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泳回来到家正好是六点多,院里的人都在做晚饭。我们把自行车骑进院子,顺着细细的过道往里骑,过道很窄,我们把能骑自行车顺利的通过这窄窄的过道当作一个挑战,脚不沾地骑过去的就是胜利者。我晃晃悠悠地蹭一下左边的墙壁,再蹭一下右边的墙壁,骑过去后衣服上蹭上了墙灰。半斤八两这两人弄得脑袋上都是墙灰,没骑稳脑袋都顶墙上去了。
伴着炒菜的声音,我躺在床上睡着了。
我又做梦了。
我在翻滚过山车上,它先是慢慢地向前滑动,紧接着速度加快猛地向前冲过去,我飞到了九霄云外,我用手触摸着蓝天,感觉我与蓝天是那么的接近,有波纹在心中空旷的回荡着。我的心和我的身体一样飘了起来,我的心不在我的身体里,它从我的身体里钻了出来,我看见它红的像火,我能听见它咚咚跳动的声音,一阵风吹过,我产生了幻觉,这幻觉带给了我巨大的*,我想我就是在这种*中死去,我也愿意。过山车带着我开始下降,让我开始恐慌,我用手紧紧地抓住我的心,怕它被吹走,可我没拿住,它被快速下降产生的强风吹走了,我开始喊叫,双手不停狂乱地摆动。
我不能没有我的心,我不能没有我的心。
我醒了。
饥饿的感觉马上顶了上来。我意识到游泳回来后还没有吃饭,窗外的天空是漆黑的,抬头一看表是十点,从六点到现在我已经睡了四个小时了。
“妈晚饭吃什么?”我喊了一声。
“还晚饭!都十点了!”
“那夜宵吃什么?”
“晚饭我包的饺子,冰箱里还有,热热吃吧。”她懒的和我费话了。
“什么馅的?”
“韭菜鸡蛋。”
我刚拉开冰箱门,马上又关上了。不是不爱吃,是想起了八两打的那个臭匪菜味儿的嗝儿,想到这个就一阵恶心,哪儿还吃的下去。不吃了,接着睡了,睡着了就不知道饿了。
没做梦。
我醒了。周围一片安静,透过淡淡的月光看见墙上的表,是凌晨两点多。再想睡,可怎么也睡不着了,我这倒时差呢。饥饿的感觉又来了,这回我可不管什么匪菜嗝儿不匪菜嗝儿了,拿出冰箱里的饺子,一口一个把一盘都吃了,吃完我觉得匪菜馅饺子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不可能再接着睡了,也睡不着了。给飞狗打电话,这会儿没准儿他还在玩电脑呢。
电话响了四五声没人接,正要挂,通了。
我对飞狗说,是我,你睡了?那别睡了,出来街上坐会儿。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紧接着就是破口大骂:我他妈今天找了你一下午都没找着你,呼你丫也不回,呼机拿着不用就砸了丫挺的,这夜里两点多你倒是冒出来了。
飞狗清醒了,本性尽显无疑。
我说,你半夜说话也他妈不忘带脏字,出不出来。
飞狗说,我困着呢,明儿再说。
我说,你大爷的。
我挂了电话。
我想到了林朵,呼了她一个,不管她是在Howso还是在别的地方,我只希望她能回电话。
我等了半个小时,她没有回电话。
我一个人走到了院子里,四周是一片寂静,听到的是空调发出的声音,还有阵阵的呼噜声,人们都沉浸在梦中。我的头脑在此刻是异常的清醒,这个夜晚给了我一种奇特的睿智,使我能更加客观的去判断事物的对与错、是与非。或许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不该是在这里,我不该是在打厂儿,我不该是在这个院子里。可我不生在这我又该生在哪儿呢。在哪儿出生,在什么家庭出生,在什么环境下生活,是自己能选择的吗。
无法选择。
那这些又是谁给我决定的呢。我不知道。也许有人会说这是命运,可一个人的命运又是谁定的?为什么我是这样的命运而他又是那样的命运呢。还有人会说这是运气,可运气和命运有什么差别吗。我还是不知道。如果我从小生活在楼房里,而不是在这个大杂院里,那我又会是什么样子呢。我被这片平房,被这里的人和事,被这里的生活习惯塑造成了这样的一个我。
没错,一切都没错,我该在这里,我该在打厂儿,我该在这个院子里。我喜欢这里的一切,喜欢这里的人,喜欢这里的事,喜欢隔壁传来的吵架声,喜欢半斤八两叫我老大,喜欢王老太太教育我别浪费水别浪费电,喜欢金光把我当成知心大哥哥,喜欢和飞狗他们混在一起,喜欢坐在院门口喝啤酒弹吉他。
这一刻我也喜欢站在黑暗中凝视着这个陈旧的院子。看着夜幕下的院子,它被漆黑的色彩笼罩了,在黑暗中它本有的颜色显不出来了,这些房屋本来就是破旧的,透过淡淡的月色看不出它本来的面目。我用手触摸了一下墙壁,想确定一下此刻的真实性,又一阵呼噜声传来,提醒我现在确实是夜晚,而我是确确实实的站在院子里。
我抬头看了看院子里的那颗枣树,它的上面是一轮发出凄凉光线的圆月,树杈在月光的照耀下就好像一只只胡乱伸展着的手臂。突然一阵风吹过,树杈猛烈地晃了晃,耳边响起了干扁的树叶落在地上发出的“啪啪”声。这场景有一些恐怖,可我却一点都不觉得害怕,眼前无尽的黑暗仿佛把我和它融为了一体。月光显得有一些阴森,不时的被模糊的云朵挡住。我突然想大声地喊叫,我想把院子里的人都叫出来,让他们一起陪我看月亮,一起陪我抒发郁闷的感想。
有一个淡黄色的细小的影子从我眼前滑过,我来不及看清楚那是什么,它已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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