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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卫国打量了一眼戴红臂章的温凯，这家伙一身极为正式的阿玛尼立领西装，剪裁得十分贴身，长相俊秀端正，若不是那一脸欠揍的倨傲，绝对是典型的新时代五好青年。倒是一旁的矮个子虽然穿着一般，表情一丝不苟，一脸正气凛然，让他忍不住有些钦佩，叹息了一声，说：“只是配合调查？”

站得笔直的腿肚子犹在微微颤抖的矮个子蒋文，摸了摸臂膀上的红臂章，长吁了一口气，欢天喜地地说：“是的。”抹了抹额头的冷汗，瞥见同伴温凯的不悦眼神，连忙不再吭声。

“校园风气需要每一个人的参与，你刚才出手粗暴，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事关风纪会威信问题，温凯的表情严肃，不容置喙。

吴卫国笑了笑，说：“同学，你说得很对。象京大学作为知名学府，它圣洁而又高尚，是无数学子心目中的圣殿，我竟然在这打架斗殴，这绝对是亵渎。”

围观众人的眼镜哗啦啦碎掉一地，这还是刚才那个出手粗暴的男生吗？他竟然认可风纪会的人观点，难道他要自愿接受处罚？

“你真这么想？”温凯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倨傲地扫视众人一眼，用力拍了拍臂膀上的红臂章，“那好，风纪会办公室出了食堂左转，直走两百米便是。”

风纪会由清一色的学生组成，若是吴卫国真去了办公室，他的图书管理员身份便会曝光，余小敏在象京大学读了六年书，多少知道一些游戏规则。身为教职工殴打学生，这是犯众怒的事。她知道吴卫国并不清楚自身的处境，未等他说话，抢着说：“温学弟、蒋学弟，你们好，我是外语学院法语专业的研究生余小敏，我的导师是陆伯仁。去办公室没必要吧，事情的经过其实很简单，刚才那个男生先出手殴打我，他看不过去才出手打了人。”

这妞竟然是陆伯仁的研究生，人群中不乏知道陆伯仁是谁的，当即惊讶出声。陆伯仁护犊子的大名鼎鼎，几年前的那事轰动全校，不知道的人还真不多。

余小敏说的，温凯都看得一清二楚，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倒是矮个子蒋文吓了一跳，碎念着“陆伯仁”一阵后，猛拍脑门，然后贴在温凯的耳旁，小声嘀咕了几句。

“余学姐，对于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我保证，殴打你的人令人发指的恶行风纪会是不会放过的，我一定会上报学校严惩。但是，这位同学众目睽睽之下殴打同学，同样严重破坏了神圣校园的风气，风纪会自然也要好好调查。你放心，我风纪会的宗旨是，绝不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温凯算准了一点，既然余小敏没说这男的是她师弟，那便不是，想来以陆伯仁的身份绝不会为了只阿猫阿狗就出面，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

“风纪会好样的。”“温凯是个男人。”“温凯，下一届风纪会主任非你莫属了，加油。”……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叫好。毕竟吴卫国出手暴虐，看得是热血沸腾，可若是挨打的自己，谁也不免心寒。

矮个子蒋文凑近一步，用细若蚊蚋地声音说：“还是凯哥厉害，这事要是妥了，咱们风纪会下一届主任真不用选了，铁定是你了。”

受到众人的热捧，对风纪会的宣传效果更是好过预期，温凯也不无得意，笑了笑，望着吴卫国，就等他表态。

象京虽大，更是繁华的国际化大都市，却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容得下牛鬼蛇神，却难给愿意踏实干活的外来找工的农民一份凑合的事做。图书管理员的工资虽然微薄，胜在安定、清闲，比外头那些拿命在工地上换钱的建筑工人不知强上多少。余小敏有些忧愁，不知道如何才能帮助吴卫国避免事态扩大。

以前在岭北林区时，村主任总是在两家人猎刀鸟铳干得断胳膊少腿，头破血流后出场，然后借助镇压惨胜的一方以维护那说一不二的威严。后来书读得多了，才知道是这个国家当官的普遍劣根性。眼前的这家伙所为是何其相象？吴卫国心里升腾起丝丝厌恶，拉住余小敏的手，说：“走，不必理他们。”

温凯有些懵，吴卫国突然间的巨大转变让他有些不适应，毕竟刚才还在诚意十足表示忏悔。过了会儿，镇定了一些，犹不死心，说：“这位同学，即便你是因为余学姐才出手的，可你毕竟打了人，这是不对的，希望你积极配合我们，去风纪会做个调查。”

“不必了。”吴卫国头也不回，拉住余小敏的手只顾往门口的方向走。饭菜已经基本上下肚，否则倒还有些可惜，毕竟七年来，这是他在学校食堂吃到的最好的一顿。

围观众陷入沉寂片刻后，爆发出了阵阵哄笑声。听在温凯的耳中相当刺耳，也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子勇气，全然忘记了吴卫国刚才只是一掌便把刘建打得满地找牙，冲到吴卫国的面前，伸手拦住去路，道：“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吴卫国停住步伐，语调平缓，说：“袄，那你想怎么样？”

温凯的情绪激动，好似他是人间正义的化身，说：“跟我去风纪会协助调查。”

吴卫国轻轻摇头，说：“我说了不去的。”

风纪会的存在感这几年大打折扣，在学生眼中的威信早已荡然无存。场面陷入胶着状态，围观的一帮人，一心想要看好戏，开始不停起哄。

眼前的这人一巴掌能把人煽出几米远，出手时连眉毛都不皱一下，使强的话，自己跟他的差距岂止一光年？放弃？以后风纪会就真的威信扫地，没什么存在必要了。温凯面色阴晴不定，也是有些踟蹰。

“凯哥，算了，时间不早了，下午第一节还有课呢。”偷鸡不成蚀把米，事情急转直下，出乎他的意料，蒋文的神色也有些黯然。

这两天接触到好几个女孩，吴卫国的心有些零乱，相比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争执上，他更希望去翻翻《BRA话女人》或《泡妞一百零八招》，实践结合下理论，说：“麻烦让开一下，我没有太多时间，还得赶回去整理图书。”

“什么？”温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声：“你是图书管理员？”

吴卫国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你也有兴趣。那改天我一定跟馆长说一下，说服他学会不拘一格降人才。”

“不必了。”面对图书管理员，身为象京大学学生的优越感，温凯甚至感觉到了自己与生俱来的高贵，再次正了正红臂章，铿锵有力地说：“身为学校职工，殴打学生是十分严重的违纪事件，后果你不会不知道吧？”

神圣校园竟然还有不长眼的人当众殴打代表祖国未来的花朵，绝对是上学校论坛头条的严重事件，瞬间便会淹没在学生们口诛笔伐的声浪里，学校绝对要杀一儆百，以儆效尤。温凯仿佛看到自己站在学校礼堂的大讲台上，台下万千学子高呼“英雄”的颂歌声，憋住笑意的嘴角都有些抽搐了。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不再代表的是自己，而是象京大学的三万萃萃学子，眼中迸发出一股子凛然不惧的光芒，对视着吴卫国，说：“如果你愿意就刚才的无礼和冒失道歉，真心配合风纪会的调查，我会考虑帮你求情。”

吴卫国看了看眼睛瞪得像斗鸡眼的温凯，这个比莱昂纳多还要多出七分奶油味的白痴，真是令人有一股想抽他的冲动，设想过大学教育的失败，却没想到会是这样，尽教出一些目空一切，唯我独尊的家伙。不过他刚才暴怒出手后，在脑海中好生温习了几遍《论语》，决定日后要做个大好青年，讲究以德服人，也就失去了动手的兴趣，摇头叹息了一声，拉着余小敏，往左侧挪了挪，打算越过对方离开。

威风没甩起来，倒是碰了一鼻子灰，颜面丢尽，温凯顿时恼羞成怒，一掌拍在吴卫国的肩膀上，拽住对方的胳膊，使出吃奶的力气，大吼：“不许走。”

“嗯？”吴卫国回头打量了一眼，奶油小子满脸通红，像只斗败的公鸡，气急败坏。倒是停住了步子，从裤兜里摸出一根香烟，扯掉过滤嘴，不紧不慢地掏出火柴点燃，食指微微一弹，精准地落入嘴中，长吸了一口，吐了一个烟圈，说：“放开。”

“不放。有种你把我也揍了。”温凯一脸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神色，两句话掷地有声。

温凯盛怒烧了脑子，矮个子蒋文还没有，见风纪会未来的主任竟然敢在老虎头上瘙痒，吓出一声冷汗，连忙扯住温凯的衣袖，劝说：“凯哥，你千万冷静，他可是……”

“怕什么，他还能吃人不成，这事风纪会管定了。”

吴卫国皱了下眉头，把抽了一半的烟头拧熄后扔到地上，左手猛地挥出一击直拳，重重地轰在温凯的肚子上，说：“你愿意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就如你所愿。”

猝不及防的温凯足足摔出去三米远，倒栽葱摔在肮脏的剩饭槽里双脚挣扎不停，呜呜声不断，废了老半天功夫，还是在矮个子蒋文的帮助下才艰难地把头抽出，随手抹了一把脸，扯开嗓子像只蹩脚的老鸭，望着拉着余小敏缓缓走远的吴卫国，飙出一连串三字经，大吼：“这事不算完。”他的鼻子上粘着一颗吃了一半的红樱桃，嘴巴上挂了一根青菜条，比戏台的大花脸还要滑稽三分，让人捧腹大笑。

“吴卫国，这么多年了，你的脾气还是那么臭，连风纪会的人也揍，就不怕丢了工作？”余小敏缓缓地把小手从吴卫国手中抽出，脸色就像乡下人常贴的?纸一般酡红，不胜羞涩。

吴卫国以为余小敏脸上是挨打后的自然反应，没有在意，用力一吸一口香烟，鼻子喷出两股浓烟，说：“公道自在人心，有理走遍天下。”

余小敏望着远去的背影，素洁的芊手轻轻摸着自己有点浮肿的脸，还有点疼，怕是要几天才能消肿。他没问过自己脸上的伤，连句谢谢也没有，可那份久违的真挚无论他怎么掩盖却还是可以感受得到。

吴卫国快步回到图书馆，向梁老师打了声招呼，径直上到了三楼的小宿舍。

躺在床上，思绪如潮，久久无法平静。

自接触程梦瑶开始，这几天所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胜过过去七年的所有生活经历，心境也被不断撞开了一道道裂缝，不管用什么方法去试图修复，却再也无法做到古井不波。这几天来的生活，多姿多彩又不免跌宕起伏，就这样继续走下去到底是好是坏？

纵然他胸怀经纶万千，却也没有预知未来的本事，不免有些迷茫。

想不明白，便索性不想。

他有一个习惯，一旦遇到烦心的事，便喜欢摆弄自己的珍藏。过去的七年，他唯一的烦恼是读书时的困惑，所以他的珍藏，便跟读书外的唯一嗜好密切相关。不过是诸如《恋爱一百零八招》、《BRA话女人》、《花花公子》《茶余饭后》限量版的书籍和图画册。

当然，他最珍贵的收藏，是一个纯白色的BRA，被他锁在抽屉的最底层。只有夜深人静，漫漫长夜无心睡眠时，他才会拿出来欣赏，然后盖在脸上沉沉睡去。任谁也想不到，他平日里木讷老实，还有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想起，花费了不少周折弄到的最新一期的《花花公子》美国版，前两天才看了不到一半，就因为古典音乐引发的一连串事情给耽搁了，今天务必细细品读，认真研究。吴卫国拉开了抽屉，找了出来，图案依旧栩栩如生，可翻了两眼却觉得索然无味。

愁闷间，不经意间瞥到刚才找杂志时，无意从抽屉里拿出来放置在桌子的一个黑色塑胶套三十二开的笔记本，封皮是漆金的“NOTEBOOK”字样，这不是那天从图书馆带回来的嘛？

信手翻开，里面记录的多是主人的一些风流韵事，可是却越往下看越是触目惊心。后面竟然记录了大量的秘闻糗事，而与此相关的人却几乎无一不是如今社会上呼风唤雨的巨擘，既有巨商豪富，也有权贵高官。

……

莫老五，中海千嘉顺公司董事长，所在地盂兰盆十二巨头之一，育有一子莫永泰，另有私生子，疑名‘狗剩’，现被殷楚控制，这事极为隐秘，就连莫老五自个都不知道。不过，莫老五的脾性倒是挺合我意，有好几次，我曾想告诉莫老五此事，最终还是鉴于身份，不便介入个人纷争，话到嘴边又咽只得回去……

廖学兵，中海飞车党老大，好友廖华强之弟，所在地盂兰盆会暗……

……

窥私不光是为了满足心理好奇，更因为它是一件高难度的艺术活，笔记本的主人无疑把它发挥了极致。笔记本所记载的人数之多，**之五花八门，都让吴卫国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