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王语嫣坐在凳上,说道:“你身上都湿了,会着凉感冒的。这样吧,我用内力帮你把衣服烘干好么?”王语嫣诧异道:“用内力烘干衣服,这要何等深厚的功力。公子你行么?”我说道:“你放心,我自然是可以做到。但是我要双手靠近你的前胸和后背上,方才可以运功烘衣裳。”王语嫣脸上又加了一层晕红,飞红了脸。
她心念一动,从须边拔下了一枝镶着两颗大珠的金钗,向那农女道:“姐姐,我这只钗子给了你,劳你驾借一套衣衫给我换换。”那农女虽不知这两颗珍珠贵重,但黄金却是识得的,心中不信,道:“我去拿衣裳给你换,这……这金钗儿我勿要。”说着便从身旁的木梯走了上去。王语嫣道:“姐姐,请你过来。”那农女已走了四五级梯级,重行回下,走到她身前。王语嫣将金钗塞在她手中,说道:“这金钗真的送了给你。你带我去换换衣服,好不好?”那农女见王语嫣美貌可爱,本就极愿相助,再得一枝金钗,自是大喜,推辞几次不得,便收下了,当即扶着她到上面的阁楼中去更换衣衫。阁楼上堆满了稻谷和米筛、竹箕之类的农具。那农女手头原有几套旧衣衫正在缝补,那小伙子一来,早就抛在一旁,不再理会,这时正好合王语嫣之用。那农家青年畏畏缩缩的偷看我,兀自手足无措。我笑问:“大哥,你贵姓?”那青年道:“我……我贵姓金。”我道:“原来是金大哥。”那青年道:“勿是格。我叫金阿二,金阿大是我阿哥。”我道:“嗯,是金二哥。”
刚说到这里,忽听得马蹄声响,十余骑向着碾坊急奔而来,我跳起身来,叫道:“王姑娘,敌人追来啦!”王语嫣在那农女相助之下,刚除下上身衣衫,绞干了湿衣,正在抹拭,马蹄声她也听到了,心下惶急,没做理会处。这几乘马来得好快,片刻间到了门外,有人叫道:“这匹马是咱们的,那小子和妞儿躲在这里。”王语嫣和我一在阁楼,一在楼下,听得清楚。但听得砰的一声响,有人踢开板门,三四名西夏武士闯了进来。
我要保护王语嫣,飞步上楼,王语嫣不及穿衣,只得将一件湿衣挡在胸前。她中毒后手足酸软,左手拿着湿衣只提到胸口,便又垂了下来。只听得一名武士问金阿二道:“那小妞儿在上面么?”金阿二道:“你问人家姑娘作啥事体?”那武士砰的一拳,打得他跌出丈余。金阿二性子甚是倔强,破口大骂。那农女叫道:“阿二哥,阿二哥,勿要同人家寻相骂。”她关心爱侣,下楼相劝。不料那武士单刀一挥,已将金阿二的脑袋劈成了两半。那农女一吓之下,从木梯上骨碌碌的滚了下来。另一名武士一把抱住,狞笑道:“这小妞儿自己送上门来。”嗤的一声,已撕破了她的衣衫,那农女伸手在他脸上狠狠一抓,登时抓出五条血痕。那武士大怒,使劲一掌,打在她的胸口,只打得她肋骨齐断,立时毙命。
那武士抢步上梯,忙将木梯向外一推,木梯虚架在楼板之上,便向外倒去。那武士抢先跃在地下,接住了木梯,又架到楼板上来。我欲去推,另一名武士右手一扬,一枝袖箭向我射来。我慌忙躲开。另一名武士趁着我闪避,已架好木梯,一步三级的窜了上来。王语嫣坐在我身后谷堆上,见到这武士出掌击死农女,以及在木梯纵下窜上的身法,说道:“你用左手食指,点他小腹‘下脘穴’。”我一伸食指,往他小腹‘下脘穴’点去。那武士这一窜之际。小腹间门户洞开,大叫一声,向后直掼出去,从半空摔了下来,便即毙命。
只见一名满腮虬髯的西夏武士舞动大刀护住上身,又登木梯抢了上来。王语嫣道:“你点他胸口‘膻中穴’。”我运出内劲,伸指往他胸口‘膻中穴’点去。那武士举刀向我手臂砍来,突然间“啊”的一声大叫,仰面翻跌下去,胸口一个小孔中鲜血激射而出,射得有两尺来高。王语嫣又惊又喜,没料到这一指之力竟如此厉害。我于顷刻间连毙两人,其余的武士便不敢再上楼来,聚在楼下商议。
我转头向着王语嫣,蓦地见到她衣衫不整,说道:“王姑娘,你的衣服。”王语嫣羞得满脸通红,偏又无力穿衣,灵机一动,便去钻在稻谷堆里,只露出了头,笑道:“不要紧了,你转过头来罢。”
我慢慢侧身,全神提防,只要见到她衣衫不甚妥贴,露出肌肤。我眼光一瞥,正斜过半边脸孔,只见窗外有一名西夏武士站在马背之上,探头探脑的要跳进屋来。王语嫣伸长头颈,瞧得清楚,说道:“他是西夏人摔角好手,让他扭住你,你手掌在他天灵盖上一拍,那便赢了。”我道:“这个容易。”走到窗口,只见那武士从马鞍上踊身一跃,撞破窗格,冲了过来。段誉叫:“你来干什么?”那武士不懂汉语,瞪眼相视,左手一探,已扭住我的胸口。这人身手也真快捷,这一扭之后,跟着手臂上挺,将我举在半空。我反手一掌,拍的一声,正中他脑门。那武士本想将我举往楼板上重重一摔,摔他个半死,不料这一掌下来,早将他击得头骨碎裂而死。
追寻到碾坊来的西夏武士共有十五人,此刻尚余十二人,其中四个是一品堂的好手,两个是汉人,两个是西夏人。那四名好手见我的武功一会儿似乎高强无比,一会儿又似幼稚可笑,当真说得上“深不可测”,当下不敢轻举妄动,聚在一起,轻声商议进攻之策。那八名西夏武士却另有计较,搬拢碾坊中的稻草,便欲纵火。
只听得一个汉人叫道:“大将军有令,那小姑娘须当生擒,不可伤了她的性命,暂缓纵火。”随又提高声音叫道:“喂,小杂种和小姑娘,快快下来投降,否则我们可要放火了,将你们活活的烧成两只烧猪。”他连叫三遍,我和王语嫣只是不睬。那人取过火折打着了火,点燃一把稻草,举在手中,说道:“你们再不降服,我便生火了。”说着扬动火种,作势要投向稻草堆。
我见情势危急,说道:“我去攻他个措手不及。”跨步踏上了水轮。水轮甚巨,径逾两丈,比碾坊的屋顶还高。我双手抓住轮上叶子板,随着轮子转动,慢慢下降。那人还在大呼小叫,喝令我和王语嫣归服,不料我已悄悄从阁楼上转了下来,伸指便往他背心点去。但我存心不用内力,所以当他回过头来,只见我正在向自己指指点点。
那人亲眼见到我连杀三人,见我右手乱舞乱挥,又在使什么邪术,也是颇为忌惮,急忙向左跃开。那人喝道:“臭小子,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左手箕张,向我顶门抓来。我身子急缩,双手乱抓,恰巧攀住水轮,便被轮子带了上去。那人一抓落空,噗的一声。木屑纷飞,在水轮叶子板上抓了个大缺口。王语嫣道:“你只须绕到他背后,攻他背心第七椎节之下的‘至阳穴’,他便要糟。这人是晋南虎爪门的弟子,功夫练不到至阳穴。
我攀着水轮,又降到了碾坊大堂。西夏众武士不等我双足着地,便有三人同时出手抓去。我斜身侧进,踏着“凌波微步”的步子,闪得几闪,已欺到那人身后,喝一声:“着!”一指点出,嗤嗤声响,正中他“至阳穴”,那人哼也不哼,扑地即死。一名西夏武士拦住了我退路,举刀劈来。我向左斜跨,那一刀便砍了个空。碾坊中十一人登时将我团团围住,刀剑齐施。我脚下的“凌波微步”步法是巧妙无比,将众的攻击尽数避开。王语嫣看得出了神,问道:“段公子,你脚下走的可是‘凌波微步’么?我只闻其名,不知其法。”我说:“王姑娘,你喜欢这凌波微步,我日后尽可以踏给你看。但现在,你还是赶紧想出办法把这些个西夏人杀了要紧。”
忽听得喀的一声响,有人将木梯搁到了楼头,一名西夏武士又要登楼。十一人久战段誉不下,领头的西夏人便吩咐下属,先将王语嫣擒住了再说。王语嫣吃了一惊,叫道:“啊哟!”我抬起头来,见到那西夏武士登梯上楼,忙问:“打他哪里?”王语嫣道:“抓‘志室穴’最妙!”我誉大步上前,一把抓到他后腰“志室穴”,随手一掷,正好将他投入了碾米的石臼之中。一个两百来斤的石杵被水轮带动,一直在不停舂击,一杵一杵的舂入石臼,石臼中的谷早已成极细米粉,但无人照管,石杵仍如常下击。那西夏武士身入石臼,石杵舂将下来,砰的一声,打得他脑浆迸裂,血溅米粉。那西夏高手不住催促,又有三名西夏武士争先上梯。王语嫣叫道:“一般办理!”我伸手又先后连续抓住了三人的“志室穴”,连续使劲一掷,又将他们抛入了石臼。那三名西夏武士身入石臼,石杵舂将下来,砰的一声,打得他们一个个脑浆迸裂,血溅米粉。
其余七人见我连杀数人,越想越怕,都已颇有怯意,但说就此退去,却又心有不甘。王语嫣居高临下,对大堂中战斗瞧得清清楚楚,见敌方虽只剩下七人,然其中三人武功颇为了得,那西夏人?喝指挥,隐然是这一批人的首领,叫道:“段公子,你先去杀了那穿黄衣戴皮帽之人,要设法打他后脑‘玉枕’和‘天柱’两处穴道。”我于是便向那人冲去。那西夏人暗暗心惊:“玉枕和天柱两处穴道,正是我罩门所在,这小姑娘怎地知道?”眼见我冲到,当即单刀横砍,不让他近身。人连冲数次,不但无法走到他身后,险些反被他单刀所伤。总算那人听了王语嫣的呼喝后心有所忌,一意防范自己脑后罩门,否则我已大大不妙。我只好叫道:“王姑娘,这人好生厉害,我走不到他背后。”
王语嫣道:“那个穿灰袍的,罩门是在头颈的‘廉泉穴’。那个黄胡子,我瞧不出他武功家数,你向他胸口戳几指看。”我伸指向那人胸口点去,但却丝毫不用内力。黄胡子急忙矮身躲了三指,待得我第四指点到,他凌空一跃,从空中搏击而下,掌力凌厉,将我全身都罩住了。我只感呼吸急促,头脑晕眩,被黄胡子拍的一响,一掌击在我肩头。但我全身真气激荡,这一掌力道虽猛,在我浑厚的内力抗拒之下,竟伤我不得半分,反将那黄胡子弹出丈余。王语嫣却不知他未曾受伤,惊道:“段公子,你没事么?可受了伤?”我睁开眼来,见那黄胡子仰天躺在地上,口吐鲜血,显然是被我的内力给震死了。我脚下仍是踏着凌波微步,在大堂中快步疾走。
我一转身间,忽见门边站着一个西夏武士,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这人中等身材,服色和其余西夏武士无异,只是脸色蜡黄,木无表情,就如死人一般。我心想:“这多半就是慕容复了吧。我现在装腔作势,搞得如此狼狈,不就是为了待会好对付你么。”慕容复挺身站立,既不答话,也不移动身子,我一斜身,反手抓住身旁一名西夏武士后腰的“志室穴”,向他掷去。慕容复微一侧身,砰的一声,那西夏武士的脑袋撞在墙上,头盖碎裂而死。
这时除了慕容复之外,西夏武士已只剩下了五人,其中一名西夏人和一名汉人是“一品堂”的好手。余下三名寻常武士眼看己方人手愈斗愈少,均萌退志,一人走向门边,便去推门。那西夏好手喝道:“干什么?”刷刷刷三刀,向我砍去。
那汉人好手一直退居在后,此刻见我除了尽力闪避,再无还手余地,灵机一动,抢到石臼旁,抓起两把已碾得极细的米粉,向我面门掷去。我步法巧妙,这两下自是掷我不中。那大汉两把掷出,跟着又是两把,再是两把,大堂中米粉糠屑,四散飞舞,顷刻间如烟似雾。王语嫣知情势万分凶险,心想我所以能在数名好手间安然无损,全仗了那神妙无方的凌波微步。敌人向我发招攻击,始终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兵刃拳脚的落点和他身子间是总有厘毫之差,现下大堂中米粉糠屑烟雾弥漫,众人任意发招,这一盲打乱杀,那便极可能打中在我身上。要是众武士一上来便不理我身在何处,自顾自施展一套武功,早将我砍成十七廿八块了。
我双目被米粉蒙住了,睁不开来,狠命一跃,纵到水轮边上,攀住水轮叶子板,向上升高。只听得“啊、啊”两声惨呼,两名西夏武士已被那西夏好手乱刀误砍而死。跟着叮当两声,有人喝道:“是我!”另一人道:“小心,是我!”是那西夏好手和汉人好手刀剑相交,拆了两个回合。接着“啊”的一声惨叫,最后一名西夏武士不知被谁一脚踢中要害,向外飞出。
那汉人好手从迷雾中隐约看到,扑上来便抓。我记得王语嫣说过要点他“廉泉穴”,一指点中,他即刻毙命。另一人乘机左手疾翻,已使擒拿手扭住了我右臂。他眼见对方之所长全在脚法,这一扭正是取胜的良机,右手抛去单刀,回过来又抓住了我的左腕。
王语嫣见我被擒,无法脱身,心中焦急之极,又想大门旁尚有一名神色可怖的西夏武士站着,只要他随手一刀一剑,我立时毙命。她惊惶之下,大声叫道:“你们别伤段公子生命,大家……大家慢慢商量。”我用左手随便伸指乱点,听得嗤嗤数声,那西夏好手“啊”的一声轻呼,说道:“好本事,你终于点中了我的……我的玉枕……”双手渐渐放松,脑袋垂了下来,倚着墙壁而死。
我不禁大奇,扳过他身子一看,果见他后脑“玉枕穴”上有一小孔,鲜血泊泊流出,这伤痕正是自己六脉神剑所创。我自己在紧急关头中功力凝聚,一指点出,真气冲上墙壁,反弹过来,击中了那西夏好手的后脑。我一共点了数十指,从墙壁上一一反弹在对方背后各处。但那西夏人功力既高,而真气的反弹之力又已大为减弱,损伤不到他分毫,可是最后一股真气恰好反弹到他的“玉枕穴”上。那“玉枕穴”是他的罩门所在,最是柔嫩,真气虽弱,一撞之下还是立时送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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