而凭医院现在的条件也没法帮上忙啊！估计出院后就会凶多吉少了，活死人是需要大量药物进行维持的。”医生继续惋惜地摇摇头说道。

“活死人？医生，她会死吗？”黄光军第一次想到死亡这个词来，当这个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后，他自己都感觉有点后怕，还为此冷不禁地打了一个冷颤。

“嗯――只要离开了医院，就极有可能。”医生显得有些惆怅，于是喃喃地回答道。

黄光军听了医生的话，脸色变得苍白，便告别医生，往医院的正门走去。穿过医院走廊时，医院四处病房内还不时地传来阵阵痛苦的呻吟声，这声音又如死神的召唤般，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叫人感到恐怖与害怕。黄光军便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快速地离开了医院。

从医院出来后，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里去。突然，在一家小饭馆门口看到有一个不省人事的人在胡乱地讲着什么话，看样子是喝醉了酒，他觉得声音有点耳熟，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发现是何麻子。

“何师傅，你怎么在这里，快起来，地上太脏了。”

何麻子有点不清醒，见到了熟人可是仍然没有认出黄光军来，带着醉意，及一口浓浓的酒味，回答道：

“我没事，地上干净的狠，不用你管。”

黄光军听了有点好笑，忙走上前来搀扶他起身，勉强之下才将他从地上扶起。

“好了，何师傅，我们回去吧？”

“回去？我不回去，我没脸回去，我害死了我的外甥女，我不回去――”说着这句话时，突然打了个长长的酒嗝。

“哦，对了，今天我去了一趟医院，叶红的父母不见了，叶红也不在病床上，不知道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何麻子听了这句话，好半天都没有说话，他用眼神注视了下黄光军，终于发现并确定了这张脸他是认识和熟悉的，可是他在认出了黄光军后，却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话，可能是吃惊于黄光军刚才所讲的话，良久他才回答，说：

“可能他们回湖北老家了。”

“那你说叶红――她会死吗？”

“呜呜――”何麻子不禁痛哭起来，没有再说话了。

黄光军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他想：可能是何师傅感到难过吧。

其实，何麻子是感到自责，自责于没有照顾好、管好叶红，所以才有这样的悲剧发生，如果，当初不让她经常同那个叫耀龙的臭小子来往，那么就不至于发生这后面的事故了。

“好了，何师傅，你就别难过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好吧。”何麻子喃喃地回答道。

一路上，二人都没有再说话。虽然都没有说话，可是二人脑海中的思绪却一下都没有停止过，内心的情绪澎湃起伏不止，不断地浮现着许许多多的画面。黄光军感触更是颇多，和哥哥黄光辉来北京已经大半年了，可是距离自己当初的目标还很遥远，无论物质上的收获，还是心灵上的，那都是少之甚少，口袋里空空如也，内心里也总感到空空如也！好似一切都空空如也！

所以，黄光军开始怀疑人生了。看到与自己同龄的人还在上学读书，整天从学校门口进进出出，他心里就十分的不平衡，就在想：凭什么他们可以继续读书，而自己就已经出来闯荡社会，而且在没有活干的日子里，整天饿着肚子，靠喝自来水充饱肚子，结果得了病，还差点因为没钱看不起病。而自己努力的干活呢？其辛辛苦苦的干活所挣的钱也不多，仅够勉强地养活自己。他不明白，也不理解，只是觉得不公平！他还想起了那个叫耀龙的小青年来，凭什么他就能够骑摩托车，而且成天什么事情都不用干，就能带着自己心仪的女孩四处闲逛呢？他凭什么啊？叶红当时跟他一起，不就是因为他那辆破摩托车吗？他也觉得这不公平！而且难以理解。一提到叶红，那就更加叫他难受了，医生说她还没有死亡，可是因为没有钱治疗，她就只能出院，回去等待死亡，医院怎么能够这样做呢？难道生命还比不上钱吗？是钱重要还是生命重要呢？．．．．．．

黄光军因为这些问题，再次陷入深深地思索之中，长时间的思考已经令他潜移默化的发生着改变。同时，此时已经有很多别的什么东西开始慢慢地在他的内心生根发芽，甚至已经破土而出了，他到了就要爆发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