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爸爸又疼得昏死过去。我妈妈正和媒婆在院子里说着什么,我大声哭叫着,“妈,爸不行了。”
我妈丢下手里的蒜,就冲到房间里,扑倒在父亲床边不断呼唤着我爸的小名。她接过我手里的药,撬开我爸的嘴巴,把药灌了进去。我爸总算是缓过气来,他看着我们姐弟三个,最后把视线停留在我妈的脸上,我妈霎时就泪流满脸:“你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找人,我就拉扯大他们三个。”我爸爸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他闭上了眼睛,昏睡了过去。我妈要我们退出房间,让我爸好好休息一会。
“你过来。”出了房间,我妈就叫我,她的口气很恼怒,她从来都没有这样对我,我愕然。
“你说,你能不能懂事点?你能不能让你爸走得安心点?”我妈一股脑地指责我。
“妈,我到底怎么了?”我委屈极了。我爸爸已经病入膏肓,我每天都寸步不离陪这我爸,我已经心力交瘁还要我怎样啊?
“我问你,你和那个余威到底怎样了?”我妈问。
我沉默。
“你喜欢他是吗,可他不喜欢你对吗?”我妈问。
“胡说,他喜欢我的。”我脱口而出辩解道。
“他喜欢你?春儿,你别不切实际,把大好的年华浪费在他身上了。他喜欢你,他亲口对你这么说吗?说过大学毕业会娶你吗?”我妈问道。
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妈说的这些,他的确从来没有说过,可是我们心意相通,又何必要在乎语言上的表达呢?我不理解,为何我妈妈在这时候还有心思管这事?
“春儿,我让媒婆去余家巷子找余威的家人了。”
“啊――”我尖叫着。
“别叫啊,我是想,假如你真喜欢余威,把你们的事定一定,让你爸能开心点,你爸没几天了。”我妈开始哽咽。“可你知道吗?余威妈对媒婆怎么说的?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他大学生儿子,决不会要个民办教师。”我妈难过得说不下去了。可想而知,自己女儿被人拒绝,等于是在撕裂着她的自尊。
“春儿,你别等他了。他妈明确对媒婆说了,儿子的婚事由她做主,她还叫媒婆劝我们死了这条心。春儿,你别生气,我看也是不合适的。你先前一说是县城里的同学,还是大学生,我就觉得你们不合适。”我妈开始劝我,我当时的脸色一定是惨白的。
这个晚上,我守在我爸床边,眼泪不住地流。一半是为父亲的病,一半则是为了余威母亲那样的拒绝我,我真的很难过。
夜深了,我妈让我去睡,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我从床底抽出那个纸盒,解开里边,是厚厚的余威给我的信。我开始一封封地拆开,我不死心,我要从这些字里行间里找出那几个字:我喜欢你。只要他这么写,我就相信他是爱我的。可是我却失望了,他的确从来都没有这样明确写过。是我自做多情?是我对他的暗恋?我听说,当一个人恋上一个人时,他也会认为对方也是这样爱自己的。难道说,一切都是我的错觉吗?
我的心情开始纠结不已。随之我的自卑感也在不断地加深。我觉得以我如今的境况,没有足够的学历,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我是低余威一等的。于是当余威坚持每个星期给我来信,可我却怎么也没有勇气去给他回信。他知道我父亲快要不行了,他在信里不断地安慰我,叫我不要悲伤,说我父亲会好起来的。。。。。。
父亲还是走了。我抱着父亲的遗像,痛哭不已。我接受不了,我年纪轻轻就丧了父。我越来越忧郁了,我总觉得我事事不顺,生活里没有一丝快乐而言。
那天在井边打水,王大方来到井边,他突然说:“林老师,你要节哀。”我抬起头,一个陌生的男人居然能来关心我,我对他有了一丝好感,朝他点点头。
又一年暑假,余威一回海边,连家也没回,就径直来到我家。我弟弟带他到学校找我。找到我的办公室,我弟弟就走了。
那时候同事们都下班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安静地批作业,他敲敲门,看着我。看见是他,我手里的笔掉在了地上。
“为什么一直不给我写信?”他走近了,问道。
我摇着头,眼是一汪泪水。
“你知道我多担心你?你哪怕抽空给我寄封空白信封,我也欣慰啊。我等着你的信,我都没心思考试,我都两门不及格最后是补考的。”他说道。
我再也忍不住,我哭出了声音,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因为我得到了证实,他是喜欢我的。
“你别哭呀。”余威急了。
“余威”我想说关于她妈的话,可是我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口,怎么说?说我妈托人去做媒,遭到你妈拒绝?
他等着我说什么,我却还是什么也没说,他突然鼓足勇气把我揽在了他的怀里。我闻到了一股男人的气息,这股气息让我立时安详了,我笨拙地那么一动不动.只要有他在,我什么委屈都可以不计较,都可以忍受。
“我很想你,我一直想我不该读这大学的,我下学期就要出海实习了,以后的生活一直是这样了,没有我,你会孤独吗?”他叹着气说道。
我终于第一次大胆地表白自己的感情:“我等你。”
他突然呼吸急促起来,他用手抬起我的下巴,俯下头,就在他的唇要印上我的脸,我忽然害怕起来,“不,不,我怕”我慌乱地扭过头转过身去。
“我想你。”我从后边把我抱住,紧紧抱住我,他温热的气息直喷在我的发际,我的心快要跳出来了。我们就这样保持着这样的拥抱姿势很久很久。
什么转正不能招闲人闲语,都见鬼去吧,我们手拉手去踏海。来到海边,就一起扑进了海浪之中,开心地笑着,那天直到很晚才回家。
回到家,我全身湿漉漉地。只见自家客厅里传来妈妈的笑声,爸爸走后,妈妈已经好久没这么笑了。一屋子人就盯着我看,我好尴尬。因为湿漉漉的衣服把我的身体曲线清晰地显露出来。
“你今天怎么想到游泳了?”我妈奇怪地问。
屋子里还有一个人,是王大方。我很奇怪,最近他总往我家客厅跑。
“小王帮我们修电灯,电灯坏了,我留他吃晚饭,总差他做事,不好意思,他说等你回来一起吃。”我妈说。
我朝他点点头,“你们先吃吧。”
我就去房间换了衣服出来。
等我出来才发现他们还是没吃,我不是傻瓜,我发现是那个王大方在刻意等我。
饭桌上,他总是时不时在看我,当遇到我的眼神,他又急忙低下了头。
“小王,你们上海人条件好吃得好,我们乡下人没什么好吃的。”我妈妈客套道。
“都一样的,阿姨你做的菜我爱吃呢。”
“小王,你家还有谁?”
“我姐,我哥,他们都结婚了,家里就我和爸爸妈妈。”
“恩,你们上海人都有劳保,退休工资都很高的对吧,生病还报销,你们上海人福气好。”我妈妈说着给他碗里不断地夹菜。“那你也不小了,你对象有了吗?”
王大方笑着摇头;‘我们上海兴晚婚。”
“那你有没想过找我们海边姑娘?”我想是不是我妈年纪大了,话越来越多了?
王大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假装低头扒饭。
“呵呵,我知道你们看不上海边妹子的。”我妈妈自嘲地说。
“不不,海边姑娘好呢。”王大方说着不由自主朝我看了一眼。
我妈心领神会,点头笑着说,“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从这以后,这王大方来我家更勤快了,堂而皇之地给我家干活了。就连他宿舍里的同伙也肆无忌惮地说;‘王大方啊,你丈母娘叫你呢。“
而我妈还真把他当女婿来使唤:“大方啊,你给阿姨看看,这自行车轮胎是不是爆了?这米帮阿姨搬一搬。。。。。。”他似乎永远都有使不玩的力气,有时候,我妈一整天不叫他,他会主动来问;‘阿姨,今天要帮忙不?“
我想叫我妈别这样,这样多不好。总是麻烦别人,无亲无故的。可是一想,家里没个大男人,好多事的确需要帮忙。
这一年余威出去实习了,他说,他只能是写给我信或者给我拍电报,但是我却不能回,因为,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哪个码头。到最后,信越来越少,听说最后一次要跑日本。就基本没信了。
我告诉自己,我等不了多久了,只要他毕业了,我就向我妈把这事挑明了。我林晓春,此生,非余威不嫁。
可我妈却不了解我的心事。她看到余威有时还会给我来信,就很生气,从邮递员手里接了信就气愤地说:“是那姓余的?我倒要把这些信给他妈看看,话说的这么难听,究竟是谁缠谁不放啊。”每到这时,我就一把从她手里抽了信逃到房间里。
“春儿,你会后悔的,你迟早断了这心。”我妈说道。
我妈开始别有用心了。她开始不断游说:“那上海小王多好的小伙子,都说他好,我问过他同事了,都说是好人一个。对你弟弟妹妹又好,又能干。”
我弟弟妹妹也好像和我妈串通好了,一致口径:“我们喜欢王大哥。”
“妈,是不是我很贱,你到处要推销我?”我生气地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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