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金武阳坐在藤椅上,在日光灯惨白的灯辉下,欣赏桌上放着的那一大玻璃瓶药酒。
一个能装八钱酒的青花酒杯,盛了杯酒放在那药酒瓶子旁边,桌上还有张单子。
透明的药酒瓶,形状若桶,高逾尺余,磨砂玻柱插盖,底层四五寸高,多数是金武阳叫不出名儿的中草药,他只认得大枣、枸杞、人参、脆蛇等几种,酒浸药,药染酒,瓶中酒红殷殷的,杯中酒也是红浸浸的。
金武阳端杯一仰头,香甜爽口的酒液就一路欢畅流入肠胃。
他又一次拿起桌上那张单子,看着纸上抄录的处方——
{祖传秘方}壮阳神液鹿茸穿山甲
□□石燕子□□……
全方三十味,滋阴补肾、壮阳填精、
补髓、益气、健脾,实为固表也。
另具祛风活血之效。可泡酒而饮。
亦可作丸而服。小剂量,长时服,
方可收提高性功能特效。
世世单传,慎之秘之。
扯!金武阳记起,刚看单子时对刘光亮的吼叫,你龟儿,这是啥东西哟,还有那么多空空。
金县长,他记得,当时刘光亮忙躬身解释,这是我花了两千块,才从沙老头的儿子那里抄来的。那几味药,那杂种整死不说,更不写,他说那个是他家祖传的规矩,发过毒誓的,要药他负责弄,要一服他给配一服,就那单子上的药,我还是跑绵阳、去成都才配齐的。领导先试试。千万记住,一道只喝一小杯喔!
扯!个杂种!金武阳笑笑地骂了句,也没说要,也没说不要。
金武阳心中甜丝丝的,他感到,实践证明把刘光亮弄到公安局当副局长,弄对了。
这不,贴得死紧不说,有啥好处总是先记着领导。
不错,不错,有了这刘光亮,做任何事都顺当,人家一片苦心,把药酒泡好,专程送来。
刘光亮呵,刘光亮,你送你妈这汤汤水水,不晓得给老子送个美人儿?
老子看呵,开个楚楚巷,尽弄些水灵美气的处女,你给老子当老板。
那个时候,用这神液,嘿嘿……那才叫美气……
金县长。金武阳正美滋滋地想,突然就有人在门外喊:金县长。
哪个?金武阳忙站起身,把那药单赶紧放进抽屉,向门外黑乎乎的地方望去。
一位红彩裙、高挑个的女子,冬瓜似的粉红脸,双唇血红,胸脯高耸,亭亭玉立在那长方形的门框中,黑色的背景衬托得那姑娘更加挺秀、俊美。
你……金武阳双眼圆瞪,突然神经短路,不知所措地语塞。
大概所有好色的男人都会这样吧,猛一见靓丽美女,就突然脸红语塞,甚至背上渗出毛毛汗珠。
那姑娘笑盈盈地往金武阳面前靠了一步,裹去一股浓香,压低嗓门神秘地说:梁局长要我来请你。
梁局长?哪个梁局长?
市公安局的呀。
喔……哦呵呵……你看你看,梁老兄来啦?嗨!好久到的?
刚到,就叫我来请你。
那,走,哦,在哪?
紫罗兰。
紫罗兰?金武阳心下疑惑,这梁局长好像从不进歌舞厅,咋这半夜跑来,一下就扎进桥头紫罗兰?不过,听说那里才从江堰弄了十多个十七八岁的美女,大男人,谁见了美女不动情?
嘿嘿……也难怪,下乡来打点野食嘛。
——金武阳跟在那姑娘身后,边走边窃窃地笑,死鱼般的目光,直盯住前面那黑乎乎滚圆抖动的屁股。
老远,金武阳就望见,紫罗兰三个字的霓虹灯招牌,在暗夜中流光溢彩,格外耀眼。
门外停着两辆小车,一辆吉普车,一辆白色野马,顶上一根横杠似的警灯。
金县长。一股浓香直扑金武阳的面前,声音低软地说:请!
金武阳这才看见,那姑娘站在大门边,微躬上身,平侧举右手,请他进门。
他背剪双手,高视阔步地往门里走去,顺便瞟了眼那姑娘身后墙上挂的一块雪白的招牌,招牌上包场二字跃入眼底。
门内光线暗淡,隐隐地飘出音乐,金武阳似乎看见两个姑娘迎面走来,旁边还有两个人影飞样地一闪,他感到双臂被揪,被拧在背后,像有绳索在捆。
这?唔唔唔……
金武阳顿时冒出一身冷汗,一团软布就塞进了他张开的嘴里,堵住了所有的叫喊,他没看清面前、身边的人是谁,就被一条麻袋劈空罩来,罩在了黑暗的恐惧中。
他感到有人把他扛了起来,在紧跑,又停了下来,只听:快!快!那边,那边!普通话的声音:快!快!
他感到被从肩头放了下来,头和下半身被人抬着,一下又一下地往前送、送,横横地放在好像是软软的椅子上,又把他掀起来,靠坐了,一边一个抵住。
好啦。前面普通话男声在说:走!
呜——轰……
金武阳心底惶恐,感觉汽车的颠抖,左一下右一下,撞在温软棉团般的身体上,有股股浓浓的香水味,钻进鼻孔。
武妹。在轰轰的汽车声中,金武阳听见右边姑娘压低声音在胸前朝左边喊:听说,这大哥是白龙滩第一。
啥第一?左边飘出一声软语。
哎呀,武妹,装啥嘛?
兰姐,我真不晓得,啥第一?
金枪第一!
屁!
真的,要是不信,你先试试。
嗯……不!还是兰姐先,嘻嘻……
金武阳感觉到恐惧中的温情,心下在忙乱地推测——是哪个?
莫非移民款……不会!
死人的秘密……也不会!
仕途***里?不会吧!我才上去,对谁都没威胁,况且,我还住白龙镇,不会得罪谁呀!
金河坝?谁呢?我没与任何人正面冲突,咋会冲我来?
那事?大半辈子,才六十来个,也没谁不满意过,哦,对!刘家媳妇!惟一一个不从,不!谅他刘建军也没这狗胆!况且,他媳妇也不一定要说。
不会,不会!
王富帮?不会吧!一切是那么机密。况且,他不会如此阴险吧。嗯,更何况,我们从无正面冲突呀,不会!不会!
哪是谁喃?如此狗胆?敢黑办老子?等老子弄清楚了,有你几爷子好日子过!***!杂种!
金武阳悸惊恐惧的情绪渐渐舒缓下来,还没从慌乱的麻团中理出头绪,车就哧——一声刹住,透过麻袋,有了模糊的光亮。
小兰。前边传来普通话男音:拿,钥匙,二零三。你在……
到时电话叫你!
好嘞!武妹,走。
金武阳感觉左右两边香味淡远,凉风浸入,定是开了车门,姑娘下去啦,记住!二零三,小兰、武妹,哼,给老子……
金武阳正在愤怒地想,左肩被一扯,整个身体就朝左边倾倒,有人抓住肩头的麻袋往外拖,里边双腿有人抱了往外送、送,忽又停住,自己整个上半身全部悬空,一会儿双腿又被抱起,整个身体全部横悬在半空,嘭!一声,车门被关上,双腿被放了下去,两脚刚沾地,双腿又被揽,上身被人一掀,金武阳感觉失去重心,伏上人的肩头,被扛了,闪悠闪悠在小跑,咚、咚、咚!
一级一级上楼梯,拐弯又咚、咚、咚!上楼。
嘭!一声,门在身后被关上。
噗——一下,自己被丢上弹簧床,闪悠闪悠地晃了两下。
取了。左边,一个男声,发出卷舌普通话说:换成这个!
来。右边,一个男声,冒出川味十足的卷舌普通话。
金武阳被掀过来,翻过去,推起来,麻袋从腿下往上卷过来,从头顶被扯了下来。
眼前朦胧的灯光只一闪,金武阳只来得及瞟了一眼壁上的方镜,周边四个人影,就又一下子被厚布口袋罩了整个脑袋,眼前复归一片黑暗。
有人在背后解开捆手的绳索,两个手臂分别被有力的手拧钳住,都在用力地向后拧着。
金武阳想站起来,双肩被狠狠地按住,他拼命地挣扎,毫无作用,只得又瘫倒在床上晃悠晃悠。
他整个人仰倒在床上,两脚被人扯拧钳压得生痛,嘴仍被塞得死死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样不行。左边那个声音突然说:不行。
嗯……这样,床右边说:套住大臂,嗯,对,对!大臂。
两边就分别用绳索挽套了金武阳的大臂,缠了好几转,又像打了结,两边的夹窝,分别被抠住,把他使劲往床上方拖。
抬起来!咦——脚下方飘过来一个本地口音。
是哪个喃?嗯?
——没容金武阳想出眉目,他就感到整个床垫上半部被掀了起来,两边臂膀上绳索在拉紧,手腕早已经松开,两个小臂可以自由地活动。
捆牢呵!脚下的声音在指挥:捆牢呵!
没问题!右边普通话回应:放心,没问题!牢得很嘞!左边也用普通话回应。
床垫又平平地放下。
有人在解他的裤带,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他拼命扭着腰部和屁股,挣扎着,踢、蹬,可双腿猛一下被死死地按住。
快,脱呀!
有人从腰上往下掏垮裤子,连内裤都脱,脱——
我还以为好凶嘞。左边卷舌音极重地叹息:像根葱。
嗯。右边忙说:你莫以为那玩意儿不凶,雄起来,像金枪嘞!
快点!脚下本地口音吼:脱!
脱球这边得行罗。左边忽然冒出一句本地腔,好像把裤管往对面甩去了,噗一声,裤管就搭挂去了右腿边。
金武阳感到,两腿被分开,脚腕,被绳索缠绕、缠绕。
下方的床垫被抬了起来。
捆牢呵!又是脚下的本地声音在咋呼。
嗯。左右两边都作了回应。
金武阳惶恐无助,全然地处在黑暗中,手臂和双脚都被绳索套牢,裤子被脱掉,嘴一直被塞住,头还蒙在黑暗里,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心头恐惧、惊慌、害怕的感觉如波翻浪涌。
呃,小兰吗?哦,小武呀!左边川味极重的普通话,正在打电话:你们到三零四来,嗯,三零四,对!你们两个。脚下的本地音,发出命令说:到隔壁去,快去!
门,嘭!一声,又嘭!一声。
金武阳听见人在走动,旁边床在叽叽…嘎嘎…叽叽…嘎嘎…地轻响,咦呀……咦呀……有女人轻声地哼着,有股脂粉、洗发水交合的味道,轻轻地飘进鼻孔。
金武阳感觉那香味就在自己身边,忽然,有纤细温软的手,在抚摸裆下那玩意儿,摸揉、揉捏、捏揉,渐渐地一股暖流像电从脊背漾入胸中,那玩意儿渐渐坚挺硬朗、硬朗,一团温热的身体压过来,那玩意儿就被夹住,进入了一片润湿温暖的嫩处,被含磨、含磨,一下一下被动地享受。
兰姐……一个女音,颤颤地呼喊,兰姐——
哇……好爽,再来两…两下、两下,呵、呵——
金武阳感到压在身上那团软体,一下一下推磨似的猛摇了几下,想必已达极致,渐次移去说:来吧,看把你急的。
金武阳感觉又一团软体,香香地扑了上来,湿漉漉地又夹住了那玩意儿,摇……荡……荡……荡……摇……
原来是为这事呀——金武阳边快活边想,何必这样,叫一声,我还要来得快点,还要威猛十倍,嗨!这事……
正当金武阳激越,舒畅、舒畅,刚刚上了轨道,那温湿的身体猛然离去,像是被强拉开去了,只听那女音悄声抱怨:嗨呀,再耍一会儿都不行?
闭嘴!早先那个本地音,凶狠地一声吼。
金武阳感到自己那坚挺的物件,从顶端被撑着,猛一下,剧烈地创痛迅速传遍全身,啊……他摇晃着脑袋,魂飞魄散地跌入了一片死寂的空白里……
43
王富帮开着车,朝火车站急驶。
刘建军坐在前座,满面赤红,惊恐、慌乱、胆怯、愤懑,说不清楚的一种复杂情绪在胸中涌动。
只有呼、呼、呼,从车窗刮进的风,挟裹着市声和飞逝的霓虹灯影,在车内搅动成一种莫名的噪音。
两个男人,谁也没法说清此刻的复杂心境。
建军。还是王富帮觉得已过来凤大桥,马上就要到火车站,便无话找话地率先打破沉寂:到成都,住你舅舅那里?
嗯……唔……只有先住舅舅那里。
王富帮听见,刘建军的声音发颤,干脆直接作了交待。
你在那里等我。我从深圳回来,成都找你,我们在成都搞个啥企业,你先同你舅舅商量商量,看搞餐饮还是娱乐,还是经营其他的,搞一样,你们准备好,我投资,你两口子负责经营。
哦……刘建军心不在焉地回应。
王富帮已望见候车厅门前的灯光下,朱晓琼站在那里眺望,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原地打转。
王富帮对着朱晓琼,飞速地闪了两下车灯,急忙开了过去。
朱晓琼忽然咧嘴一笑,飞燕般跑到车门边,拉开车门说——
人都进站了,快点!只停十二分钟!
车还没来嘞,急啥!王富帮锁着车门说:还有半个小时!
哪有哇!朱晓琼望见刘建军,闷着跳下车,急匆匆地往候车室走,也不搭理她,满面愁苦,她还是直往下说:嫂子都急得要哭啦。
朱晓琼见刘建军那副神态,等王富帮靠近悄声问——他咋啦?
没咋!快,前头看看去。
两人一直把刘建军五口送上火车,站在车窗边。
刘建军伸出头来,双手捧握住王富帮的一只手,咬着下嘴皮出不了声,泪珠一颗接一颗,像掉炸弹。
列车渐渐启动,轰隆隆——轰隆隆……
刘建军不得不松开手,头伸窗外,哽咽着挥动双手。
王富帮也是泪雾双眼,挥着右手,看着那苦命人家被列车载走,心中默想——但愿这一家子,从此走进充满新生、充满希望的热土。
朱晓琼没见过王富帮如此凝重,双眉紧锁,眼荡怒火,满面严肃,闷声不语,双手牢牢握住方向盘,愤怒地往前开,仿佛要用车轮去碾碎一切的仇恨。
王富帮心里很烦,眼前一个劲闪出血液横飞的场面——硬挺的那玩意儿,像根朝天的笋,湿漉漉地坚挺着,猛一下就被雪亮的西瓜刀,充满仇恨地一劈,断掉笋头,血液四散狂飞,四散狂飞……
殷红了大腿,殷红了床单……
一进屋,王富帮就十万火急地说:你快洗澡!
朱晓琼飞了王富帮一个媚眼,满以为是等不急啦,可是她只看见王富帮的后背和后脑勺,闷坐床头。
——真是孔雀开屏!她暗自叹了一句,悄然进了洗手间。
王富帮听见洗手间哗——哗的水声,急忙一下抓起电话,迅速拨了号码。
呃,张医生!我姓李,对,李老板,咋样?刚包扎啦。断了的接不上?要送急救中心?送吧,送吧,反正由你全权处理。
要命啵?不得嚎!那好说。你安排好,嗯,嗯!我晓得,你先垫一万,明上午九点,我来你房间,付给你,放心,只差你两万,五万就清了,你只要处理得好,再加一万。不过,你务必办妥!
屋里,除了哗——哗的水声,就是死寂一般的沉静。
王富帮,浑身像散了架,瘫靠在床头,闷声不响地抽着烟,眼前又是横飞的血液……
(精彩待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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