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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胡同年华,那些不得不说的事》三十 林朵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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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时会怀疑住在我身边那些人的真实性,就是因为他们离我太近了我才会产生这种感觉,住在平房我不觉得我是在一个人生活,也不只是和家人一起生活,我是在和我身边所有住在平房里的人一起生活,几乎每家每户在某些方面上都是丝丝相通的,我对生活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丁点儿的好奇感,因为没有什么人和什么事会引起我的好奇心,他们的生活我太熟悉了。而在楼房里的人几乎没有什么来往,各过各的,都是处在一种自闭的状态下生活,而在大杂院里家家都比较了解,甚至谁家买了几根葱几头蒜都知道。我不知道哪种生活是好的,或许各有各的好处。那时我有一种感觉就是住在一大片平房里的人都一样,而住在楼房里的人各不一样。

住平房的几乎没有美女,至少在打厂儿我没发现过美女,多数的美女好像都是住在楼房里。但打厂儿也没有什么丑女,这点我很肯定。

林朵和韩晓在我心里逐渐形成了一个很强烈的对比。

林朵对我说过,她不喜欢学习,不喜欢学校,不喜欢老师,只想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其他的都那么回事儿。

韩晓对我说过,她会好好努力,争取在明年考上自己梦想的大学。

我对林朵的生活态度产生了一种好奇感,我想接近她,了解她。

我对韩晓的生活态度产生了一种敬畏之感,那样的生活很可怕,我想试着变成她那样的人,为理想拼命,考上好大学,可我做不到。

同样都是生活在胡同里的两个女孩,她们有着不同的思想和做法,她们有着不同的生活态度。

人生真有趣。

我发现我陷入了一个矛盾的思想旋涡里。

可笑的八零后。无奈的八零后。可怜的八零后。

而我也是其中的一分子。

我依然还是做我的胡同串子,她们的生活与我无关,我试着这样想。

林朵呼我,她说她想来打厂儿找我,我答应了,我们约在了晚上九点。

我和林朵坐在宝鼎大厦门口的台阶上,这是我们第一次安静的坐下来面对面聊天。

这是一个难得的凉爽的夏日的傍晚,天空布满了星星。

林朵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她的故事。

林朵告诉我,她的姥姥是个很慈祥的老人,姥姥年轻时是个漂亮女人,她有着又细又长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雪白的肌肤,脸上总是闪烁着淡粉色的光泽。姥姥出身于一个富裕的家庭,按当时的情况来说,就是出身于一个资本家家庭。而她的姥爷出身于一个纯正的工人家庭,一家三代全是工人,无一例外。当时所有的人都反对他们恋爱,一个资本家家庭和一个工人家庭是很难结合到一起的。姥姥的父亲说如果她和那个工人家的孩子在一起就和她断绝父女关系,姥姥深知她父亲的脾气,他会说到做到。

最后姥姥还是选择了姥爷,为了他,她和她的家庭断绝了关系。

从林朵出生的那一天起,姥姥就给林朵无微不至的关怀,林朵的这个名字也是姥姥给取的,姥姥希望她能像一朵鲜艳的花朵一样,灿烂盛开。姥姥叫她朵朵,林朵说她很喜欢这个小名,她喜欢别人叫她朵朵,但她更喜欢姥姥叫她朵朵。

林朵爱她的姥姥,是发自于内心的一种爱,从小时候起,她一有心事就对姥姥说,有些事她甚至都不会告诉她妈妈,她只告诉姥姥,她说她只信任姥姥,和姥姥聊天很舒服。

林朵说姥姥一直都是她的女性榜样,她一直这样认为。

林朵说在她十七岁生日那天,姥姥给了她一个礼物,是一本书,封面上写着“人生轨迹”,是一个精美的日记本,姥姥说从现在起让她把生活中她认为值得记录下来的事情记录下来,姥姥说希望她能一直这么记下来,一直记到老,林朵答应了她。

林朵的爸爸妈妈打小就住在一条胡同里,打小儿就认识,在同一所学校上学,一起去插队,插队回来后仍然还是在一起。在她们结婚之前,林朵的妈妈就怀孕了,医生推测是个男孩,林朵的爷爷奶奶很高兴,说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可谁知道碰到了意外,林朵的妈妈在冬天的一天晚上经过院子时被地上的冰狠狠地滑了一跤,一下子就把这孩子摔没了。

林朵是第二胎。林朵说她是被“摔”出来的,如果当时她妈妈没有摔那一跤,如今也不会有她,她也说不清她妈妈摔的那跤应该算是好事还是坏事。林朵的爷爷奶奶都很重男轻女,她打小就不招他们的待见。

在林朵十岁的时候她的爸爸妈妈就开始整天的吵架,那时她小,不知道她的爸妈为什么整天没完没了的吵架,她听不懂她们吵架的内容。直到林朵大些时,她渐渐明白了他们为什么吵架,爸爸做了几年衣服生意挣了点钱,在那时她家算得上是“万元户”,家里的经济情况遥遥领先于胡同里其他的人家,别人家还在看黑白电话的时候她家已经有了彩电,别人家都要跑到胡同里有公用电话的地方去接打电话的时候她家已经装上了电话。

男人一有钱就学坏,林朵对我说,这句话说的一点儿错都没有,有了钱她爸爸开始跟一些生意上的人经常出入歌厅,经常找小姐,林朵十岁时她爸爸就已经在外面找了个小老婆,这事儿很快就让林朵的妈妈知道了,他们开始吵架,她爸爸则对她妈妈说,这是生意上的事儿,你不懂。她妈妈说,和那些生意上的人吃饭喝酒可以说是生意上的事儿,外面又找了个小老婆这算什么生意上的事儿。她妈妈苦口婆心的劝了他很长时间都无济于事,她们开始整天的吵架,她妈妈把家里的电器都砸了,把家里能摔的都摔了。

林朵亲眼目睹了她爸妈最凶悍的那场“战争”,她爸又一次半夜回家,满身的酒味,脖子上还有个口红印,像是那个小老婆特意设计好的标记,故意挑衅的标记。这一次让她妈妈彻底的崩溃绝望了,她歇斯底里发疯般地对他喊,你不是人,你是个畜生。说完开始摔家里的东西,把家里所剩无几能毁掉的东西都毁了,而她爸爸则在一旁没事儿似的打起了呼噜,她拿起酒瓶就像他扔了过去,砸在了她爸的头上,顿时流出了血。她爸爸也急了,狠狠地打了她一个嘴巴,打出了血。他们扭打在了一起,林朵说那一幕她永远忘不了,她妈妈不停地用指甲抓他爸爸的脸,她爸爸使劲儿地抓住她妈妈的头发。林朵害怕的大声哭了起来,直到她的哭声惊醒了邻居,邻居们过来劝架,他们才住手。

她爸爸一气之下半夜又出去了,她爸爸走后她妈妈坐在床上发呆,哭肿的眼睛,蓬乱的头发,林朵看到妈妈的这副样子害怕的话也不敢说了。第二天早上,林朵的姥姥来了,林朵躺在姥姥的怀里哭了起来,姥姥一边摸着她的头,一边说,朵朵,别怕,有姥姥在。

一星期后,她爸妈离婚了。

林朵跟她妈妈过。

那年林朵十一岁。

之后的两年里,她爸爸每年都会来看她几次,而林朵每次都躲着他。她害怕。

再之后,林朵完全没有了他爸爸的消息,直到她初中毕业,她才偶然知道了她爸爸这几年的情况。

她爸爸离婚后就和他的小老婆住在了一起。做生意赔了一大笔钱,把底儿都折腾进去了,一下子成了穷光蛋。那时中国已经开始兴起了炒股,她爸爸为了翻身管人借了几万块钱买股票,最后的结果是这几万块钱也全都折进去了,欠了一屁股债。她爸受了这打击之后开始萎靡不振,整天借酒消愁,完全变了一个人。

这就是到目前为止林朵所知道的关于她爸爸的近况。

林朵十七岁生日那天,她问姥姥什么是爱情,姥姥说她也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你只能自己去体会,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明白什么是爱情。

林朵对我说完她的故事时已经将近凌晨了。

我对林朵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可你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

林朵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我说,没事儿,听我弹吉他吧,你说过如果我弹的好的话你会送我一个拨片。

我弹唱了甲壳虫的Yesterday,在弹唱的时候我一直看着天空。

唱完后我问林朵,还行吗。

林朵说比她想象的好多了。

离走时,林朵让我伸出手,她把一枚拨片放在了我手心上,透过月光我看见那枚拨片是红色的。

作者题外话:本节起增加更新字数,以后更新也是如此,谢谢读者支持。

上周五晚去五道口的一家烧烤店吃饭,天气那叫一个冷,还刮着不小的风,那家烧烤店等位等一个多小时,不过还好确实挺不错,比较特别,挺好吃,不过有一种叫真露的韩国饮品真是不好喝,感觉像是小时候喝过的一种药水,这家店韩国学生真多,是不是都整过容呢?

昨天去了通州,朋友在那边买了房,坐车很快就到了,交通很方便。

北京现在很冷,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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