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要追溯到数小时前了。
“啊——”
伴随着尖锐的呐喊声,绫乃用炎雷霸劈下去了。用炎的精灵王授予的降魔神剑一刀把栖身在施工现场的怨灵烧毁了。
“忽——”
绫乃在确认消灭怨灵后,就把炎雷霸收入鞘中,放人体内了。随后,从后面传来了些像是不经意而发出的声音。
啪忽啪忽啪忽——
“唔?”
绫乃折回去,用凶恶的眼光看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即使是保守地说,那种眼神中也充满了远比面对着怨灵多出数倍的杀意。
和麻在这充满杀意的眼光中,慢慢地停下了不经意拍手而发出的声音。但是,能证明这并不是因为恐惧的证据是那仍未消退的想要把人吃掉的嗤笑。
“——”
绫乃久久地盯着和麻,视线直能把入射杀,脸上一副想要挑战的神情。
还是一向的那副毫不在意的表情。一丁点儿的紧张感也感觉不到,完全是一个松懈的态度。
这也好。因为即使看起来很放松,但这个男人在大战面前是决不会出现麻痹大意的状况的。
但是,脖子——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从腭下那块开始,的确有忍耐不住的东西。
和麻的身体已经变成有平时的两倍那么宽了。虽然胖了,况且还并不是多了肌肉。
是穿得多了,整个鼓起来了。
最上面穿的是灯笼似得羽绒夹克。里面塞了满满的羽毛,那,那好像是件很暖和的衣服。然后下面好像又套了好几件,甚至让人直觉得手腕什么的都好像胖了好几倍似的。
更有甚者,脖子上还围上了围巾,连手也是套着手套的。也许这就是他刚才不经意拍手的原因吧。
和外面空气接触的就彻底彻底地只有那张脸的上半部分。
不管怎么看,一身的装束都活脱脱像是个要去看冬季运动会的人。至此,要是手里再拿上一罐暖暖的咖啡的话,绫乃大概会在杀死怨灵之前就和和麻打上一仗吧。
绫乃的眼神布满了尖刺,死死地盯住和麻。
而和麻出现在这样的场合,绝非是为了要保护绫乃。他这样一身不好活动的暖和的打扮,料想也像是为了站在安全的地方看刚才那场精彩的打斗的。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个男人
“哼,光这么站着就可以拿到钱,你的身份可真是够高贵的啊!”
好一番挖苦的话。但是不用说,这种程度的挖苦根本连让和麻面皮邹一下都做不到。
“是啊!我和宗主的关系都已经到了可以脚对着脚睡觉的程度了!“
绫乃对轻蔑地冷笑着答道的和麻充满了杀意。愤怒地呐喊。
“啊!-为什么父亲要雇佣你做这样的人工作啊!?”
“这你问我我也……”
确实,至今为止重悟还从未让绫乃独自去完成过任务。但是,一直是由分家的术者轮流承担着的护卫的任务,最近好像也都交给了和麻一个人负责。
当然这也是要付钱的。
不管和麻的人格有多卑劣,他仍是个超一流的术者。因此付给他的报酬也自然绝非是小数目了。所以连这次对付怨灵这样无趣的工作也依然如故地雇用了和麻。
这一连好几回的工作,和麻正如绫乃说的那样,连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全都是绫乃一个人在对付。却是为眼前这个站着的男人在赚钱。
(你这家伙难道是绳子!)
绫乃非常生气可又拿他没办法,只好借挖苦稍稍消遣一下。笑着看着这个令人憎恶的男人,用一种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
“肚子饿了,我得去吃饭了。”
和麻轻轻地挑了挑眉。
“你这家伙又想敲我一笔?”
“有什么不好的呢。反正这钱也是你不劳而获的。”
“你这可就错了。我的工作说起来可是像做保险那样的工作呢。如果有打败你的敌人出现的话,我还是得出手的。”
和麻说的好像真的一样,绫乃听了严厉地指出道:
“保险的话应该是有交保险和回报两部分的吧。
“每回都回报的话,保险公司可要破产了。”
“对你来说没有关系的。因为你能赚很多啊。”
绫乃已经非常强硬地坚持了。而对于和麻来说、因为得到如此轻松的工作也变得大方了,所以这对话决不会变成要彻底拒绝的氛围。再说反驳也不像平时那般苛刻,而是总好像哪有可协调的地方。
“嗯好的!只是吃饭的话。”
结果还是和麻让步了。绫乃绷紧了快要露出破绽的嘴,得意洋洋地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去吧。有人告诉我由香里那有家很美味的法国料理店。”
“法国料理店!”
和麻冷静地拉住了刚要迈开步子的绫乃。
“法国料理店也好,风味料理店也好,我都无所谓。但是我们不能就穿成这样就去吃饭吧?”
绫乃震惊地回头,瞧了一眼。绫乃穿的是平时上学的学校制服。这样的一身装束可以说是无论喜事丧事都可以出席了。但是,和麻——
“为什么不好好穿件衣服来呀?”
“笨蛋呀!”
对于绫乃的指责,和麻一句话就给打发掉了。
“为什么叩拜的工作就一定得穿那么正式的衣服呀?”
“这有什么不好的。至少能看起来好看很多呀!”
“别管了。连看的人都没有还穿那么讲究。”
不用说,这样的话只会让绫乃扫兴。和麻气呼呼地把眉抬起,命令她道:
“听着,以后工作的时候要打上领带,知道了吗?”
“不要。”
和麻不到半秒的时间就回答了。就好像感知到打的一下响声的反应般快速,就明确表示出这对话已经没有交涉的余地。
“哎呀真小气!”
“原来是这个问题呀?”
两个人好有气势地相互骂着,挖苦着,向车站走去了。气氛是虽然险恶,两个人却又好像靠得紧紧地不愿分开地谈话,旁边只能看见那“狗不理”的同类了。——可能吧。
结果,两个人找到了一家看起来很高级的餐厅(这点非常重要),没有系领带就进去坐下了。
“就这样的地方呀?”
“才不是什么‘就这样的地方’呢。总是只到这般高级的餐厅吃饭。你这家伙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怨恨!”
绫乃歪着头,心里觉得不可思议地看着和麻。
“阿?难道你没有这样想过吗?”
其实,和麻请绫乃吃饭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而且,这可以说已经成了工作后的例行公事了。
绫乃讨厌和麻不用工作就可以得到报酬,为了哪怕是减少那么一点儿,她用自己的行为说明着,并且她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至少从表面上她已经给足了面子。
“我在没见到你之前都不知道。“
绫乃像梦见了乙女似的把手交叉在胸前,声音摇晃,喜悦地喃喃自语道。
“人家请吃的饭就是好吃呀。”
然后不经意地闭上眼睛等待着和麻的回答。但是,回头一想确实如此强烈的突如其来,不管到哪时对方也不能做出回答。
睁开眼睛看见和麻。坐在对面的这个男人,正用朦胧的眼神看着窗外。就好像压根儿没听见绫乃的挑衅。
“你在看什么呢?”
“唔?啊…”
绫乃的声音把和麻的意识拉了回来,好一会儿视线才回到正面。
“什么都没看啊!”
“哦——”
“让你久等了!”
不久,又和平时一样开始乏趣的口舌之战了,正聊开的时候,服务员拿着香槟走过来了。
“哇!”
撒拉撒拉。香槟倒进玻璃杯时发出的声音好像心情很愉快似的。绫乃仔细地看着。
拿起玻璃杯。
“好,为了我们能平安无事地顺利完成任务干杯——”
就在为干杯而举杯的瞬间,和麻突然一下子就站起来了。
“和麻?”
“不好意思了,找还有点急事要办。这顿饭我来付帐,你慢慢享用吧。”
说着说着,看都没看一眼绫乃,抓起收据就走了。
“阿?等会儿…”
绫乃呆呆地看着在收银台那结帐的和麻。和麻就这样,连声招呼都没打就出了店,消失在人流中了。
“什么呀,这是…”
到这时绫乃才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心底涌上来的气呼呼呼呼地,身体直发抖。
“这算什么嘛…!”
因为有其他人在场,绫乃才好不容易压制住自己没大声喊出来。就想把压积在心里的这份冲动狂暴地发泄发泄。
细细的指尖支着的香槟玻璃杯脚,突然发出了不吉的声音——碎了。
-2-
出了餐厅,和麻毫不犹豫地往胡同后面走去了。走了几分钟,看见一个稍微开阔的地方,在那驻足仰望天空。
“啊——怎么办?”
望着空无一人的天空,和麻静静地开始问道。
“我是自己跑出来的?还是——我是被什么引出来的?”
答案闪光般突闪而过。这突然出现的光球朝着和麻的头上快速地飞来。
和麻轻轻地绫波后退,躲开了斜上空来的攻击。面前这个飞过来的光球,在差点儿猛撞到地面的瞬间紧急改变角度飞上去了。
光球再次急速下降。但是这次来不及躲开,没有击中。
“该死的——”
光球死缠着地绕着和麻飞。那不守惯性规则的高速以及杂乱的机动,完全超出了人的知觉力。和麻的眼睛只能抓住这光球移动所留下的光线。
——啊。
右手尽可能地伸开。就好像只是去取放在那里的东西似的,慢慢地自然地移动。
但是,好像互相约好了似的,指尖和光的轨迹交错着。和麻的手抓着拿过光球。就那样紧紧地握着。
“疼,疼死我啦——”
从光球进发出的尖锐的思念震撼着大脑。同时,光也渐渐地变得暗淡下来,那藏在里面的东西的真面目出现了。
那是个具有人形的东西。但是身高只有不到二十厘米。而且耳朵微尖,背上长着一对通透的翅膀。
看着手上的这个小东西,和麻了无兴趣地唧咕道。
“什么?虫子?”
“不是!不是虫子呀!”
那小东西在和麻的手里慌张地乱蹦乱跳。
是一个被称为“比古氏”的种族。她们栖身在森林中,是喜欢恶作剧的可爱的妖精。他不幸地知道这是一种很少在人的世界出现的生物,但这也不是绝对没有的事。
这是去年年底的事了。和麻和绫乃一起,在她上学的高中工作的时候,他第一次看见了妖精们恶作剧的情景。
虽然只有自己一人免受妖精的加害,但是那个荒谬的胡闹的晚上,至今仍记忆犹新。
“那,什么事啊?”
和麻不起劲地问道。到这他当真决意“既然能偶然相遇就打个招呼吧”,想着说完就把她捏死。
“哎,慢着,我有事相求,契约者大人。”
可惜的是,这只妖精好像不单是闯错了地方。而且闯进的地方是满载疑问的,被叫的那两个根本不为人所知的名字也是如此——
“你是不是没有问候要拜托的人,反而着手要攻击他?”
从正上方往下看着盘问,妖精天真无邪地笑着说道。
“阿,那个啊,是为了印象深刻地登场表演吗?好想看啊——好啊!?”
“哈,哈,哈——”
和麻大声地干笑着,用力把妖精握紧了。一本正经的口气说道。
“你不敢拿就去死吧!”
“啊——好疼啊,我要死啦——”
和麻用清醒的视线看着手中挣扎的妖精,当然还是没有松手。和麻观察着妖精的活动缓慢下来,她的气息渐渐地变得弱如虫子的时候把手放开了。
连拍动翅膀的力气都没有的妖精,一下子从头部掉了下去。就那样几秒——
“啊——好疼啊…啾!”
和麻轻轻地踩在了好不容易站起来的妖精身上。和麻感觉到脚底有微微的抵抗,于是又问。
“这是,就这两个问题。你是从哪里知道有关我的事情的?”
“啊——好疼啊!”
妖精突然二下子恢复了元气,从和麻脚下飞了出来,停在了和麻的眼前,手插腰,好像在说“我生气了哟!”,非常非常生气地盯着和麻。
“难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不是你吗?”
和麻不耐烦地摆着手把在他的面前徘徊抱怨的妖精整个地推开了。
“你叫我什么来着?”
确实在那件事时见过面,但是已经忘了告知他是契约者这回事了。是的是的,这难道不正是容易被知晓的消息吗。
“啊,那是?那是从我们故乡的族长那知道的。”
但是,妖精想当然地就这么回答了。继续得意洋洋地摆着架子。
“哎,能够挽救我们一族于危机的人就只有契约者大人一个了,于是派遣了和你是好朋友的我来!”
“——哦?”
“好朋友”-那是谁呀?虽然感觉这样,但是妖精乡的族长的委托,不能置之不理。于是和麻就往下问道。
“那,所谓的委托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个啊,真是不得了了!”
想要发怒的妖精,飞到稍微高出和麻的位置,想要压在和麻上,喋喋不休地说道。
“之前,人类闯进了我们的妖精乡,强行夺走了我们族的秘宝!”
和激动的妖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和麻至始至终部用清醒的口气接话道。
“嗯,这也是常有的事呀。”
“才没有呢!族长说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
“不是。”
和麻以绝对的自信断言道。
妖精乡仅仅是在不同于人类所在的物质世界的次元的位置。因此那是用物理手段绝对不可能到达的地方——
“是空前还是什么,我不知道,但却绝对不是绝后的。你们是怎样扩张坚固的结界,在人类强烈的**面前也是无力的。”
为了达到一己私欲,人类一直克服着各种苦难。不管这次元里有多少障碍,有必要的话一定会将其打破,克服。因此,对于别人遭受加害的事是不会有怜悯之心的。
和麻认为人的方向性就是完全肯定**——不管结果是好是坏。
“这种事都被拿来自吹自擂…”
“我并没有自以为了不起。只是指出事实而已。”
对那明确的充满指责的视线,和麻完全没有胆怯。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肯定着自己。
“先不说这件事,你说的委托是说把秘宝取回来的事吗?”
“嗯,嗯,就是这样。没有那秘宝的话,我们整个族都要面临存亡的危机。”
妖精一看和麻好像已经认真考虑这个委托了,就欢欢喜喜地跳起了舞来。
和麻一边静静地看着妖精的样子,问起了最重要的事。
“有报酬的吧?”
妖精跳着跳着就僵硬了。没有语言,眼睛和嘴巴形成了三个O形,盯着和麻。
和麻也冷静地看着妖精。实际上两个人无言地对视了超过了一分钟。
“…哎…契约者大人…”
好一会儿才回过气来的妖精,用嘶哑的声音问和麻道。
“什么?”
“契约者大人,是和风的精灵王达成契约而成为契约者的对吧…?”
“嗯。”
和麻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是属于‘比古氏’的妖精,说起来就好像是风之精灵的亲戚,所以…”
“谢谢你特意告诉我这个我已经完全明白的事。那然后呢?”
“所以…那,作为精灵王在地上的代行者,我想救亲族于危机难道不是你应该做的事吗?…”
“——啊,我明白了。”
和麻呵呵地微笑着,温柔地向妖精伸过手去。就像对待很脆的玻璃杯细工似的,手轻轻地包住了这个小小的身体。
“啊,虫子。”
“不喜欢吗,我可不是虫子…”
笑容好像戴上了假面具似的一点儿变化也没有,和麻又一点一点地用力抓紧了妖精。
“哦?为了证明自己是同类而要赌上陸命。这是一种值得肯定的生存方式吗?”
“阿…好吧,我就是个虫子…”
妖精因为恐惧而出卖了自己的自尊。和麻点了点头。
“那好,虫子,好好听着?我呢,是和精灵王签了契约,但是并不背负什么特别的义务。”
“狡,狡…这么说来,就是没有风险地只是去取,是吗!?”
“嗯”
和麻一点儿也不觉得羞耻地直言道,并把手里的妖精放开了。
“所以,如果想要拜托我工作的话,首先攒几捆钱放在我面前。有什么话我以后再听。”
说着说着,就背对着妖精走了。即使是追上去,连闲话都不会再有了。因为看得出来和麻认为已经结束了这段对话。
“…等,等等我!”
在后面呆呆地目送和麻的妖精,又慌慌张张地飞到了和麻面前。
“你知道的吧,我们会送你很多我们精灵乡的财宝的。”
“——妖精的财宝?”
和麻狠狠地,带着疑惑地邹了一下眉头。
“那,玻璃球呀,在河滩捡的漂亮的石头呀,褪了皮的虫壳等等——”
“妖精乡才不是什么乌鸦巢呢!而是有很多很多的金块呀,宝石的!”
“嗯,我会跟着去的。——那个契约者呢?”
妖精放弃了,然后微微地期待地看着和麻。
“我的名字,你记住了吗?”
“没有。”
想都没想就回答了。顺便提一句,甚至是一丁点儿的负疚感都没
有。
妖精叹息着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蒂亚娜。拜托你了,契约者大人。”
“不要这样叫我,叫我和麻就好了。”
和麻说出自己的名字后,妖精蒂亚娜喜悦地重复道。
“拜托你了,和麻。”
“叫大人!”
“开玩笑的。”
“——啊!”
由于过于气愤,蒂亚娜做出要在和麻背后踢他的样子。
(哎,哎。怎么样,认输了吧?)
再来个连环左钩拳,最后在右边从上往下打进了和麻的幻影,天娜这才好不容易得到了发泄。
但是,她已经忘记了。和麻是个风术师-只要是在知觉范围之内,哪怕是在死角他也感知到。
“我看见了哦。”
“嘿嘿!”
蒂亚娜的脸被风中突然飞过来的小石子打得很疼。
-3-
“和麻,真没劲——”
当场做成的风的圈中,蒂亚娜流露出了渐感寂寞的思念。
“哎,和麻的话——”
和麻连回答的工夫都省下了,缩小着风之圈,把蒂亚娜紧紧地掐住了。蒂亚娜的脸色正渐渐地变成青紫色的时候,和麻稍稍松开了手,简短地说道。
“真烦人。”
和麻连看都没看呻吟着的妖精,却望向窗外去了。眼前的景色在流过。因为已经接近傍晚了,所以已经看不见前面的路了。
——即使这是日本最大的东西。
“电车?为什么特地。是我的话一下子飞过去就好了?”
“那你就飞过去吧,一个人。”
这样的对话已经是两小时前的事了吧。没有采取别的行动来强硬,和麻后悔得不得了。
那。
“比古氏”是喜欢搞恶作剧的妖精,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传说。但是,大部分的人还是会觉得那是帮看起来既可怜又可爱的的小家伙们吧。
当然不是。
妖精们的恶作剧是难登大雅之堂的伎俩。恶作剧会让对方一辈子都背着残疾过活,又或者是甚至会一直追击对方到死为止才肯罢休,对此她们毫不犹豫。
蒂亚娜也这么做过。
电车前进中,突然打开了门,幼儿探出身体去眺望外面,并且从窗户消失了,司机座位连续出现了好像什么大件的东西倒落时的心灵现象。
然后接着——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直至电车开始往旁边驶去,和麻已经忍无可忍了。风之圈把她关在里面,身体一动也不能动。
蒂亚娜还在那一句一句地说着,但是这对和麻来说,可以说已经是非常宽容的处理手段了。
即使嘴上和态度上不表现出来,也许也只有同族意识的片断的残渣了。
“和麻,让我出来。”
“大月,大月——”
广播告知乘客们目的地到了的声音好像要盖过蒂亚娜恳求的声音。蒂亚娜眼睛闪着光地看着无言地站起来的和麻。
(现在放我出去!)
但是,和麻就要放了蒂亚娜的时候,却放下风之圈就向车门走去了。
“哎?等,你等等!?”
和麻没有理会妖精拼命的呼喊声,电车也无情地缓缓地开动了。
蒂亚娜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车站大厅。一个个从眼前过去的景色中——和麻只有一次向她挥了挥小手。
“…阿…阿…”
妖精气氛得全身发抖,歇斯底里地叫喊着。
“和麻你这个可恶的家伙!”
这根本连空气都无法震动的呐喊声,是不会传到任何入耳朵中去的。
——大约十分钟后。
“和麻——!!”
在夜道上行驶的摩托车后面,有个叫声变大的光球向和麻这边逼近。
光球在和麻的正前方停了下来。相对速度的原因吧,光的里面有个长着翅膀的少女的身影,可以清晰地看到她那愤怒的表情。
只是瞟了一眼,和麻就毫无兴致地喃喃道。
“比我想象中要快呢。”
“为什么你要那么做!?就那样把我放下,难道你不觉得这很过分吗?”
“我也很犹豫。”
是否带着一起去——还是.
“那并不是那么巧妙的做法,是否应该想更加不会拖泥带水的对付方法——”
“——咦?”
蒂亚娜不由自主地想象起“不会拖泥带水的对付方法”来了。想想他一直以来的态度,毫无疑问,这个男人是认真的。
“阿-。我已经不恶作剧了,你不要杀我——”
和麻挖苦地似的笑着看哭起来的妖精。
“哦——你可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任呀!不然接下来将会是坚硬的态度来对付你。”
坚硬的态度——措辞很抽象,但是意思已经是再具体不过了。天娜恐惧得直哆嗦,不出声地点了点头。
“——嗯!”
和麻微微歪了歪嘴,就扭下了加速器。蒂亚娜慌张地追着那好像被人踹了.一脚似的加速的摩托车。
两人直直地向目的地奔去。正面耸立的是日本的最高峰——富士山,还有山脚下的那广阔的森林,青青的林海。
“哎,哎——”
和好孩子蒂亚娜约定,但是沉默并没有持续一分钟。人类有时也有这样的人。沉默是生理上不能忍耐的东西。
“这个交通工具你是从那弄来的?”
无疑这是个疑问。要是敢说的话,也许问哪来的还不如应该问怎么拿到的昵。不管怎么样,连到都没到过的地方,怎么可能会准备好交通工具放在那呢。
和麻简洁地回答道。
“借来的!”
“借来的?哎,也有善良的人呢。”
那口气并不是想刺激人,而是真的佩服。对于人类社会,不仅是对于人类社会本身的理解不深而造成的误解。
而且和麻对要加深误会的事也不踌躇。
“阿。还没到要抛弃世上一切的时候。”
厚颜无耻地断言道。顺便说一下,虽然蒂亚娜没有察觉到,但是和麻的服装也已经在发生变化了。
到底觉得那棕色夹克太难看了,于是换上了深灰色的夹克。难道,这也是“借来的”东西吗。
姑且什么都不说,一个劲儿地跑了数十分钟——和麻走到贯穿在树海中间的过道的一半时,发现了一条好像是隐瞒丁世人悄悄铺好了的路。
“那里吗?”
“嗯!”
和麻丢开摩托车,跳过那看起来好像快要腐朽的铁栅栏。
乘着风重复地跳跃了好几回后,两人在树海深处建造的大房子那往下看,好不容易才走到那略微高起的山丘。
“-这些家伙呀!”
欢喜地低声喃喃。往上涌的冲动使嘴角挑了挑,露出小小的嗤
笑。
“这样呀,是她们呀。”
“…哎,好像很可怕…但是你们认识?”
蒂亚娜像遇到肉食兽似的悬乎地笑着往后退,惶恐地开始问道。
“没有,没有直接见过面吗。”
和麻斩钉截铁地摇头。脸匕是狰狞的笑。
“但是——这家伙从以前就想弄碎,没有办法。”
“怎,怎样的一个人呀?”
“那些家伙呀”
和麻用清醒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这座宅子,断定道。
“这些家伙就是所谓的石蕗一族,三百年来一直重复地上演着祭祀供品的仪式,是邪恶的魔术师的一族。我们不要跟他们客气,放手去大干一番。”
“那,那…我的话,只是把秘宝夺回来的话,那…”
“——阿?”
和麻好像有点意外地看了蒂亚娜一眼——啪的一声击了下掌。
“哦——,是呀是呀。可不能把秘宝的事忘了,唔。”
忘记了吗——虽然这样想,但是刚才和麻那坚定的胆量却是蒂亚娜没有的。蒂亚娜只能自我安慰地想,他能想起这件事已经是胜过任何事丁。
和麻唤来风,开始找寻秘宝的踪迹。
“宝物啊——喂?”
“呵?——呵!”
和麻声音含糊地叫了句妖精。妖精也是稍微过了一会才察觉到和麻在叫她。没有说话地那样对视了一会儿,想找些什么该说的话。
好像从心底里讨厌似的,和麻坚定地说了一句。
“没有啊?”
“是啊,没有呢。”
声音没有抑扬顿挫,蒂亚娜倒是听到了。好像连表示非常吃惊的样子都表示不了了。
但是,就这样数秒的时间——随着现实情况往脑子里渗透,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加速度地开始崩溃了。
“怎,怎,怎么办啊?昨天还确实在这里的呢!现在不见了!哎,
如果向族长报告说我把它看丢了,族长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那,是我的话,就当场上吊死了算了。”
“啊,我不想死啊”
蒂亚娜哭着抱住和麻。
“哎!和麻的话,你能找到的吧!?求求你了,我会额外再付给你补贴的——”
“没事,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得下来!”
“听着,你看那边。”
和麻把蒂亚娜的头扭过去。感觉颈骨好像发出些钝钝的声音,可是像妖精那样的荒唐的生物,去留意她们的健康是根本没有意义可言的。
“啊——”
不知道为什么,和麻小声却清楚地在痛苦得快要晕过去的蒂亚娜耳边说道。
“好好看看那宅子里面。看见了吗?”
这离宅子足有一百米。还是晚上。肉眼能看到的东西,除了宅子的轮廓什么也看不见了。但是——
“阿?怎么好像很吵似的。”
风术师和比古氏——两人都是风之精灵的朋友,根本不用费劲去读取风带来的消息。
和蒂亚娜说的一样,宅子里是一片喧闹。因为动摇和焦虑,因此带来的混乱传到了两人这来了。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看起来不像是单纯的忙乎。说不定秘宝的丢失,即使对于一伙的人来说也是意料之外的事件。”
“那是说,还有另外的人盗走了秘宝?那么,岂不是找寻就更难了!”
和麻轻轻地耸了耸肩。
“就算我找不着我也不会有什么困扰的。”
“我为难啊——!”
和麻冷酷地拋开蒂亚娜的哭泣,大胆的眼神看向宅子。
“先不开玩笑了——我们去偷偷看看吧。”
和麻轻轻地一跺地面,就被一阵旋风包围,身体一下子就挣脱了重力的束缚。一跳就越过了百米的距离,停在了宅子上面的二十米左右的上空。
紧追上来的蒂亚娜问道。
“不会被发现吗?这么近的地方。”
“没事的。”
和麻保证道。总之对方是石蕗一族——是地术师。他是没有感知不接触地面的东西的能力的。
“那”
集中精神,找寻有用的消息。只要是在空气里,没有风术师找不到的东西。不管是二十米的距离,还是有屋顶,墙壁什么的阻挡着的东西,对于他来说也等于什么都没有。
排除夹杂着没用的消息的噪音,只挑出必要的东西。音调很快就消失了。有个嘶哑的中音传到和麻的耳中。
“还没有捕获到吗?”
“阿——但是,因为完全要抓住了的样子,所以并没有花什么时间…”
“并没怎么。哎,那就已经足够了。但是明天就是‘大祭’了,你明白吗?”
“那。那就…”
完全不能理解这个对话,蒂亚娜歪着脖子看着和麻。
“什么是大祭呀?”
和麻没有回答,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感觉好像气温一下子降到了冰点以下似的,蒂亚娜身体发抖地往后退。
“我明白啦——”
脸上冷冷的笑容,和麻小声地喃喃道。
“今年吗,那个——”
“那,那个?”
即使鲁莽,蒂亚娜又问了一遍。但是,这回却有了回应。
“刚才也说了吧,是邪恶的供品祭祀仪式。大概每三十年一次,好像是在新年伊始,最早的那个满月的晚上举行。”
那就是明天啦。
“——你知道得真详细呀。”
“是有名的仪式嘛。”
和麻痛苦地吐苦水道。
“这些家伙非但用活物祭祀,还狂妄自大。”
“哦——那么,那个仪式和精灵乡的秘宝被盗有什么关系呢?”
“有关系的,吧。仪式对于石蕗来说,是比任何事都重要的。眼前,根本没有空闲去管别的事。——完全不知道是用作什么。”
“不,那可不行啊——”
和麻让大叫的蒂亚娜不再作声,再次开始侦察。这次是视觉消息。
“快点啊。不要理会方法了。作为首座的代理,任何行为都是被允许的。”
在宅子里的一个屋子里,有个女人被男人簇拥着。和麻的视线集中在了那个女人身上。“晕”——这是那女人给别人的第一印象。
头发异样的长。头发比黑夜还黑,有光泽,垂直到膝盖上如瀑布般流淌着。
黑西装。长的紧身裙盖过脚面,但是从左边就一下子开了很高的叉,几乎可以看到大腿上面了。
年纪大概是二十好几了。真的是个大美女,但是因为长得太妖艳了,不像是普通的人。能在远处眺望的话就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但是却也不想接近去看看——就是这样类型的一个女人。
在那的人里面好像是年纪最小的,但却没有一个人会对她采取轻视的态度。额头上渗着汗水,小心地看着这个女人的脸色行事。
“如果无论如何都来不及的活,就不用把真由美召回来了。”
“——!”
男人们对于这理所当然似的话,非常激动地摇晃着。
“红羽大人,这是反对首座的意见——”
“你给我闭嘴。”
不让大家说话,像红羽说话似的,女人昂然地起抬头来。
“从父亲病卧在床以后,统领石蕗的人是我。你们有什么好抱怨的?”
“不,不是…没有那样的事…”
看着被威严压倒而汗流浃背,自嘲地笑着的男人们,和麻轻佻地吹起了口哨。
“真可怕,那女的。”
但是,脸上的表情僵硬了。红羽一下子抬头往天井看去。
“——啊?喂,难道一”
严厉的视线穿透了天井,径直地要把自己抓住。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还是停止了去想这件不可能成立的事。致命的一刻还是出现了。
“是什么人!”
谁在叫喊的同时,和麻的身体急速地往地面冲下去了。
“等,等会!那是什么呀!?”
并不是把风停下来了。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它的力气远远超出了风产生的扬力,把和麻整个地往下拖。
(这是什么!?大概,为什么被察觉到?是风中的尘土被换成了雷达什么的东西干的吗!?)
当和麻还在混乱中时,红羽麻利地指示着那帮男人。
“上空有侵入者。等他降下来以后就马上攻击他。”
“是…是!”
男人们顺从地点着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好像对于红羽是完全的信赖。看着天井的视线没有丝毫的疑虑,正在为给就要落下的侵入者加上一击而储备着力量。
(这个,有点糟糕?)
无计可施地往下掉,和麻吼着。这是个紧要的关头。因为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拉下来的,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
因为风,掉下的速度有所减缓,但是基本上不起任何作用。就好像是自己的体重增加了十倍,不是,是上百倍似的——
(——这样!)
和麻朝风之刃打下去。这么一刀下来,把那看不见的力场给斩断了,与此同时,因为反作用掉下的速度减缓了。但已经来不及了——
咐!咐!
穿破屋顶和天井,和麻落倒在石蕗家的宅子里。不用说,斩破的是风,并不会伤及身体,但那感觉也不是怎么好受。
“别小看我!”
勉强着地后,用风和从四面八方袭击过来的地术师们相杀。更有甚者,想要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杀光。
“啊!”
但是,好像瞄准了和麻的头飞过来的蒂亚娜,使得和麻错过了攻击的好机会。
“——”
和麻什么也没有说,一把抓住在头上的妖精,啪,摔到地上去了。
“啊——”
“可恶——”
和麻厌烦地看着地上呻吟的蒂亚娜,又向周围看去了。地术师们本想是必杀的攻击,可轻易地就被和麻击败了,他们惊愕地瞠目结舌。但是,并不只有这些。
“喂,妖精——?”
男人们死死地盯着妖精。“为什么这里会有妖精?”那眼神并不是在怀疑。动摇和惊愕——那分明就是早就想到的表情。
看到这个情况,和麻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跑前去一把抓起摔倒在地上的蒂亚娜,清晰响亮地叫喊道。
“让妖精乡荒废的罪人们!你们给我好好听着,你们的罪过是一定不可饶恕!不要再使用我们的秘宝去举行什么邪恶的仪式。你们做好心理准备,明晚就会是你们整个族的灭亡之时。”
大肆地宣告后,就从空空的天井的洞口逃出去了。呆了的地术师们回过神采时,和麻已经消失在树海的另一方了。
“——最后那个是什么?”
在离石蕗的宅子相当距离的地方,适当地找了个能承得住的树枝就坐下来,蒂亚娜呆呆地问道。和麻笑着回答。
“不管怎样先确认一下,之后的事,好像要振作起来才好。没什么深层的意义。”
对于妖精的存在和和麻的话,他们表示出明显的动摇。因为比起这个,还是拿到了证实盗取妖精秘宝的贼就是石蕗一族的确让他们更动摇。
“唔——那,从今往后怎么做呢?”
“等呗。”
和麻简短地回答道。
“只是这样吗?”
“刚才的话是想弄清秘宝的去向而说的。你不是说帮你去那边那个地方找吗。那我就没有工作的必要了。”
“........”
自己不工作,却要去攫取别人的成果——蒂亚娜觉得那实际上是姑息的做法,但还是贤明地默默地守着。怎么做,也好像只有碎片般的一丁点儿学习能力。
“呵,呵,呵——”
在想些什么呢,和麻好像很高兴似的笑出了声来。
“如果能处理好秘宝返回的现场,那后面的事就可以大胆放手去做了。‘正义在于我方’的东西。拜托了,不要无反抗地交还给我啊?呵呵呵呵——”
像刚才说的那样,好像要彻底地把石蕗一族消灭掉。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似的,极其危险的笑声,蒂亚娜从骨子里感到恐惧。
(为什么——为什么——)
她拼命地捂着耳朵,生平第一次向风的精灵王提出了不平的申诉。
(为什么要选这样的人做契约者!绝对,绝对是弄错了一一!)
妖精那悲痛地震撼;灵魂地呐喊,是否会传到风的精灵王耳中去呢——那难道真是只有精灵王而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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