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点点红的梦想

没有人应声，我迅速穿好衣服跳下地。蓦然间一阵头晕眼花袭来，竟然脚软腰酸，站立不稳。

哇，不会吧，昨天晚上虽然玩得过分了些，总不至于搞到走不动路啦？

我用力拍了拍额头，发现胸膛里一阵憋闷滞涩，气息运转受到极大阻碍，这才知道情况的确有些不妙。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备刘备的诡计——昨晚的酒菜肯定有问题。

扶着墙，摇摇晃晃出门，倚在门框上，我已经喘得不成样子，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

院子里空荡荡的，连啄食的麻雀都没有一只。想想昨晚北屋里的灯火宴席，人影穿梭如织，我突然觉得又陷入了恐怖的幻觉——

“怎么？又一次跟在研究所的地牢里一样？我醒来，所有人都失去了踪影？”

强制性地让自己深呼吸三次，压制住翻滚踊腾的血气，慢慢迈下西厢房的台阶。

院子里空荡荡的，地面上只有随风翻滚的尘土，屋前两棵枯死的老槐树无言地将满树枯枝伸向广袤的天空。

天是蓝的，夕阳从背后照过来，日薄西山时分。

所有的门、窗上糊着的窗纸没有一块是百分百完整的，破损处在呼啸的北风里不断发出簌簌的响声。北屋的门敞开着，望过去，能一直看见昨晚宴席上残剩的杯盘菜肴。两只瘦得皮包骨头的灰鼠抖抖索索地在盘子与盘子之间穿梭着……

我不敢再叫，生怕自己所想真的变成现实。

一步一步踉跄着走出院门，坐在门槛上，额头已经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虚弱到极点，按说昨晚的床第之欢不至于让我如此颓废啊？既然酒菜有毒，以此类推，翠花的身体里必定也藏了非常霸道的媚药，让我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我靠！又一次给刘备涮了！”我苦笑着，拍了拍即将朽断的门框，但他既然得手，为什么又不干脆杀了我？反而大家伙一起玩消失？真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风呼啸着从面前的街道上吹过去，到处都是能把人呛得昏过去的扬沙尘土。

隐隐约约的，风里传来有人“救命、救命”的叫声，正是从夕阳落山的方向传来的。侧耳细听了一会儿，我强提精神站起来，耐着性子一步一步向西面挨过去。此刻，如果刘备兄弟三个再出现，我也只有挨打的份儿。

过了四五排空屋子，再跳过一条臭水沟，远远看见一棵三人合抱粗的巨大槐树下，有个人被反绑在树上，拚命挣扎着。声音已经听得很清楚，正是点点红。

我解下了点点红，两人颓然坐在树下的大石头上，无言相对。从座上客到阶下囚，只是一晚上的时间，这世界真得也变化太快了！

“刘备他们接到紧急任务换防撤离，镇上的百姓不愿意跟军队分开，也一起撤走。所以，此刻无极镇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了。还有，你昨晚说要送给刘备一笔钱的，他走得急，不好意思叫醒你，所以——”

她指着树下扔着的两本小册子，封面封底都被揭掉，镶边的金叶子也被小心地剪掉。现在，它们成了两本货真价实的小册子，没有半点附加价值了。

“刘备让我向你转达谢意，还说江湖上山不转水转，大家今后一定还有合作的机会。”

点点红一边说，一边满脸苦笑。

很难相信，世界上竟然有像刘备那么无耻的人，拿了我的金子，绑了我的女人，还彬彬有礼地告诉我江湖再见？我还感到困惑的一点，点点红的武功如此高明，怎么会不明不白被擒拿在此？

谈到这一点，点点红更郁闷：“伟哥，你知道翠花是谁？说出来简直能吓死人不偿命！江湖上最近出现了一个庞大的杀手组织，名字叫做‘凤还巢’，成员超过三百人，都是武功、长相、心机、狠辣远高于常人十倍的女子，最精于采阳补阴。翠花就是凤还巢组织的人，因为倾慕刘备的才干而羁留于此。什么样的女人你不能上，偏偏找上这种女煞星……”

黑社会是无处不在的，我相信这一点，并没觉得这个所谓的“凤还巢”有什么了不起之处——但我竟然被黑社会的女魔头给采阳补阴，真是丢人啊！

令我伤心的还有，好端端的两本“金册子”变成了无头无尾的破烂。一想到整个无极镇的百姓，因为我的出现，突然一走而空，心里倍受打击。

几只暮归的乌鸦飞上老槐树的枝头，呱呱乱叫着，更添了暮色里的凄凉成分。

无极镇是我杀出泰山的第一站，功没成名未就，便给刘备这小子算计了。没办法，只能再一次提醒自己，千万小心这种当面叫哥哥、背后捅刀子的主儿！

这一夜，我们并没有傻乎乎地宿于空无一人的无极镇，而是继续向南，秘密潜入了一所叫不出名字的大庄园。

既然生于一个无法无天的社会，我索性藐视法律到底。打昏了花白胡子的庄主老头之后，吩咐厨房里做了八个好菜端上来，还有烫得热乎乎的一壶白酒。

为了安全起见，点点红亲自下厨监督，以免重蹈无极镇的覆辙。

坐在庄主的暖炕上，由那个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的庄主侍妾斟酒伺候，我跟点点红大摇大摆地盘膝而坐，放开心情大吃。

在无极镇失去的，一定要在这里找回来。

暖酒下肚，豪气顿生，特别是看到里外伺候着的小丫环们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的模样，爽快的感觉重新回来了——“下一次，如果再撞见刘备，非得打他个鼻青脸肿，让他服服帖帖不可！”几次见面，没敢向他下狠手，主要是怕影响到三国鼎立的历史，成了历史的罪人。

“刘备，你小子走着瞧！”

点点红只是埋头吃菜，偶尔斜着眼睛瞪着那个年龄绝不低于三十岁的低眉顺眼的侍妾。

“伟哥，今晚还是老规矩。你睡，我守夜！”

点点红捏着那女人的脸，恶狠狠地冷笑着：“好好伺候我大哥，要是他有半点不顺心，我就一刀一刀把你胸膛上的肉全部割下来下酒……”她装得很像个无恶不作的歹人，再加上腰里挂着的那把闪着寒光的腰刀，吓得那妇人皱着鼻子一个劲地点头。

点点红淡淡地向我笑了笑，走出门，把所有的丫环都赶出去，然后反手关门。

屋子里，飘荡着淡淡的酒菜香气，蜡烛已经烧到一半，烛花噼啪响个不停。

“大王、大……王……我来伺候您安歇吧？”妇人脸上堆满了献媚的笑容，全然不顾自己的丈夫刚刚被倒拖出去。

她身上只穿着贴身的白绸睡衣，赤着脚，身段柔软干净。

刚才点点红从老色鬼的怀里把她拖起来时，我匆匆瞥过一眼，那时她是白花花地**着的，想必在我们出现之前，这张象牙罗汉床上刚刚上演过一幕“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好戏。

男人在那方面的能力，如果保养得当再加上天生神勇，足可以支持到八十岁。特殊一点的，就算到了八十岁高龄，仍能让女人怀孕。

我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手感滑腻，一如摸到了一束上佳的丝缎。

“大王，我会好好伺候您，只求大王饶了我们周家上下……”女人哀求着，稍嫌丰腴的瓜子脸上，水汪汪的杏眼似乎能柔情到滴出水来。

屋外，偶尔有不安的看家狗呜呜地低声嗥叫着。

我听见屋瓦轻轻响动，那是点点红的脚步声。经了无极镇那一劫，她也变得随时小心翼翼了。有这么贴心的人在外面守夜，我该放下心来安心享受面前的女人才对啊！

床上铺的是白缎褥子，金合欢花的红绸被，枕头套上绣着精致的交颈鸳鸯——一切证明，今晚这所庄园里，是由我跟点点红说了算。所有的女人，不管是太太侍妾，还是丫环仆妇，喜欢上谁就上谁。

庄园，关起门来，就是一个小小的世界。今晚，我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的主宰，但我实在兴奋不起来，身体也没有应该出现的反应。

女人愣了愣，从我的脚边爬过来，要来解我的腰带，动作看起来娴熟老到。

我推开她的手，下床，穿鞋，拉开门走出来。郁闷满腔，我想走出去透透气。

满院都是银白色的月光，透着无边无际的清冷。北京的冬天，偶尔也能见这么好的月光，不过是在开发尚浅的城郊才行。那时候，我喜欢一个人坐在四合院的骑墙上，呆呆地一个人看月亮，一直坐到凌晨霜落的时候。

多少年了？

自出国到洛杉矶，都市霓虹照天，月光早变得微不足道。所以，对于月光的记忆，只限于跟老北京四合院共存的那些陈年往事。

点点红坐在正屋的屋脊上，那把从无极镇官兵手里抢来的刀，就放在手边。

四下里一片寂静，月光洒在屋檐上，如刚刚下过的一层严霜。

我轻轻纵身，勾住房檐，借力一翻，踏上屋顶，坐在点点红身边。不知为什么，心情异样地沉郁。

向南边看，出了这所庄园，将是无边的荒野。官道像一条半死的蚯蚓，完完全全向南延伸，两边是早就荒芜数年的田地。再上路的时候，我们还会路向南，为寻找吕布而努力。在这么一个荒芜破败的世界里，看不到一点欣欣向荣的希望。

幸好有点点红陪我，否则我孑孓一人，早就低迷颓唐下去了。

“为什么帮我？为什么要陪我一起去追吕布？”

“因为我知道，你是我生命里一直在等的人——”点点红微笑着，双手抱膝，头倚在我的肩膀上。

“我娘告诉我，一生下来，就有位算命的先生给我看过相，说我天喜星入宫、天龙星护体、天彪星指路、天蟒星缠腰。将来要嫁的，一定是位天下无敌、登基坐殿的大英雄，而且，郎君天赐，是云霄宝殿天神下凡，一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从悬崖上飞下来，落在老藤网上，我就知道，上天赐给我的郎君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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