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光军感到十分奇怪的是,每次见到叶红他就感到特别的舒服,所以他暂时也改掉了再去偷窥的习惯。每天下了班回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何麻子那里找叶红,叶红因为对北京不熟悉,而黄光军又是他唯一一个相对比较熟悉的人,加上二人年纪上相仿,所以,叶红暂时还并不讨厌他,俩人还算聊得来。
黄光军带着叶红在北京城内到处逛,逛了很多地方,比如,最令人神往的**广场,但是,他们却只能够站在宏伟的广场上观望整个**以及门前的**相,而不能走进去观看伟人**的遗体;他们还去了北京故宫,圆明园及颐和园,但是,也都只能够站在门口看看,过过眼瘾而已,因为他们身上没钱。黄光军这几个月的工资全都交给了哥哥,而哥哥将钱的一部分用来还了债,分别还给了何麻子20块,及那位同乡医生50块,剩下的就用来交了房租和支付这些日子以来的生活费,而且这些钱刚刚够用,并没有多少剩余。而叶红呢,刚来北京不久,身上就更加没有钱了,所以,二人只能够到处转转过过眼瘾,仅此而已。可是叶红却因为十分好奇于这些名胜古迹,眼下又不能进去看个究竟,便觉得十分困惑,所以,他便问黄光军,说:
“我们为什么都只是站在门口看看呢?难道我们不可以进去看看吗?这里有什么特别的规定,就像电影里头放的,在某个地方挂着一个‘农村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吗?”
黄光军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将“呃”拖得老长老长。
“你快说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叶红继续追问道,她的语言模仿能力很强,已经在很短时间里就学会了说普通话,这一点尤其让黄光军佩服不已。
“本来任何人都可以进去看的,可是进去需要门票,而门票是要花钱去买的。”
“你的身上没有钱吗?”
黄光军显得很窘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犹豫半天才开口回答,说:
“我身上没有钱,否则,我不会让你跟着我一路步行,像这样跑来跑去的,至少会坐下公共汽车。”黄光军说完这句话,恨不得挖个地洞一下子钻进去,因为觉得自己太没有面子,原本,他是可以想尽一切办法为自己喜欢的女孩做任何事情的,可是就因为一个贫穷,他便失去了在心爱女孩面前表现的所有机会,这一点不得不令他感到深深的自卑与自责不已。
原本,没有钱或许还不是黄光军最致命的,而是叶红的反应让他对人生都没有了信心,他感到自尊心受到了深深地伤害。叶红并不满足于现状,当她看到别的女生骑在自行车上,而自己却还在靠双脚步行时,她的羡慕之情便溢于言表,从而她开始不能满足于总是靠双脚行动了。
在刚伊始,黄光军带着她去哪里都是用两条腿步行,她以为这是为了熟悉环境,可是后来,自从她有幸地坐了一次北京的公共汽车后,意外地发现原来坐公共汽车也是可以熟悉环境的,而且更舒服,不用费那么多劲。所以,在下次再出去逛北京城时,她则要求乘坐公共汽车去,面对叶红的要求,黄光军显得很是伤脑筋,因为他口袋里羞涩,身上根本没有钱,叶红小小的要求就弄得黄光军很尴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从内心深处出发,黄光军是极不愿意令叶红失望的,他觉得自己深深地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几乎可以为她去做任何事。所以,为了尽量满足叶红各方面的要求,他想尽一切办法去多弄些钱,他认为只要有了钱就可以带着叶红到处逛了,而且是乘坐公共汽车。于是,在工作之余他就去找些零碎的活干,因为之前刚来北京不久,找事情做很难,可是随着这几个月下来,他们已经认识了许多朋友,信息自然就宽广了许多,所以,一听到有什么挣钱的活干,他们都会第一时间赶过去,深怕给错过了。这样下来,又过了好几个月,黄光军积攒了一笔钱,这笔钱足够他去买一辆新的自行车,这样他就可以载着叶红绕着北京城四处闲逛了,何况衡量下来,买一辆自行车比乘坐公共汽车要划算。想好就干,他很快就将一辆崭新的自行车给骑了回来,他还清楚的记得那天,叶红显得不知道有多高兴,一直囔着要学骑自行车,黄光军见到叶红很开心,他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欢欣起来。再说了,原本黄光军买自行车的原因有很大成分是为了博她叶红一乐,所以,他在面对叶红的撒娇和高兴劲时心里头更是感到甜蜜蜜的。
可是这般好的光景并不长,至少对黄光军来说这样的,因为在他俩有了自行车的日子里,很快就又出现了新鲜事物,而且这些新鲜事物远远比自行车好得多。
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黄光军用自行车载着叶红去玩,途经一个上坡,黄光军明白叶红肯定不愿意从车上下来,然后推着车爬上去,所以他就使出吃奶的劲往上蹬,可蹬到半山腰,突然旁边“嗖”的一声,一辆摩托车快速地从他们身边驶了过去,摩托车也是坐着一对男女,叶红见到这一幕后,半天都不再说话了,嘴巴嘟的老长老长的,看着黄光军费劲地蹬他的自行车,她突然觉得好丢人,所以,面色显得十分难看,好像黄光军欠了她的钱一样。
黄光军问她: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她就撒着小姐脾气要求黄光军赶紧也去买一辆摩托车,还说以后遇到上坡就不用这样费劲了。黄光军听了她的话半天都不说话,心里一直不停地琢磨:这刚刚买了自行车,就又要求买摩托车,那以后买了摩托车岂不是又要吵着买汽车吗?本来买什么车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没有钱啊!这叶红的要求是越来越高了,我什么时候能够满足她的所有要求呢?黄光军陷入深深的苦恼之中。可这也不过是自身烦恼,它还不至于叫他感到绝望,他单纯地以为,只要每天都能够有机会和叶红在一起,他也就心满意足了,就会感到十分开心的。可是有一天,他从外面回来时,却发现他们所住的四合院门口停着一辆贼亮的摩托车,他正好奇于这两摩托车是从哪里来的时候,只见叶红和一个小青年正说说笑笑地从四合院大门走了出来。黄光军见了,马上就急了,忙上前拦住叶红和那小青年,询问道:
“你们要上哪里去?”
叶红回答说:“我们想去看看长城。”
“那我带你去吧,怎样,叶红?”
“不用了,耀龙哥用他的摩托车带我去。”黄光军心想:你们认识多久了,都喊起哥来了。
“我也有车啊,我带你去吧!”黄光军用几乎是央求的语气说道。
“你有车吗,你说的是你那辆自行车吗?”
黄光军再次看了眼那辆贼亮的摩托车,不知道说什么了,有点自悲地抬不起头来,但是他仍然不服气的回答道:
“自行车怎么了,也是个车啊!”
“可我不想坐自行车了,我现在只想坐摩托车,摩托车快,刺激,用时髦的话说可以兜风,可没有听说骑自行车兜风的,你还是自己骑着吧,我们就要出发了。”
“哎――你们怎么这么急啊?等等我行吗?”黄光军说完就跑向他那辆自行车,看他这样子是要跟着一块去,可是等他将自行车推出院门外,叶红和她那个所谓的耀龙哥已经将摩托车开出老远老远了,摩托车的速度就是快,让你赶也赶不上。黄光军在后面不停地追赶,可结果却是越掉越远,没多久见连他们的背影也看不到了,碰到这幅光景,黄光军那把辛酸和窘况此时难以名状,他是既恨又气,同时还有更多的自卑。
经此以后,叶红几乎不再理睬黄光军了,每天她都跟着她的耀龙哥兜风去,然后在很晚的时候才回来。黄光军这时就像那“望妇崖”般整天守在那四合院门口,等着叶红归来,几乎到了望眼欲穿的地步。可是等到她回来了后,叶红也不大理睬他,黄光军想和她说说话,她便推托说今天玩得太累了,想早点睡觉,有事改天再说,日日以此来敷衍黄光军。面对叶红的回答,黄光军显得十分无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越来越觉得他与叶红是越走越远了,已经到了不可能的地步了,前面那些快乐时光已经成了过眼云烟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所以,他显得很不开心,成天郁郁寡欢的,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最后,他总结出了原因:那就是因为自己太穷了,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穷造成的。由此,他还想起了许多辛酸的事情,而这些辛酸的原因都是因为一个穷字,因为穷他们俩兄弟差点没有房子可租住;因为穷他们每天都饿着肚子,而只能够靠喝自来水填补;因为穷他们生了病,却看不起病;因为穷自己心仪的对象也跟人家跑了,对自己不理不睬的了……一件件心烦的事情一瞬间顿时全都涌上心头来,于是眼泪止不住的在眼眶内直打转,不一会儿,便像水龙头被拎开了般哗啦啦地直往下掉。他很想找人倾诉下自己内心的痛苦,可是发现除了哥哥黄光辉之外,他几乎无人可以倾诉,但是,哥哥整天很忙碌,白天和自己一起在百货公司搞搬运,下班后就又去找些零碎的活干,根本没有时间理睬自己。想来想去,实在没去处,他就一个人下馆子喝起了闷酒,然后喝的醉醺醺的回来。哥哥黄光辉刚好从外面忙碌回来,见到弟弟这幅模样,十分地恼火,便朝着黄光军大骂,可是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把黄光军骂得大哭起来。
黄光辉就有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心想不就是骂你几句吗,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哭鼻子啊?想想是不是弟弟出了什么事情,于是,便问道:
“阿军,你这是怎么了?哥哥语气是重了一些,可是你也不至于哭鼻子啊。再说了,我们出门在外,应该多攒点钱,为以后做事情准备用,你这样胡乱花钱可不好啊!”
“嗯,哥哥,我知道,可是我心里难受啊!”
“你这究竟是怎么了?”
“叶红,叶红她不理我了,整天跟别的男生出去玩――”
“不理就不理,世上的女人多的是,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啊!?”
黄光军突然停止了哭声,哥哥的话深深地刺激到了他,他的观念是,可以因为女人流泪,但是绝对不能够被人鄙视成不是男人。所以,他不哭了,马上止住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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