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上下现下是一片忙乱。
从酒楼回来后,梦眉没有再去找月眉,只是吩咐管家帮二小姐筹备婚事。事已至此,不管妹妹答不答应她也会这么做,为了守住苏家她必须先把姐妹之情放在一边,她不能就在这厢傻傻地被人牵着鼻子走,那样做的后果只会是苏家家产外落,妹妹亦是惹来一身骂名!她现在在赌,赌陈其诚不会白白在身边树下一个劲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那么聪明的人物,绝不会忍陈孝廉大权在握,因为陈孝廉一旦吞掉苏家那他的下一步必然就是将一直压制于他的陈其诚一并打垮,以陈其诚的手段,是绝不会让陈孝廉得偿所愿的。所以,苏梦眉一点都不担心,她完全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陈家两兄弟之间的战争会如何发展,等着看自己所抛出的引线如何引爆那颗埋藏已久的炸弹。
陈家老爷子自将陈孝廉的婚事交给陈其诚后就称病不出,将欲再求他转圜的二儿子给挡在了门外,陈孝廉几次被拒不由气急败坏,再加上陈其诚为了防止他躲避婚事索性把他给看管了起来,直把个平日里无色不欢的陈二公子气的是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无奈之下只得乖乖地呆在家中等待成婚。
苏梦眉果然没有看错,不过几日光景,陈家就准备了三媒六聘上门提亲。
在与陈家商议好一切条件后,她才放出了被看管起来的苏月眉。
几日的担心忧虑,让月眉的面色憔悴了不少。见到自家姐姐,她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亲近,剩下的就只有怨怒和嫉恨。
“你找我来还要怎么样?”月眉丝毫不掩饰脸上的愤恨,她的表情让侍候在一侧的点翠欲言又止,不是大小姐早有交代,只怕她会立刻上前解释原委,也省的大小姐被人如此误会。
苏梦眉被她的表情刺伤了心,她忍着心痛只装作没有意识到妹妹语气中的恨意:“陈家的人已经来提亲了,不知道我那日提出的条件你是否考虑好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月眉心中一喜,数日来她寝食难安,只怕陈孝廉怪她办事不利而不兑现诺言,拖得日子久了,肚子里的孩子越长越大,到那时苏州就真的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今日听得婚事有望,她高悬的一颗心也终于得以安放。
“我早就说过孝廉不是那种绝情寡义之人,如今陈家既来提亲也证实了我所言非虚。既然如此,你还怕他得了我那一半家产待我不好不成?“
直到此时,她还认为唯一的亲姐姐不顾姐妹之情一心图谋属于她的那份家业。
梦眉原本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妹妹能了解自己的一片苦心,如今看她只是一味的怀疑指责,知道自己只有暂时任她误会了。如果将实情告诉她,依她的性格,只怕三言两语就被陈孝廉套了实话去,到了那时陈孝廉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与其那样,倒不如由自己来当了这个恶人。
“不管你怎么想,我是绝不会将半个苏家拿来便宜了外人,还是那句话:你答应也罢不答应也好,事情我既然决定了就再不会更改,你就安心的在家等着出嫁吧!”
月眉气急,将面前的茶盏狠狠扫落在地:“苏梦眉,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好歹是你的亲亲妹妹,就算你不顾及我们姐妹之间的情分,难道你就不怕九泉之下爹娘的指责吗?在你眼中,苏家的家业就那般的重要?重要的让你不顾亲情不顾颜面生生的夺取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我不答应!我绝不会答应!”
一抹痛苦从梦眉脸上一掠而过,她掩饰地把玩着丝帕淡淡地说:“这件事还轮不到你做主。长姐如母,如今这个家里是我说了算,如果你不答应我就立马让人回绝了这门亲事!”
原本大闹不休的苏月眉听了这话立时安静了下来,她心中其实不愿相信一向疼爱自己的姐姐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可是那日陈孝廉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如果她没有独吞家产的心思,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想到这,她无力地坐回到椅子上。
见她不在吵闹,苏梦眉放下心来:傻妹妹,不是姐姐我狠心,如果那陈孝廉真心喜欢你必然不会因你没有带上那些身外之物而轻看怠慢与你。倘若我不信言中,那他得了那些钱财后在外继续寻花问柳你又怎能奈何得了他?为了你好,此时此刻我不得不对你绝情,还请你原谅姐姐的不得已。
她怜惜中含着愧疚,心疼中夹着伤心,一双秋水眼眸中数般情绪纷纷闪现,奈何她那无知的妹妹却丝毫没有想着去了解姐姐的无奈与痛苦,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愤怒之中,渴望着早日见到自己心仪的郎君对他诉说自己所遭受的委屈与背叛。
苏家后院柴房。
门被人轻轻地叩响三下,缩在角落的茗烟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她疾跑几步到门口压低了声音:“谁?”
门外响起一个男人低低的话声:“公子叫我带话给你,这次的事你办的很不错,他会找机会救你出去的,你只管放心的在这呆着,凡是有人问起绝对不能漏了一丝口风!”
听得这些,茗烟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也请您告诉公子,叫他不必担心我,只要茗烟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辞。”
门外的人应了一声,茗烟听到脚步声知道他就要离开了,不由唤了一声:“门外的大哥,公子……公子他还好吗?”
脚步声微微顿了一下,门外的人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他现在好不好……”
轻轻的一声叹息,门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公子还好……以后这样的事你最好还是不要想了,公子是什么样的人物你也明白,何苦自己找麻烦……你多保重!”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茗烟无力地靠着门滑倒在地上:他又怎么可能过的不好?只怕今日以后,她对于公子来说再没有可利用的价值了吧?虽然一开始就料到了,可她还是心甘情愿的被他利用,知道现在,茗烟还记得初见时公子脸上的那抹笑容,明明笑的那般灿烂,却让人有了心痛的感觉。他,一定不快乐吧?不然为何脸上的笑容到不了眼底?所以,当他让她要求时,她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心里的话就那样急急的倾倒了出来:“茗烟没有什么要求,只希望公子能变得快乐!”
听了她的话他微微楞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年轻俊秀的公子用折扇抬起了茗烟的下巴:“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觉得我不快乐啊?”
茗烟为自己的唐突羞红了脸,看着公子明亮的眼睛,她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好,只要你办好这件事,我就想办法让你脱离奴籍,你看这样可好?”
茗烟愣愣地听着他的话,看着他满脸的笑意,心跳的就如怀中揣满了不听话的小兔子一般。
他拿开了扇子,轻轻地在茗烟耳边说了一句:“我等着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自那日起,茗烟就忘记了自我,她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让公子能快乐,只是为了不让他失望。如今,她已经把公子交代的事办妥了,而公子答应她的事,茗烟不敢奢望。她只希望公子能念在她辛苦一场的份上多多照顾自己的母亲,那样,即使公子从此把她一脚踢开她也不会怨恨他分毫,因为,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
选定了黄道吉日,陈其诚就完全将弟弟的婚事抛给下人去准备。这场婚事对于他来说原本就只是一场交易而已,再说娶亲的是老二而非他本人,他也懒得去花那个心思准备,反正只要五日后陈孝廉老老实实的出现然后拜堂成亲就行。
他现在要做的是尽快将从苏梦眉那得来的交引换成茶叶,陈家茶庄断货已经快一月了,再这样下去只怕以往的老买家都跑到苏家去了。当初他费尽心思受尽了奚落不就是为了弄到这些救命的交引吗?如今与苏家结亲,这些东西不费吹灰之力就一可以弄到手,这样的手段又岂是一般人能使得出来的?
想到这些,陈其诚心情大好。想那陈孝廉处处与他作对,这次更是妄想通过苏家来牵制与他,却不曾想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有影响到苏梦眉,还把自己给绕了进去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如今,他帮陈家渡过了难关,家中上下无不看好他,以后陈孝廉要是再想搞出上门花样来只怕不容易,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馀的家伙从此以后是很难翻身了。任他百般算计,只怕也没料到是他的大哥在后面摆他一道吧?
掂了掂手中的交引,陈其诚想起一件事来,他转头吩咐身旁的随侍:“去把陈三叫来。”
不过片刻,一个长相平平无奇的男人出现在陈其诚的视野里,他完全没有其他下人见到这位大公子的小心翼翼,只是慢悠悠的踱到跟前抬抬手表示见过礼了。
陈其诚似乎习惯了,他让人上了茶:“陈先生可去过了?”
陈三低眉敛目,对他的询问也只是挑了挑眉毛算作回应。
陈其诚脸上挂起惯有的笑容:“看来我是多次一问了,陈先生办事哪还有让人不放心的地方。此事不能就此作罢,还望陈先生再辛苦一趟。”
陈三仍旧挑了挑眉毛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个丫头留着早晚是个祸害,还请陈先生想办法让她闭上嘴。”
陈三的表情在听了这番话后稍稍起了变化,他皱了皱眉头:“那丫头也是个可怜的,她既然帮了你,你何不干脆把她弄到陈家来,何必非要出此等下策?”
陈其诚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陈先生是真不知还是装糊涂?那丫头帮着老二勾引苏月眉而后又向苏梦眉告密,这样的人物我怎么留在身边?弄不好哪天反咬我一口就来不及后悔了,保险起见,还是让她永远的闭上嘴吧!”
陈三更加皱紧了眉头:“我看那丫头对你是一片真心,相信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你干脆就当积德,把她弄来算了,何必造那个孽。”
陈其诚不以为意:“这世上对诚有意的女子多如牛毛,一个小小的丫鬟也想来攀高枝,她也得有那份造化。现在正是我陈家生死存亡之际,如果让一个不值一提的小人物坏了事,只怕陈先生也没有办法交代吧?”
陈三暗中叹气,他本想饶过那个丫头的,奈何她知道的事情太多让人不得不顾虑,希望她下辈子能托生个好人家,再别像这辈子一样受尽劳累临了还不得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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