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新鲜出炉的红烧猪蹄儿,我不禁一阵难过。出师未捷爪先损,将来可怎么办?
傍晚的时候,老十来了。眉头紧锁,一副恨不得和我换手的样子。为了不让他回去晚了,我故作凶恶的将他赶走了。可这位前脚才走,后脚十三阿哥就进来了,非问我那是不是花猫精,我只好说是。他得意的晃悠着脑袋说,“我就知道准是个猫精,十四弟还不信,非说是你养的。我就没见过长成这样儿的猫。明儿就告诉他,看他还说什么。”
==!
我敷衍着点点头,“十三阿哥好聪明。”
他嘿嘿一笑,“你还会画什么?”我赶紧说:“会画什么也是白搭,您看看我这手……”
他一见我那苦瓜相儿,立刻歉然的说:“哎呀,我忘记了。明儿我给你带药膏子来,抹上准好。我以前被打之后就抹那个的,特管用。”
我笑着道:“多谢了。”
“没事,我走了啊。”他摆摆手,转身就走。在即将出门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道:“芷蘅,明天早上还是顾师傅的课,你可别再误了。”我点点头,有些感激他的关心。见我点头,他释然的笑了笑,推门出去了。
屋里一下子就清净了,闭上眼睛,往后靠在榻上。天快黑了,为什么我觉得今天这般孤独?以前在硕色阿玛的家里也是一个人睡,我怎么没有这样孤单的感觉?是我胆小了?还是我没长大?一滴清泪在强忍了半天儿之后彻底的被我解放了。之后,像一发不可收拾一般,许许多多的泪水自眼中争先恐后的涌出来。像是将很多很多的委屈都积压在这一刻爆发一样,挡也挡不住。趴在床上,用被子捂住脑袋,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唉……”悠长的一声叹息像水龙头一样关上了我几乎失控的泪腺。睁开眼睛一看,傻了。
五阿哥胤祺不知道几时进得屋来,此刻正站在床前看着我。眼中有不舍,有怜惜,还有其他的一些什么,我没看明白。
“你几时来的?怎么也不敲门?还有,你怎么没回家?”尴尬的坐起身,就势抹了一把眼泪。丢人,好容易释放一回,还被个孩子看见了。
“给你。”一块洁白的手帕出现在眼前。
诧异的抬起头,“我有。”
“……”他似乎是有些无措,拿着手帕定在了当场。
见他甚是尴尬,我也觉有些不好意思。本就不是拘泥于古礼的人,怎么还这么小家子气呢?!何况,我们也算是旧识,当日他去救我的时候,我也照样用过他的手帕。当然,那块手帕早被我丢了。想到这里,只好抓过来胡乱擦了一把,“谢谢了。”将手帕塞进他手里,站起来想去倒水。走过他身边的时候,猛然被他拉住了手腕,“别动,这里花了。”手帕印上了我的脸颊,轻巧而温柔。擦拭的过程中,他微凉的指尖与我的肌肤不小心的接触在了一起。一阵颤栗在心头荡漾,虽然没有发散到四肢,却着实在我的体内奔腾了一番。
有些无措,无论是我还是他。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又似乎在这一刻变成了永恒。其实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可我却觉得长的像几百年。
一阵沁凉从手掌传至心间,原本火辣辣的手似乎不那么疼了。诧异的扬头,他的侧脸尽入眼底。眉不自然的攒着,扇子似的睫毛一眨不眨,鼻梁高高的,唇抿的紧紧的。专注的神情让我没来由一阵心热,这孩子还真是热心。
“呼~~~好了,明天早上大概就会消肿了。”抹完药,他抬起头温暖的笑了,盈盈的目光中隐藏着一些奇怪的信息。而我则再三告诉自己,他还是个孩子。
“哦,是吗,谢谢。”想不出别的话,只好干巴巴的道了声谢。
第二日,手掌果然不再那么肿胀了。梳洗完毕,拉开们深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体罚在某些时候的确很容易让人长记性,我今天起的很早。其实,昨天夜里就没怎么睡踏实。梦里,老五那双带着些许期盼和柔情的眼睛总是趁我要睡着的片刻溜过来盯着我。
很无奈,也让我不自在。
来到无逸斋外面,里头嗡嗡的声音告诉我,那些小子已经来了。推开门一看,果不其然。所有该上课的、能上课的阿哥都到齐了。相比之下,我还是来的最晚的那个。
看见我,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看着我,连一向对我没好脸色的老四都在看我。这感觉很难受,我还真没有当明星的潜质。因为太紧张,我鬼使神差的抬起手晃了晃,“嗨,早上好!”
“……”那些阿哥和他们的伴读都有些黑线。最先反应出来的是老十,他嗖的一下蹿出位子,几步跑到我跟前,“芷儿,你手好了吗?还疼不疼?我给你带药了呢。”小胖子讨好的看着我,那可爱的神情使得我瞬间萌生出想摸摸他脸颊安慰他一下的意愿。毕竟,他的出现最大限度的缓解了我的尴尬。但那仅仅是昙花一现,我立刻就醒悟过来,这里不是我的地盘儿。笑了笑,我后退了一步,“芷蘅给十阿哥请安,十阿哥吉祥。”然后又朝诸位行礼,“芷蘅给各位爷请安了。”既然老康说我不用自称奴婢,那我还客气什么?!虽然我清楚,他的意思只是我对顾八代不用说奴婢而已。但规矩是用来让有心人钻空子的,我一直信奉这一点。
三阿哥率先点点头示好,“平身吧,你就是瓜尔佳芷蘅?”
“是。”
“京城里传言你……”说到一半猛然刹住口,估计是不好当面揭我的短,便红了脸颊干笑了一下。
他是客气了,可不代表所有人都客气。这个人自然就是我的死对头雍正老爷了。只见他右嘴角一挑,眼睛一眯,干巴巴的揶揄道:“京城里传言你什么也不会。”
“扑哧”几声窃笑,我眼尖的看到了几个偷笑我的家伙。没功夫和你们斗气儿,谁让咱地位不高呢,要不然早K的你们满地找牙了。笑眯眯的拱拱手,我真诚地说:“谢四阿哥夸奖!”众人晕菜,老四的脸都黑了,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老十见我受气,十分不满,可又不敢直接对抗他四哥,便拉着脸道:“四哥别听人胡说,芷儿聪明着呢。”
这时,老九发话了,“老十,你还不回来?杵在那里做什么?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傻丫头,你和她废的什么话?!”有两个阿哥张嘴炮轰我,我的处境立刻就急转直下了。不少伴读都开始低声嘲笑起来,连老七都和伴读在那里指着我窃窃私语。我一点儿都不生气,因为这样的传闻正是我要的。虽然此刻有些尴尬和不甘,但我还是很满意的。
要知道,京城里顶尖儿的贵族子弟几乎都在这屋里了。只要他们都认为我很傻,很笨,我的目的就算是彻底达到了。
十阿哥似乎对他哥哥的无礼很懊恼,小脸儿憋的通红,拳头也紧紧的握着。看着他起伏不已的胸膛,我暗叹了一声:真是个傻孩子。忍不住扫了一眼老五,他的神情十分耐人寻味。也在担心,可眼中似乎还有一些别的——那是了然。
见我不说话,那些目高过顶的男孩子更嚣张了。鸡一嘴鸭一嘴的大声议论着,老三和老四以及他们身旁的人都没说话,这两个明显要高杆的多。我瞟了一眼始作俑者,老四胤禛,又看了看一旁面带微笑的老三胤祉。笑眯眯的对十阿哥说:“十阿哥,师傅就要来了,还是回去坐着吧。”
对于我的反应,那些人都很不屑,却又不知道还能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刺激我,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我从容入座,打开书本。
前面的小十三回过头来咬着唇担忧的看了我一眼。我朝他笑了笑,对那边十四阿哥道:“十四阿哥还要不要那个花猫了?”
“要啊,你画了没有?”十四顿时就亮了双眼,急巴巴的跑过来,“芷蘅,你画了没有?”
“还没。”我笑着摇摇头,看着他立刻胯下的小脸儿十分好笑,“散学前我会画好的,但你得借我一支新笔。”
“有,有,你要什么样的?”
“随便。”未用过的毛笔上有胶,只要小心不泡软,就能勉强当硬笔使用。掂了掂手里的笔,我笑说:“专心上课,我说到做到。”十四阿哥点点头,一脸不舍的坐回去了。这边,小十三回过头悄声说:“我也要,你得给我画个和十四弟不一样的。”
“十三阿哥~~~”拉长了声音,这兄弟俩,真够宝的。
“嘿嘿,说定了啊。”他贼笑着转过头去了。
“嗯哼!”一声,顾八代那独有的威严咳声传了进来。
“顾师傅好。”全体起立,鞠躬,问安完毕,一天的学习又开始了。
温习了一个时辰的功课后,顾八代开始讲满学。我没学过满文,听着和天书差不多。看样子,这老爷子也没打算叫我明白。也或者他认为我作为满人应该不用启蒙,自顾自的接着上次的课程开始喷。
无聊的翻看着课本上的蚯蚓,我开始打瞌睡。要是有副眼镜就好了,带上眼镜,从前面看反光,他就不知道我睡着了——最好是墨镜!
双手使劲儿撑着眼皮,努力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前面越来越模糊的顾八代,暗里祈祷这课赶紧结束。终于,他讲课暂时结束,下面开始学写满文。我用的是描红,和十三、十四是一样的。不知道念什么,就当画画儿一样瞄着。眼角的余光瞄到顾大师走到了我的跟前,赶紧将头低下,装出认真的样子。可不知是他故意跟我过不去还是我的确写的不咋地。他看了片刻就道:“这几个字要重写一遍。”
我晕!他说的哪儿是几个字啊,那是一大篇儿啊。翻了个白眼儿,估摸着他已经离开后,我嘟囔道:“诚心折腾人嘛,重写一遍?我还一百遍啊一百遍呢……”
可谁知,就在此时,顾八代突然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很正经的说了这么一句,“嗯,你的字虽然不好,可难得的是有这个恒心。就按你说的,这些字每个写一百遍!”
“==”我倒!
满文之后居然是算学课,总算是让我不那么想睡觉了。上课的是个洋人,姓白。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其实,开始的时候他就没注意我,一味的大讲特讲他的几何初级知识。听了没一会儿,我就意兴阑珊了。没意思啊,原来古代的外国人也不比我这个现代人知道的多啊,嘿嘿嘿。眼瞅着他布置了两道题让这些皇子做,就随意的写下答案趴在桌上梦周公去了。
“当、当、当!”
“谁啊?家里没人。”朦胧间听到了敲门声,我不耐的边回答边翻身,“哎哟”一声,我就歪地上了。这下可好,全班‘同学’都看向我,大都是一脸惊讶,挨我近的那几个早就捂着嘴笑了起来。
大胡子洋人无奈的摇摇头道:“小姐,请你不要在我的课上睡觉。”
“哦,对不起,对不起。”我面红耳赤的站起来一个劲儿的道歉。
白晋似乎有些无奈,“这次就算了,要是下次再这样,我会惩罚你的。”
“是是是,我知道了,谢谢白师傅。”干笑着连连答应,这老外可比顾老头儿仁慈多了。要是搁他课上睡觉被抓,准二十下手板儿跑不了。低头看见自己写的答案,赶紧不动声色的攒起来扔在了脚下。
白晋点点头,随意的问道:“我讲的你听得懂吗?”
“嗯……不,听不懂。”刚要点头的我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就赶紧否认。白晋不疑有他,皱皱眉转身走了。然后,他开始讲解刚才那两道题,我一耳朵听一耳朵冒,顺便把答应十四和十三的画儿画完。给十四的自然是加菲猫,可因十三要个不一样的,想了半天,我索性画了《神兵小将》里的南宫问天和他的天晶兽……
散学后,我把两张画儿给了他们。结果便是,小十四不满我对他们兄弟俩的大小眼儿,强烈要求我再给他画一个和十三一样的。无奈之下,我只好答应明天一定给他,这才勉强脱身。这日子可真不是人过的啊,唉。回去写字了,一百遍啊,那么多字……
傍晚,我漫步在畅春园的小路上,享受着难得的美景和安宁,前往膳房取我的晚饭。拐了几个弯儿,迎面走来两个人。定睛一看,居然是四阿哥胤禛!!!最怕谁就碰上谁,我暗呼倒霉,却依然只能规规矩矩的给他请安,“四爷吉祥。”
“嗯。”他冷淡了应了一声,却没有动。我纳闷儿地看了他一眼,却对上他阴冷而满是厌恶的眼眸。这家伙对我的憎恶之深简直堪比马里亚纳海沟了……
“以后离十四阿哥远点儿。”他突兀地交代了一句,“要是再让我看见你纠缠他,可别怪我不客气。”说完也不等我回答,抬脚走人了。
气的我一佛出世,二佛生天。这什么玩意儿人?我哪时纠缠过那小东西了?是他纠缠我好不好?!朝着他消失的方向,我低声的把所知的一切骂人词汇统统温习了一遍。深吸口气,调整好心情打饭去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适应了无逸斋的生活节奏。迟到的事基本上没有了,但由于背不出那些拗口的古文,打板子和罚跪成了家常便饭。但这也是有好处的,那些阿哥和他们的伴读对我的敌意少了许多。因为有我在,他们被罚的机率呈直线下降!
顾八代也是奇怪,哪天上课都得想法子教育我一通,顺便体罚一下,估计他都罚上瘾了。我想,要是我哪天请假了,一定有很多人想念我==b
这天,又轮到顾八代的汉学课。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听着他说话。他今天讲的是《孟子》,但那不是给我讲的。由于我的努力,顾八代先生一直认为我连《三字经》都不会背。所以,他给我的任务就是在两个月内将《三字经》读懂,背熟——估计他是在外边打听到我的辉煌业绩了,每天都逼着我又抄又背。你说我又不傻,一个《三字经》罢了,每天抄最少几十遍,还背不下来岂不真成了傻子?!
可我又不想学那些之乎者也,便每天故意背错几个字,这样一来,一直到五月份,我也没痛快背过一回。
今天他又来了。
讲完课,全体“同学”都眼巴巴的等着看我出丑。顾八代老先生不负众望,朗声叫道:“瓜尔佳芷蘅。”
“到!”
“扑哧”几声窃笑冒出来了。顾八代皱着眉,用眼神将那几个坏小子压制住后对我道:“《三字经》背会了吗?”
“回师傅,没有。”
“背一遍试试。”顾八代用看朽木的眼神看着我。
“是,弟子遵命。”清了清嗓子,我大声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顾八代不置可否的端起了茶杯,旁边的徐元梦面无表情。暗自坏笑了一下,瞅准了八代同志喝水的频率,曼声念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旱地兔……”
“噗~~~~”可怜顾八代险些没被一口水呛死,“咳咳咳,你说什么?”
“啊,错了,是子不学,断机杼,嘿嘿。”我作出不好意思的样子憨笑了一下。底下,一干阿哥和伴读全笑疯了,拍桌打凳的都快岔气儿了。
徐元梦忍住笑喝道:“不许笑,快坐好。”一屋子人都捂着嘴憋的脸通红。顾八代掏出手帕将水渍擦干,气急败坏地看着我道:“多少天了?你怎么还没背会?外头跪着去!”
“是。”我装出很委屈的样子往外走。
“站住。”
“啊?”
“拿着书,出去背。”
“是~~~”拉长了声音,我抱着书,一步三晃的出去了。一路上,将那些阿哥的神情尽收眼底。
十四阿哥捂着嘴偷笑不已;十三阿哥却朝我挤眉弄眼的作怪相儿;十阿哥笑中带忧的连着咳嗽了好几声;九阿哥满是鄙视的冷哼了一声;八阿哥一手支着前额,轻轻摇了摇头,无奈中隐隐带着三分佩服;七阿哥憋笑憋的满脸通红;五阿哥颇有些责备的看了我一眼;老四很干脆,连表情都没有,我从他跟前过,就好像隐形了一般;三阿哥皱眉瞧了我一眼,眼中满是不屑。
前面,徐元梦沉思着望着我,似乎是在研究我大脑的构造;顾八代面陈似水,估计他这辈子都没教过这么笨的徒弟。没被我气的吐血已经是他祖坟冒青烟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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