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完一千米，温黛黛放慢速度走了一圈。

天才蒙蒙亮，天际线上只有一条白线。

到了食堂，也只有三三两两的人。

温黛黛要了一个包子一碗豆浆。

刚坐下，对面来了个人。

潘逸飞招手笑笑，“早啊。”

“早。”

这两天早上来食堂，总是能碰到他。

潘逸飞看了一眼她的早餐，皱眉，“吃这么少？”

他自己的餐盘里，两个鸡蛋、豆浆、小米粥，还有自己带的水果。

种类丰富，营养均衡。

豆浆还有些烫，温黛黛吹开，“刚跑完步，有点吃不下。”

温柔的女孩子面前氤氲升腾着白气。

潘逸飞分了个水煮蛋给她，“早上要多补充营养。”

“不用麻…”

拒绝的话刚出口。

潘逸飞咳嗽一声，指着墙上的标语念出来。

“请珍惜粮食。我的早点太多了，就麻烦温黛黛同学帮帮忙。”

见温黛黛没动静，潘逸飞咽下烫嘴的小米粥。

“难不成还要我帮你磕？”

圆框眼镜后，眸子里满是笑意。

温黛黛赶忙摇头。

两人边吃边聊着昨天的一道方程题。

温黛黛解题的逻辑比潘逸飞缜密。

说着说着干脆把筷子当成铅笔，餐盘当成草稿纸，在空中画起来。

潘逸飞人聪明，温黛黛刚说到第三步，他就想通了。

“原来还能这样解，你真厉害。”

真心实意的夸奖。

温黛黛有些不好意思，“你的方法比较保险，不容易出错。”

*

吃完早餐，温黛黛帮谢一昊买了一份。

一杯豆浆，两个豆沙破酥包。

豆沙的不容易冷。

走到食堂旁边的便利店，她又买了两个果酱夹心面包。

从食堂到教室有一段距离。

潘逸飞咬着唇，叫了她一声。

语气不像之前那么轻松。

温黛黛心里全是单词，“怎么啦？”

“...其实对谢一昊，你、你不用这样的，帮他拿卷子、买早餐、给他讲题、帮他收拾桌子，他和我们不一样。”

少年硬了下心，一口气说完。

寒意渐生的早晨，一说话就呼出白气。

潘逸飞的耳尖发红。

温黛黛愣了一下，想要辩解的话脱口而出，“我只是…”

但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了。

只是什么呢？

只是出于好心？只是被他胁迫？只是顺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习惯了谢一昊在她的日常生活出现。

甚至觉得，他也不是那么…无赖。

潘逸飞见她沉默，鼓着勇气开口，“其实我…”

天还没亮，风滚着刮过头顶，梧桐叶沙沙响。

他憋着一口气，似乎要说出什么惊天的话。

“你们早啊！”

身后，康敏佳加快脚步追上来。

打断了潘逸飞的话。

温黛黛突然松了一口气。

笑着回头，“班长早。”

*

出乎意料，今天谢一昊没迟到。

徐向东趴在桌上，一下子直起身。

见鬼似的喊了一声，“昊哥？”

昨晚周占军、周黎父子大闹晚宴的事，连他做家具生意的父亲都知道。

圈里闹得挺大的。

谢一昊还是和往常一样，双手揣在兜里，点了个头。

眸子里暗幽幽的，看不出情绪。

徐向东想问周黎那孙子咋样了，话到嘴边又溜了回去。

没那个胆。

谢一昊伸手进抽屉，自己都不知道想找什么。

一伸手，摸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破酥包还有余温。

和包子放在一起的，还有不会变冷的面包。

夹心果酱，他少有的能吃得下去的口味。

前排温黛黛没在。

被老师叫去帮忙拿东西。

水性笔压在卷子上，卷面上刚写了姓名和学号。

他盯着堆成书山的空位置愣了一会儿。

心情好像也没有那么糟。

几口把抽屉里的早餐吞下。

脸色也由多云变成晴天。

徐向东“噗呲”几下，扔了个纸条过来。

“昊哥回血了？”画了个其丑无比的惊叹脸。

谢一昊抽出数学课本，以手支颐，手指一搭一搭敲着桌子。

没理他。

*

第三四节课，原本是数学课，但老师临时调换，成了体育。

而且这次的体育课，居然没哪个老师来抢占。

体育委员组织同学先在跑道上跑了三圈。

陈晓菁体力不行，刚跑一圈就已经不行了。

温黛黛放慢脚步，“调整呼吸，别停下，慢慢来。”

“不行，你跟上大部队吧。”

见她放弃了挣扎，温黛黛很快跟上队伍。

谢一昊不知不觉挨到她身边，“看不出来，你跑步挺行的，常跑？”

温黛黛有节奏的摆动胳膊。

“嗯，以前学校每早都要出操。”

“变态。”

温黛黛失声，明明学校是好心，哪里变态了。

不过她不想跟他争辩。

因为每一次都以他耍无赖告终。

*

好几个星期没体育课，见了体育老师比见亲妈还亲。

做完热身运动，体育老师让大家自由活动。

徐向东早按捺不住，一个漂亮的跨步、起跳、扣篮。

拍着篮球，“昊哥，四号篮球场。”

怕谢一昊不去，他又接着强调，“注意到了没，明珠班的也在。”

明珠班是重点里的重点，被学生戏称是“清北的摇篮”。

班上的学生，一本上线率基本是百分之百。

更夸张的是，每隔个一两年，明珠班还能考出个“全班人都上600分”的成绩。

变|态中的变|态。

*

温黛黛和涂慧在乒乓球桌前战得正酣。

她颠了颠球，打算发个侧旋球。

还没发出去，陈晓菁拎着羽毛球拍跑来。

“大家快去加油啊！咱们班和明珠二班打比赛！”

见大家反映不明显，陈晓菁声音提高几度。

“咱们班三十比十二大比分领先呐！”

康敏佳组织着不少人去观战。

隔着军绿色的铁丝网，运动鞋摩擦地面的声音回荡开来。

“传！”谢一昊扬声。

接着又是“梆”的一声，篮球哐当砸中球架，转了几圈才慢悠悠进框。

徐向东吹了声口哨，“昊哥，好样的！”

明珠班的女生快要气死了。

*

康敏佳心性高，迅速组织起一只啦啦队。

“七班加油！”

对方一看，哪肯认输，也扯着嗓子喊起来。

原本两个班的男生只是寻常的切磋，被这声音一激，倒横生出几分好胜心来。

谢一昊扫了一眼，温黛黛也站在人群里。

跟着康敏佳的节奏喊着加油。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谢一昊在中场招手。

“这儿！”

李铭声愣了一下，这么远？

谢一昊再次招手，“传！”

篮球在空中划了道弧线。

伴随着在场女生的惊呼声，谢一昊跃起，双手稳稳接住飞来之球。

他做了两个假动作，成功避开对方的拦截。

还在三分线外，蹬脚一跃，上手拖着篮球举至头顶。

一个完美的抛物线。

“chua”的一声，利落的进球。

无半分拖泥带水。

陈晓菁率先鼓起掌来，“啊啊啊，谢一昊！谢一昊！”

不止七班的学生，连旁边明珠班的女生，有不少人的目光也放在了他身上。

特别是宋盈。

从谢一昊一出现，她的眼里就没什么人。

谢一昊穿了外套，中场休息，他把拉链拉下脱下外衣。

走到温黛黛面前，衣服一扔，“拿着。”

汗水沁湿了额前碎发，被阳光一照，闪着亮晶晶的光。

陈晓菁小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等着谢一昊重回赛场，才一脸花痴样扯了扯温黛黛。

“黛黛，你知道男生什么时候最帅吗？”

“什么时候？”

“篮球场上把衣服脱掉的时候。”

“……”

几米开外，宋盈的脸色差得像覆了层冰霜。

*

比赛结果完全没什么悬念。

七班全方位碾压。

得了一票女生的喝彩。

徐向东大口喘着气，“昊哥，你今天是吃什么药了？平时跟陈海龙他们都没见你这么拼命。”

谢一昊蹲下身系了下鞋带。

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嘴角勾起个笑。

同学陆陆续续离开，温黛黛等着给他衣服。

谢一昊磨磨蹭蹭走近，“怎么样？”

他的眼睛过于炙热，温黛黛心里漏跳一拍。

慌乱移开眼，“很厉害。”

体育老师虽然让她们自由活动，但要先集合才能解散。

“快走吧，先去集合。”

阳光一照，耳尖的红色似乎都能画出胭脂色。

谢一昊取走衣服，不依不饶，“没问你球技？”

温黛黛咬牙，这个人，真是……

旁边有学校的职工在打排球，发球时力度不对。

直接朝着温黛黛砸过来。

温黛黛低头走路，没发觉。

谢一昊拉着她一闪。

球砸在地上。

她的头抵在他颈窝，手被他紧紧攥着，整个人被他护在怀里。

肩膀宽大厚实。

谢一昊的手温高得吓人。

心跳好像密集的雨点。

噼里啪啦砸下来。

砸穿心底。

“还不起呀？”

温黛黛猛然回神，刚想起身。

正好谢一昊想问她句话，一侧头。

唇角擦过唇角。

软绵的触感，像蜻蜓无意点过水面。

像水珠滚过风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