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5节-边陲之地【上】
6年12月30日,0:1北京 民宅]
老丈人坐在书桌后,目光穿过窗外的虚空,看似凝视却缺少焦点,仿佛穿越了时间,在回忆中不断搜索。日月如梳,这么多年来的人生轨迹历历在目。
四人都竖直了身子,放慢了呼吸,唯恐打扰了老人缅怀过去的岁月。良久,老人才长叹一声,然后娓娓道来。
“如果要说的话,就从我的人生开始说起那还是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人民颠沛流离,父母为了逃避战乱,带着我在南方沿海定居下来,战乱平息后,父亲重操旧业,以收购转手古董为生,由于生财有道,很快,家业又丰盈起来.父亲是一个很传统的人,他信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凭借着财力及人脉,在我年幼的时候,就托人把我送到香港去念书。到了我十二岁那年,父亲大病,我回到家中,当时庸医满道,母亲误信无良医生,耗尽半数家财.可惜父亲身子还是一天比一天差,三年后,终于撤手人寰,剩下我与母亲相依为命。"
" 1966年,*开始,一个火红的时代,由于父亲的关系,我家被贴上资本家的标签时时遭人批斗,而由于我的母亲是一个朴素而不谙世事的妇人,她的精神世界只会柴米油盐,当时的社会环境,她完全适应不了,在大时代的疯狂下,终于抑郁成病,直到1972年我母亲离世,从此我一无所有,于是,跟随着年轻一代,翻山越岭,成为两千万苦难知青中的一员,奔赴边疆,按那时的话来说,就是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我一开始就申请到边疆去插队,只因当时心中万念俱灰,只觉世上再无可依恋,一心尽快离开伤心之地,越远越好,按今天的话来说,当时的我已经是有严重的反社会倾向,1973年,我跟着边防的战士,到达了与世隔绝的西域边境-墨脱。对,那绝对是人间天堂,同时也是被时代遗忘的角落,外面的一切烦嚣被雅鲁藏布江切断,民众的生活还是像祖祖辈辈们一样,原始而简朴,一切都与时代脱节。在藏地,墨脱还有一个名字,藏传佛教经典中称为“博隅白玛岗”,意为“隐藏着的莲花”,传说这里粮食奶乳不绝,山上有花朵大得能睡人的古树,而且还藏有打开通往佛国的金钥匙时至今日,墨脱也是唯一一个不通公路也不通邮的地方,现在回想起来,我能够安然到达那里,只能说是上天眷顾下的一个奇迹。”老人说到此处,双眼又再望向窗外的暗夜,仿佛目光的聚焦处,就是他心中的天堂-墨脱。
“那个时候,我连一句藏语也不会说,边防战士把我领到村中安置好就离开,我寄住的那户人家在半山腰,原理村落的集群。然而当时的感受,反正就是越离群索居越好,所以一切随遇而安。农户的主人是一个叫拉巴的大叔,拉巴是全村唯一走出过墨脱到外面的世界打拼过的村民,也是村里唯一一个会说普通话的猎手。在他身上,能感受到藏地的神秘与圣洁。作为一个已经习惯了人满为患的外来人,一开始是很难溶入高原的生活,因此,睿智的拉巴大叔成为我唯一沟通的对象。拉巴大叔有一个女儿,名叫曲珍”
说到此处,老人顿了顿环视了一下听得入了迷的众人,突然话锋一转:“我来问问,你们之中有谁知道什么是神授艺人?”
众人你眼瞪我眼,一起摇了摇头,老人见状就解析道:“那么我简单说一下,西藏是一个充满神秘的地方,你们听说过吧?被学界认为是世界上最长的一部史诗,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一部活史诗,为什么称为活史诗呢?因为流传方式分为两种,一种是民间口头说唱,另外一种就是载体抄本,而口头说唱是它最主要的流传途径。在众多的说唱者之中,神授艺人是最神秘的一类神授神授,顾名思义,他们所说唱的故事是神授予的。在藏区,往往有一些平常人,他们或者在梦中醒来,或者大病一场,就突然能够说唱几百万字的长篇史诗。藏民们认为,神授艺人在梦中曾得到佛或格萨尔大王的旨意,病中或病愈后又经某些特定的条件激发,得以开启说唱格萨尔的智门,精神亦联通佛的智慧,从此便会说唱。这就是神授艺人的由来。”
老丈人喝了口水,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道:“另外还有一种更匪夷所思的情况。要知道,苯教和藏传佛教曾经在西藏这块神秘的土地上发生过几次争夺,相传在他们信仰的宗教受到劫难之时,教徒就会把经典藏匿起来,等待机会日后重新挖掘现世,以此来避免经典失传,这种神秘的方式就是所谓的伏藏。那么把秘密放在人的意识之中的伏藏,藏民就称为识藏。识藏者在某种神秘的启示之下,居然能够将其诵出以记录成文。虽然现今科学仍未能解析其中的原理,但我认为,识藏者和神授艺人性质上是相同的。而拉巴的妻子,曲珍的妈妈,相传就是一个识藏者。”
老丈人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喝了口茶,三人互相望了一眼,脸上都是不惑的神情。虽然说故事的发展引人入胜,但叙事人的思维竟是如此跳跃飘忽,从*就突然到了神授艺人,中间的落差实在太大,大伙对望一眼,虽然无所适从,也只好耐心地听下去。
老人继续回忆着,说出一个既悲伤又神奇的故事,那是关于拉巴的故事:拉巴一家三口,本来是高原上平凡而幸福的藏族家庭。然而曲珍在半岁的时候,突然患了一场怪病,她高烧不断,村里的医生也是束手无策,眼看着曲珍就要被病魔夺去生命,于是乎,这位母亲抱着女儿,独自走进大山之中,寻找藏人们口中能医百病的草药,而此时,拉巴和猎队还在百公里外的深山里拼命地往回赶。一回到村子,拉巴不顾长途跋涉的劳累,拉着家中的藏獒着了魔似的冲进大山,整整一天一夜声嘶力竭的呼喊,终于在了无人迹的山里,找到了双目微睁,脸上表情尽是恐慌迷离的妻子,虽然当时她已经失去知觉,但怀中仍紧紧拥抱着沉睡的女儿。老实巴交的拉巴吓坏了,他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把妻女背回家,由于几天来劳累过度,体力已经完全透支,所以他刚踏进家门,就眼前一黑,晕倒在奄奄一息的妻女床前。不知过了多久,拉巴被一连串古怪的嗓音吵醒,此时的妻子,就像中了魔咒一般,口中念念有词。可惜在场的拉巴一句也听不明白,女儿沉睡在母亲怀中,双手紧紧地握着两枚不知何来的黑黝黝的天珠。拉巴感到非常诧异,他本来想叫唤妻子,询问那天在山里的情况?可惜任凭他如何叫骂,妻子就是毫不答理,只是梦游般地吟诵,拉巴猛然醒悟到,妻子可能已经识藏,按照俗例,他不敢再作打扰,立即飞奔出门告之村中的长老,闻讯而来的长者都啧啧称奇,拉巴妻子吟唱的经典,抑扬顿挫,可惜犹如天书,竟然没有一句能听得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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