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绝对不可!”岳飞第一个站出来厉言反对,“中牟乃东京西线门户,一旦落入金人之手,他们便可以此为突破点,四面出击,攻取我外围据点,介时东京的防御形势必将陷入困境。.此城,必须死守。”
王孟眉头皱起,他就晓得岳飞会站出来反对,在他看来,自从他二人共事以来,这个“偏执、自以为是、不明官场之道”的家伙就一直没有停止和自己作对,每每必以什么“忠义、国家”的大道理来教训自己。这些旧事也就忍了,但眼下大敌当前,生死存亡之事,再也不可由他胡来。
王孟当下便道:“岳统制说得倒轻巧,郑州一战,我军三万之众尚且全军覆没,如今我中牟城中,能战不足七千余人,又如何能守得住。”
岳飞针锋相对道:“郑州之溃,乃是守将犯了轻敌的错误,不坚守城池,反而将大军开出城外与金人野战。咱们若只坚守不出,料金人也奈何不了咱们。”
王孟脸色渐沉,又道:“就算如此,可是城内水源已被切断,这连兵带民的几万号人,没了水你让他们喝西北风啊。”
岳飞道:“守城又不是请客吃饭,受些困苦也是自然。只要大伙一条心,坚持十天半月,待宗留守的大军一到,危难然就化解了。”
王孟有点沉不住气,便是扯着嗓子道:“那你倒说说看,宗留守的援军啥时候能到,十天?二十天?还是一个月?要是援军迟迟不能赶到,我们就渴死在这里吗?”
王孟一心怯战,一再的为弃城逃跑找各种理由,岳飞也听着火了,当下慨然道:“宗留守有令在此,命我等死守中牟,未得军令绝不可弃城。王统制,你若擅作主张,坏了东京防御体系,这个罪责你担当的起吗?”
岳飞以军令来压,王孟心下一震,但转念又想,这宗泽虽然名为留守,但他好歹是副留守杜充的人,而杜充又是从建炎皇帝身边派过来的人,宗泽有时候也得看他的脸色行事,自己就算犯了军令,到时有杜充为他说话,多半也没得屁事。
“将在外,君命况且有所不授,撤退之事,我自会向留守解释,尔等不必担心,我不会牵联到你们的。”王孟是铁了心的要撤。
军中诸将,多半是王孟亲信,他既是把话说到了这份上,众将虽有不同意见,却也不敢反对。就连岳飞也有点无力回天,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王孟一门心思的想撤,他这个副统制终究无法阻止。
这个时候,一直表情淡然的听着争执的刘子羽开口了,他轻咳了一声,道:“王统制,不知下官可以说几句话吗?”
刘子羽的面子,王孟还是不得不给的,当下脸色转笑,道:“刘通判这话就客气了,军机大事,当然得跟刘通判商量着才好决断。”
刘子羽遂道:“我记得当初杜留守来东京任职时,曾带着官家的圣旨,命我等务必坚守东京。而杜留守当初也曾慷慨宣称,要与东京共存亡,其坚守之心,由此可见。我想要是此番我等就此弃城而退,东京那边,无论是宗留守,还是杜留守,只怕都不会容忍吧。”
刘子羽却是比岳飞聪明许多,他避而不谈弃却中牟对东京防御体系有多大影响,却只将皇帝与杜充的态度搬出来,言下之意即是你王孟别想着有杜充罩着你,若是你敢弃城,到时就怕杜充也容不得你。
王孟听得出这言下之意,顿时又慌了神:“刘通判说得也有道理,可是眼下这形势,守又守不住,撤又撤不得,可该如何是好?”
正这时,帐外有人来报,言城外有金人使者求见。
众人都是一怔,岳飞便想这个时候金人派使者前来,无非是劝降而已,于是手一挥,道:“金狗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你去命守城将士,将其乱箭射死便罢,休得放他入城。”
“且慢。”王孟忙出言阻止,“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咱们大宋乃礼仪之邦,怎能让金人小瞧。去把那使者好生请进来,我倒要听听他有什么话说。”
过不多时,金人使者便大摇大摆的入内,他见了王孟等人,神色好不跋扈,却也不行礼,昂首大声道:“哪个是中牟的守将?”
见这使者如此嚣张无礼,众将无不生怒,但王孟却是一副和颜悦色,笑呵呵的抱拳道:“我就是中牟驻定统制王孟,贵使到来,不知有何事见教。”
那金使也不正眼瞧他,只瞟了他一眼,道:“我奉大金国右路军元帅之命,特来向你传一句话,我雄兵十万,已将尔城围得水泄不通,只要我家元帅一声下令,便可将此城夷为平地。但我家元帅有好生之德,不忍伤及宋人百姓,故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只要你们肯交出一个叫韩怀秋的军官,我家元帅便可考虑让出一条路来,让你们军民安全退出此城。”
“韩怀秋”三个字,再一次进入人们的耳朵。
岳飞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由勃然大怒,鞑子们竟然这般有肆无恐,公然敢向他们索取一位于国有功的军人,这简直就如同狠抽了他们的耳光,还要他们把另一边脸侧过来,主动再挨一巴掌。
羞辱,莫大的羞辱!
“金狗,欺人太甚,拿命来!”岳飞怒喝一声,刀已出鞘,径向那金使砍去。
王孟大吃一惊,慌忙嚷道:“快,快把他拦住。”
众将忙是一拥而上,硬是把岳飞给抱住。那金使也有点慌了神,态度稍有收敛,道:“你们到底答不答应,快些回话。”
岳飞那头狂怒不止,诸将拦都拦不住,王孟只恐一不小心伤了这金使,彻底若怒了完颜粘罕,忙道:“贵元帅的好意,我会认真考虑,尽快会给你们答复。来人啊,先送金使出城。”
匆匆忙忙把金使打发走,王孟这才叫诸将松开岳飞,而岳飞见王孟对金使竟这般奴颜屈膝,更是怒火中烧,上前厉声质问道:“王统制,金人如此羞辱我们,你怎能忍得下这口气。”
王孟叹道:“形势所迫,形势所迫啊。岳统制,你也太鲁莽了,要是真的杀了金使,若恼了那完颜粘罕,他那十几万大军四面强攻,咱们还有活路吗。”
岳飞还待与他争吵,王孟却是挥手道:“今天的会议就先到这里吧,我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诸将各自退出帐外,刘子羽也没多说话,唯有岳飞空有一腔怒火,却也无处发泄,也只得先行退去,临走之时,留下一句话:“我先把话说在前头,这韩怀秋我岳飞以项上人头保了,谁敢拿他去与金人做交易,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岳飞说罢愤愤离开大帐。
自二人有隙以来,这是岳飞说得最“放肆”的话,简直是当着众将的面撕王孟的脸皮,他虽然听着有点害怕,但心下更多的却是恼火与愤怒。
空寂的帐中,只剩下王孟一人,他以手托额,反复琢磨着这件事,一副万难抉择的样子。
整整一天,王孟想破了头皮也寻思不出更好的办法。
夜已深,那金使的话反复的回响在耳朵,再一想起城外如乌云卷地般的金人大军,王孟就觉着浑身上下发毛。
蓦然间,他猛一拍案,口中咬牙喃喃道:“岳飞你个狗东西,你以为你吓得住老子吗,哼,老子偏要跟你对着干!”
罢了,他的神色变的毅然决然,高声喝道:“来人啊,速去把何平给我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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