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峰对宋、奚、吴三位长老说:“白世镜和马夫人这对奸夫淫妇就交给你们三位了。”宋长老拱手说道:“乔帮主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这对狗男女,我们也会秉公处置的。”我加上一句:“还有全冠清,他也和马夫人这个贱人勾结,陷害萧大哥。”吴长风说道:“可是全冠清现在已经不是丐帮中人,我帮已无权利处置于他。”我耸了耸肩,说道:“既然他不是丐帮中人,丐帮无权处置他,但若是有人要杀他,丐帮也没义务管他的生死了是么?”吴长风一愣,随即点头称是。我于是说道:“你们只管把他与马夫人通奸、然后要他陷害萧大哥的事情一并揭露出来,就算你们丐帮不能够处置于他,至少可以让他在丐帮中再无威信。离开了丐帮的庇护,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的武林中人而已。”萧峰和阿朱听了,不禁大为听头。我手指连续弹动,几道劲风从我手中发出,接连射中了白世镜和马夫人的手脚,只听他们二人大声惨呼,原来是被我拈花指弹出的指力割断了二人的手筋脚筋。丐帮三老不由耸然动容,他们以为萧峰武功了得,而我只会耍嘴皮子,现在看了我这一手功夫才知道我的武功绝不在萧峰之下。而他们见我出手废掉白世镜和马夫人,虽然觉得我出手狠辣,但想这二人也是咎由自取,于是也不理会他们的惨呼。第二天,我、萧峰和阿朱送别了丐帮三老,看着他们召集丐帮弟子,然后押着白世镜和马夫人康敏前往洛阳丐帮总舵,进行公开审判。本来丐帮三老想请萧峰一同前往洛阳,甚至想日后再请萧峰担任帮主。但萧峰坚决拒绝,宋、奚、吴三长老也无可奈何。
三人回到信阳城客店之中,萧峰立即要了十斤酒,开怀畅饮,我和阿朱陪他。萧峰举起酒杯,对我说道:“段兄弟,这次多谢你先后为我洗清了两大冤屈,来,哥哥敬你一杯。”我笑道:“大哥,上次在无锡和你喝酒可是作弊来着。若凭真本事喝酒,我喝不了两三杯就要喝醉了。”萧峰大笑道:“无妨,愚兄天性好酒,才有此酒量。兄弟随意即可。”我于是与他碰杯喝酒,阿朱也在旁边喝酒相陪。忽听得门外脚步声响,有人大声吼叫。萧峰微感诧异,抢到门外,只见大街上一个大汉浑身是血,手执两柄板斧,直上直下的狂舞乱劈。这大汉满腮虬髯,神态威猛,但目光散乱,行若颠狂,显是个疯子。萧峰见他手中一对大斧系以纯钢打就,甚是沉重,使动时开阖攻守颇有法度,门户精严,俨然是名家风范。萧峰于中原武林人物相识甚多,这大汉却是不识,心想:“这大汉的斧法甚是了得,怎地我没听见过有这一号人物?”我则吃了一惊,心想自己差点把要紧的事情忘记了,于是上前一把搭住他的脉门,假装问道:“古二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何人伤的你?”随即用一阳指把内力输入古笃诚体内,过了好一阵,他才慢慢清醒过来。
萧峰问我:“你认识他么?”我点头道:“他是我爹的护卫,叫古笃诚,看来是被敌人所刺激,想要拼命阻挡,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古笃诚清醒过来,看见我,连忙抱着我说:“公子爷,大恶人欲来伤害王爷,我在此抵挡,我已让傅兄弟前去禀报了。”我问道:“是傅三哥么?爹爹现在何处?”古笃诚说道:“王爷现在小镜湖方竹林。”我不禁问他道:“小镜湖在什么地方呀?”旁边的酒保说道:“到小镜湖去吗?路程可不近哪。”我听得“小镜湖”地名,忙问:“在什么地方?离这儿有多远?”那酒保道:“若问旁人。也还真未必知道。恰好问上了我,这就问得对啦。我便是小镜湖左近之人。天下事情,当真有多巧便有多巧,这才叫做无巧不成话哪!”萧峰听他?里?唆的不涉正题,伸手在桌上一拍,大声道:“快说,快说!”那酒保本想讨几文酒钱再说,给萧峰这么一吓,不敢再卖关子,说道:“你这位爷台的性子可急得很哪,嘿嘿,要不是刚巧撞到了我,你性子再急,那也不管用,是不是?”他定要说上几句闲话,眼见我和萧峰脸色不善,便道:“小镜湖在这里的西北,你先一路向西,走了七里半路,便见到有十来株大柳树,四株一排,共是四排,一四得四、二四得八、三四一十二、四四一十六,共是一十六株大柳树,那你就赶紧向北。又走出九里半,只见有座青石板大桥,你可千万别过桥,这一过桥便错了,说不过桥哪,却又得要过,便是不能过左首那座青石板大桥,须得过右首那座木板小桥。过了小桥,一忽儿向西,一忽儿向北,一忽儿又向西,总之跟着那条小路走,就错不了。这么走了二十一里半,就看到镜子也似的一大片湖水,那便是小镜湖了。从这里去,大略说说是四十里,其实是三十八里半,四十里是不到的。”
萧峰耐着性子听他没完。阿朱道:“你这位大哥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里路一文酒钱,本来想给你四十文,这一给便给错了数啦,说不给呢,却又得要给。一八得八,二八一十六,三八二十四,四八三十二,五八得四十,四十里路除去一里半,质当是三十八文半。”数了三十九个铜钱出来,将最后这一枚在利斧口上磨了一条印痕,双指一挟,拍的一声轻响,将铜钱拗成两半,给了那酒保三十八枚又半枚铜钱。萧峰和我忍不住好笑,心想:“这女孩儿遇上了机会,总是要胡闹一下。”我对萧峰、阿朱说:“家父可能遇到仇敌,我得赶紧过去相助。”转头对古笃诚说:“古二哥,你先在此休息片刻,待恢复过来后再来小镜湖找我们。”萧峰说道:“兄弟,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令尊遇到危险,我也要同去助一臂之力。”我点了点头。古笃诚催促道:“公子快去,快去!”
我、萧峰和阿朱快步出门,便依那酒保所说,沿大路向西,走得七八里地,果见大道旁四株一排,一共四四一十六株大柳树。阿朱笑道:“那酒保虽然?唆,却也有?唆的好处,这就决计不会走错,是不是?咦,那是什么?”她伸手指着一株柳树,树下一个农夫倚树而坐,一双脚浸在树旁水沟里的泥水之中。本来这是乡间寻常不过的景色,但那农夫半边脸颊上都是鲜血,肩头扛着一根亮光闪闪的熟铜棍,看来分量着实不轻。我见状,急忙上去扶起他,叫道:“傅三哥,你这是怎么了?”只听得傅思归喘声粗重,显然是受了沉重内伤。傅思归见是我,眼睛一亮,道:“公子是你,太好了。”我点了点头,说道:“我刚才见到古二哥了,是他叫我们过来的。”傅思归急忙问:“古二哥怎么样了?”我答道:“他只损耗了些气力,并无大碍。”傅思归吁了口气,说道:“王爷就在北面,公子快过去找他吧。大恶人已抢过了头去,说来惭愧,我竟然拦他不住。”
萧峰说道:“傅兄弟,你受的伤不轻,大恶人用什么兵刃伤你的?”傅思归道:“是根铁棒。”萧峰见他胸口不绝的渗出鲜血,揭开他衣服一看,见当胸破了一孔,虽不过指头大小,却是极深。我伸指连点他伤口四周的数处大穴,助他止血减痛,同时用一阳指为他治疗。阿朱撕下他衣襟,给他裹好了伤处。傅思归说道:“公子到得小镜湖畔,便可见到湖西有一丛竹林,竹杆都是方形,竹林中有几间竹屋,王爷就在里面了。”我说道:“傅三哥,你在此休息片刻。我先去见父王,回头再来接你。”说着,便与萧峰、阿朱一起向北去了。
路上萧峰问道:“什么大恶人?难道是号称‘四大恶人’中的段延庆吗?”我点了点头,说道:“应该就是他了。”三人一口气便走出九里半路,远远望见高高耸起的一座青石桥。走近桥边,只见桥面伏着一个书生。这人在桥上铺了一张大白纸,便以桥上的青石作砚,磨了一大滩墨汁。那书生手中提笔,正在白纸上写字。萧峰和阿朱都觉奇怪,那有人拿了纸墨笔砚,到荒野的桥上来写字的?我上前问道:“朱四哥,大恶人即将到来,你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写字呢?”朱丹臣抬头一看是我,不觉大喜道:“公子爷来了太好了,王爷就在后面。我在这里以白纸铺桥,引人注目,一来是拖延时刻,二来是虚者实之,故意引人走上青石板桥,可以让我的计策成功。”我笑了笑说:“不必了,你赶紧和我一起去见父王。”又向他引见萧峰、阿朱二人道:“这是我结义大哥萧峰和阿朱姑娘。”阿朱和萧峰踏上木桥,朱丹臣急忙叫道:“小心,桥板会断。”话音未落,果然阿朱脚底一软,喀喇喇一声响,桥板折断,身子向河中堕去。萧峰左手伸出,拦腰抱住阿朱身子,右足在桥板一点,便这么一借势,向前扑去,跃到了彼岸。朱丹臣哈哈大笑,说道:“好功夫,好功夫!倒是我多虑了。”我苦笑道:“朱四哥,你怎么不早点说。还好大哥武功高强,没在这桥上栽跟头。”朱丹臣说道:“我本想以此方法来阻敌片刻,没想到却让阿朱姑娘受惊了,实在是抱歉。”说着向阿朱拱手致意,阿朱连忙还礼。
萧峰左手搭在阿朱腰间,提一口气,带着她飘出,当真是滑行无声,轻尘不起。我有样学样,用同样的方式带着朱丹臣,一步不差得跟在萧峰后面。朱丹臣大为吃惊,想不到我现在的武功已是如此之高了。自过小木桥后,道路更是狭窄,有的长草及腰,甚难辨认,若不是那酒保说得明白,这路也还真的难找。又行了小半个时辰,望到一片明湖,我和萧峰放慢脚步,走到湖前,但见碧水似玉,波平如镜,不愧那“小镜湖”三字。我正要找那方竹林子,忽听得湖左花丛中有人格格两声轻笑,一粒石子飞了出来。我和萧峰顺着石子的去势瞧去,见湖畔一个渔人头戴斗笠,正在垂钓,正是褚万里。他钓杆上刚钓起一尾青鱼,那颗石子飞来,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鱼丝之上,嗤的一声轻响,鱼丝断为两截,青鱼又落入了湖中。萧峰暗吃一惊:“这人的手劲古怪之极。鱼丝柔软,不能受力,若是以飞刀、袖箭之类将其割断,那是丝毫不奇。明明是圆圆的一枚石子,居然将鱼丝打断,这人使暗器的阴柔手法,决非中土所有。”投石之人武功看来不高,但邪气逼人,纯然是旁门左道的手法,心想:“多半是那大恶人的弟子部属,听笑声却似是个年轻女子。”我心里却想:“这多半就是阿紫在恶作剧了,我要阻止她,避免褚万里的悲剧。”
褚万里的钓丝被人打断,也是吃了一惊,朗声道:“是谁作弄褚某,便请现身。”瑟瑟几响,花树分开,钻了一个少女出来,全身紫衫,只十五六岁年纪,比阿朱尚小着两岁,一双大眼乌溜溜地,满脸精乖之气。我想她一定就是阿紫了。阿紫瞥眼见到阿朱,便不理褚万里,跳跳蹦蹦的奔到阿朱身前,拉住了她手,笑道:“这位姊姊长得好俊,我很喜欢你呢!”说话颇有些卷舌之音,咬字不正,就像是外国人初学中土言语一般。阿朱见阿紫活泼天真,笑道:“你才长得俊呢,我更加喜欢你。”阿朱久在姑苏,这时说的是中州官话,语音柔媚,可也不甚准确。
褚万里本要发怒,见是这样一个活泼可爱的少女,满腔怒气登时消了,说道:“这位姑娘顽皮得紧。这打断鱼丝的功夫,却也了得。”阿紫道:“钓鱼有什么好玩?气闷死了。你想吃鱼,用这钓杆来刺鱼不更好些么?”说着从褚万里手中接过钓杆,随手往水中一刺,钓杆尖端刺入一尾白鱼的鱼腹,提起来时,那鱼兀自翻腾扭动,伤口中的鲜血一点点的落在碧水之上,红绿相映,鲜艳好看,但彩丽之中却着实也显得残忍。萧峰见她随手这么一刺,右手先向左略偏,划了个小小弧形,再从右方向下刺出,手法颇为巧妙,姿势固然美观,但用以临敌攻防,毕竟是慢了一步,实猜不出是哪一家哪一派的武功。
阿紫手起杆落,接连刺了六尾青鱼白鱼,在鱼杆上串成一串,随便又是一抖,将那些鱼儿都抛入湖中。褚万里脸有不豫之色,说道:“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行事恁地狠毒。你要捉鱼,那也罢了,刺死了鱼却又不吃,无端杀生,是何道理?”阿紫拍手笑道:“我便是喜欢无端杀生,你待怎样?”双手用力一拗,想拗断他的钓杆,不料这钓杆甚是牢固坚韧,阿紫竟然拗不断。褚万里冷笑道:“你想拗断我的钓杆,却也没这么容易。”褚万里向渔人背后一指,道:“谁来了啊?”褚万里回头一看,不见有人,知道上当,急忙转过头来,已然迟了一步,只见他的钓杆已被阿紫抛向外飞去。却听到“嗤”的一声,钓杆却在空中转弯,往回飞到了我的手里。原来是我早有准备,见阿紫把褚万里的钓杆扔出,立即用擒龙功将钓杆隔空抓了回来,随即交还给了褚万里。褚万里突然见我显露出如此神功,不觉大为惊异,连道谢也忘记了。阿紫怒道:“谁要你来多管闲事!”她手中随即多了件物事,似是一块透明的布匹,若有若无,不知是什么东西。可是还没等她把这物事使用出来,却又被我用擒龙功夺了过来,随即扔进了湖里,说道:“不许你再拿这东西来害人。”阿紫大为生气,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总是要坏我的事情。”她左手在袖底轻轻一扬,一蓬碧绿的闪光,向我激射过来。我“哼”了一声,袍袖一拂,一股内劲发出,将一丛绿色细针都激得斜在一旁,纷纷插入湖边泥里。我一见细针颜色,便知针上所喂毒药甚是厉害,见血封喉,立时送人性命,自己和阿紫初次见面,非但无怨无仇,还算是她名义上的哥哥,她怎地下此毒手?我心下恼怒,要教训教训这阿紫,右袖跟着挥出,袖力中夹着内力,使出了袈裟伏魔功,呼的一声响,将阿紫身子带了起来,扑通一声,掉入了湖中。我知道阿紫深通水性,倒也不怕她会淹死。</p>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