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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雄赋》第九十章 皇甫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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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的寺院清幽宁静。

兴许是觉得杀戮太重,龙王庙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僧人开始念起了经,靡靡之音旷远阔达。

参天古槐之下,萧云在雨中点了根烟,无声地抽了几口,吞云吐雾间,眼神很迷离,看不透。

尔后,他随意弹掉烟头,蹲下身子,对着早已驾鹤西去的简易行叹口气,轻轻合上他的眼帘。

站起身后,萧云掏出一块藏青手帕,把刚才受伤的左手简单包扎了一下,便缓缓走出龙王庙。

此时,他刚好看到燕清兮停下了极速舞动的倩影,一头青丝被雨水打湿,像洗濯过的黑色绸缎,还沾了几根在清美脸颊上,她却浑若不知,只低着头看着脚边断成两截的一柄长剑。而张十一郎的身子却在天空飞着,鲜血夸张地从口中喷出,整个人画了一道长长的弧线,颓然不堪地落地,将山顶左侧平台一株并不算高的小树重重砸倒。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可却觉得浑身的力气像被一口被抽干的枯井一样,最后只能在地上痉挛。

而燕清风那边就有点棘手,对付如金道。

“天道?呵呵。天听寂无声,苍苍何处寻?非高亦非远,都只在人心。”皇甫寺平静道。

张至清不以为意,轻声问道:“有个问题,想跟你探讨一下。”

“张书记客气了,这天下都快是您的了,还需要探讨?”皇甫寺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

“我隐藏实力这么多年,是为了今天这个局,你舍去功名利禄,又为了什么?”张至清问道。

“为了赎罪,这些年我走遍了祖国所有的城市,作慈善的资金超过100亿。”皇甫寺轻声道。

“赎罪?”张至清不解道。

“特殊时期时,我当过红卫兵,甚至批彭总我都有参与,内心太煎熬,呆不住。”皇甫寺苦笑道。

“这么娘?当逃兵?”张至清不屑一笑。

“可能这就是我跟你理念的不同吧,我们俩同样遭遇了那十年的荼毒,我选择远离尘世,你选择锐意上位,南辕北辙,却说不准谁对谁错。你说我远离尘世吧,但我也不停地作慈善实事,你说你锐意上位吧,却又不停地收割人命,甚至比那十年的性质更恶劣,你能说出个高低立判来吗?”皇甫寺轻声道。

“我的最终目的,是让这个国家更完美,人民更幸福。”张至清铿锵道。

“目的高尚,手段就可以卑劣?”皇甫寺轻声反驳,拂了拂被海风吹皱的青袍,继续道,“你是上位者,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影响着底下的民众,如果你作为最高领导人都是不择手段去追求结果,还怎么苛求这个社会循规蹈矩?举个简单的例子,一根小小的柱子,一截细细的链子,栓得住一头千斤重的大象,这不荒谬吗?可这荒谬的场景,在印度和泰国随处可见。那些驯象人,在大象还是小象的时候,就用一条铁链将它绑在水泥柱或者钢柱上,无论小象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小象渐渐地习惯了不挣扎,直到成了大象,可以轻而易举地挣脱链子时,也不会挣扎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历史,永远都是胜利者书写的。”张至清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

“呵呵,是啊,历史说穿了,就是掩盖真相的过程,我有点太钻牛角尖了。”皇甫寺哂笑道。

“谢谢在我儿子满月的时候,你送我儿子和儿媳妇一对上等羊脂白玉。”张至清表情轻松道。

“不客气,我只是单纯喜欢你儿子而已,他可比你有人情味多了。”皇甫寺直言不讳道。

“那么小,你就能看出他有人情味?”张至清问道,脸上却带着一个父亲应该有的骄傲笑容。

“我半日仙的天大衔头,可不是浪得虚名的。”皇甫寺自夸道。

张至清与他对视了一眼,接着,这两位世界上最顶尖的武术大师开怀笑了起来,相当畅快。

就连山顶上,都清晰传来了这种笑声,萧云跑到悬崖边观究竟,他可不知他正是笑声的起源。

“好了,家常唠够了,也该有个了断了。”张至清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擦拭了一遍锈迹剑刃。

皇甫寺轻轻点头,神情安详而宁静,随即悠扬地吟起了一首《养心歌》:得岁月,延岁月;得欢悦,且欢悦;万事乘除总在天,何必愁肠千万结。放心宽,莫量窄,古今兴废如眉列。金谷繁华眼底尘,淮阴事业锋头血;陶潜篱畔菊花黄,临潼会上胆气雄,丹阳县里箫声绝;时来顽铁有光辉,运退黄金无颜色;逍遥且学圣贤心,到此方知滋味别,粗衣淡饭足家常,养得浮生一世拙……

声音飘得很远,似乎已经达到了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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