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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会》重逢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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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锋寒想及这般情义,心中亦是微温,待要开言,寇仲却是狠狠瞪了他一眼:“老跋,先说明白,今晚我们兄弟两有说不尽的话要说,你可别想拉着子陵陪你打架。”他知道跋锋寒是武痴,每次相遇,都要大打一番方才开心。上次在草原上与徐子陵偶遇,无意中被他的精神力克制了心灵,无法挑战,必引为憾事,这次再会,他有所防备,以他心志之坚,只要稳守灵台,徐子陵的心灵克制能力将无法再影响他,必会找机会提议好好打一架的。此刻寇仲哪里肯将徐子陵放开让他们两个交手,不等跋锋寒开口,已一口拒绝。也不等他答话,拉了徐子陵自己的房,笑说:“今晚咱们抵足而眠,把两年的话说个光。”

徐子陵微笑不语,他本来就是不爱多言的人,自来与寇仲相处,二人深知彼此,他的很多心意,不用说明,寇仲也就明白了,哪里还要多话。以往在扬州也向来是寇仲说个不停,对他说外面的世界,说传说中的英雄,说各路义军,说李子通白信秦超文左孝友等等义军将领,说着要投奔这些人物成为义军中的将军一步步往上升的远大前程。后来流落江湖,又每日里吹嘘着扬州双龙何等厉害,将来要如何如何出大名成大业。每每心中知道自己与他不过是小混混罢了,最不入流的人物,可听他吹牛不止,也是享受。再后来稍有所成,寇仲又每日里长篇大论万里山河,用兵要略,总在耳旁自吹是天下难得的英才,用兵家等等等等,每每叫自己好笑。曾几何时,所有的话一一实现,当年曾多么佩服的英雄们,如今已是不屑一顾的手下败将,当日扬州城里只拥有彼此,偷了一个馒头还要对着分的孤儿如今已成为名动天下的人物,那个整日里嚷着要出人投地投义军的家伙,干脆自己组了军队,如今已拥有夺取天下的实力了,世事无常,可见于此。

他怀念往事,心头怅惘,安下心来,准备听寇仲那永远也说不完的长篇大论,涛涛不绝的自吹自擂。

可是寇仲张张口,忽然发觉无话可说。没没无闻时最想成名,每天对着子陵说些投义军成大名的话,后来是闯荡江湖的小人物,对未来仍有无限憧憬,永远乐呵呵地把心中所构思的美好未来吹个不止。直到他开始走上争霸天下的道路,在理想上,和一心出世的徐子陵背道而驰。虽然徐子陵一直在他弱得可怜时帮助他不断突破难关,可徐子陵仍然不愿听有关争霸的任何事,仍然不愿去讨论种种的无情斗争。可是这两年来,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争霸天下上了,除了争霸又有什么可以说的,生命不知何时,竟已贫乏得除了争霸就再没有别的任何事可以一提了。

徐子陵见寇仲神色奇异,心中暗叹。他与寇仲的性情南辕北辙,完全相反,他性情宁静歉和,原是出世之人,寇仲却执着无比,最适合入世。在他看来,天大的事都可以轻轻淡淡浑若无事,一句话带过。而寇仲却长于把芝麻绿豆般的小事做张做智七情上脸得说得比天还大。偏偏他们自小相交相依为命,在最困苦时彼此相依,两个人浑如一个人一般。可是在渐有成就后,反而彼此渐渐疏离。是寇仲争霸天下的意愿使他们之间的理想再也无法融合,彼此的距离渐渐拉大。双方都有所意识,都尽力想要弥补,都尽力迁就对方。徐子陵心虽不喜,也并不打击寇仲的壮志,寇仲的任何行动都先顾及徐子陵的看法想法,只要他眉头微皱,无论多么辛苦麻烦,也要另用他法。但一切一切,刻意为之,终是落了下乘。二人之间隔阂渐大,终使徐子陵不能不走,走了,寇仲才永远是他的朋友,永远是他的好兄弟。如果长留,焉知以后,二人不会因为理念的不同而有更多的冲突。因为太珍惜这段情义,所以才不得不离开。若非发生了这件事,他必须来安抚寇仲使少帅军不致分崩,也许他永远不会再来见寇仲。

只可叹情义虽如旧,但终是人事变幻,再不能如少时一般全无杂念了。若换了以往,二人在一起时,自然有无尽的话题,纵然不想说话,就不说好了,双方都自然闲适,绝不会有任何陷入僵局的感觉,可如今到底不同了。

他不忍寇仲发窘,笑说:“这两年,我走过关外许多地方,到过各个国度,见过许多奇异的事,你可愿听?”

寇仲忙笑道:“好啊好啊,我被困在中原脱不得身,你倒讲些关外异国的故事来听着玩。”

徐子陵微笑,缓缓将自己两年来的经历一一叙述,种种的异国风情,奇闻轶事俱皆说来以增兴致。

寇仲却对每个国家的女子感兴趣,总是追问不止,什么龟兹的女子是不是都象玲珑娇那么美?疏勒的姑娘最爱做什么打扮,高昌的少女是否娇媚,安国的女郎可象传说中那样多情?

徐子陵听得不耐瞪着他骂道:“你这个色鬼在打什么主意,小心你岳父大人的天刀,若对不起三小姐,就是宋二哥也饶你不得。”

寇仲委委屈屈地说:“子陵真是不识好歹,我只是想知道你可有倾心的女子嘛。听说关外女子又多情又大胆,不知你可有合意之人。以你子陵的人才,只怕那些各国女子都会立刻倾心喜欢的,只要你肯,左拥右抱也不是问题?你该不是还惦着师仙子和青璇大家打算一辈子当和尚吧?”

徐子陵气结痛骂:“你真以为天下人都象你一样一看到美女立时忘记祖宗十八代?”

寇仲扮个鬼脸,无赖至极点地说:“可不是吗,我们不都是个孤儿?难道你竟忽然有了祖宗十八代可记?”

徐子陵气得大骂:“你的嘴里就永远吐不出象牙来吗?”

寇仲反而眉花眼笑:“说真的,不知多久没有听到子陵你骂我了,终于可以重温旧事,好舒服啊。”

徐子陵为人诚恳正直,向来与滑头滑脑的寇仲不同。自从寇仲争霸以来,二人也时常发生冲突。每每徐子陵因他的行为不悦而责备他,通常都是寇仲认输服低。因着寇仲争霸的理由说得再冠冕堂皇,终自知确有私心,远不及徐子陵子陵的正直坦荡。因徐子陵立身至正,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寇仲没理,寇仲也不愿令子陵不快,往往行事倍加掣肘,十分不便。后来子陵离去,再无人管寇仲的做为。争霸天下,原是一个谁更狠一点谁就成功的游戏,为成大业,无所不用其极,谁也不会责备他的无情冷酷。可是两年来,不断成功,无论做什么决定,手下众人只有支持绝无反对,更没有任何人干涉他,再没有不悦地皱眉,不快地低斥,再没有人用不赞同的眼神望向他,心中却常倍觉空虚。

如今听子陵这般不客气地痛骂,反觉畅快无比。

跋锋寒听得此言也挤进房来瞠目道:“我怎么不知道少帅竟有爱挨骂的喜好,以后定多骂你几声便是。”

寇仲见跋锋寒眼睛盯着徐子陵,手大有忍不住去摸剑的趋势,心中不耐,忽然起身出手,井中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足以撼天动地的力道劈过去。

跋锋寒情急拔剑挡拔,不及聚力,被寇仲一刀劈得退出屋外去。

寇仲当门而立,骂道:“我还有动不动拿刀砍人的喜好,你以后也可以多试试。”

跋锋寒被这一刀砍得愈发手痒,只是心亦知二人相聚之喜,实在也不忍再扰他们,哈哈一笑:“好,我给你们三天时间慢慢叙旧,三天之后,我们打个痛快。”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寇仲也不知应该先松一口气,还是先为三天后的日子担心,与徐子陵相视苦笑,碰上跋锋寒这种武痴,你想不头疼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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