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海沉声道:「咳咳!关东第一庄『错日山庄』庄主——伍上陌,你巴巴地带着弟兄从关东赶来,莫不是为了在除魔大会上露个名号。.咳!咳!」
他一语双箭,既让白衣小子明了,此间俱是无间岛的帮手,又点明了伍上陌博虚名的心思。
「长江三蛟」龙海乃长江一带霸主,当年「圣狱峰」一役,带领帮众力守水路,击退无数妖魔,却也失了二名兄弟,伤了心肺,以至久咳不癒,三蛟只余龙海一人,因此江湖中人对他甚为敬重,他未必看得上宫紫风的武功,但十分推崇无间岛,又与魔界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是以除魔大会,他誓必参与。
侧边一桌,一直闷不吭声的女子,忽然娇声娇气的出口:「唉哟!几位爷这麽动刀动枪的,可吓坏了这白小子,他小子不懂事,咱们做人家长辈的,还不耐心教教人家嚒?」
此女形貌老态,打扮硬是妖艳,脸上红一块,紫一片,相较身上彩衣也不遑多让,她故作女儿姿态,不停卷弄手中名为「罗袖香」的彩带,实令人寒毛直竖
同桌另有一男子,年过半百,形貌萎顿瘦小,脉脉凝视着她默不吭声,听得女子说话,不禁恶狠狠地转头瞪视着白衣少年,此二人正是名震准北的「阴阳双修」阴仙子和阳仙童,阴仙子手中。
白衣少年忽冷眼一抬,与阳仙童四目对视!
阳仙童霎然觉得白衣少年眼神骤变,精光之利,犹如一根长针,直刺入眼中,没进心口,全身不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虚冷得彷如鬼灵穿体而过,顿时觉得对方深遂阴魅的黑瞳中,有一股莫明巨大的吸力将自己引入一个繁华的烟花之地,在莺莺燕燕中,惊见阴仙子正与一粗壮男子调笑,那男子脸带嘲讽地侧过头来,赫然竟是伍上陌!
伍上陌调笑道:「阴仙子,你该不是看上了这白小子吧?要教他修到你床上去?小心你那阳仙童不喝酒,改喝醋了!」此语引得众人捶桌大笑。
「啪!」那形貌萎顿瘦小的阳仙童赫然拍桌而起,恨恨地道:「你再胡说,我便割你舌头下酒!」
那女子撇了嘴,拉他坐下媚声道:「徜若那净白小子真瞧上奴家,我还不随他走,是不是啊?小子——」
在娇笑声中,她手腕倏抖,一条柔软彩带霎时如利箭飞驰般直奔白衣少年,在面门三分处,刹然一分为五,分打他眼、耳、鼻、口,五官乃人身极弱处,此招至为阴毒,这突如的变化,旁人都是一惊。
那少年单手微抬,双筷一挟一卷,五条如丝彩带骤然卷成一束,阴仙子纤手一绕,「罗袖香」倏地荡向少年颈後,此乃「罗袖香」中的绝招之一,疾如风、黏如丝,专攻对方颈部,而咽喉也是人身最弱处,一旦缠上,难以挣脱,直到气尽吐沫而亡,故名「春蚕丝尽」。
少年头一低,双筷一廻,「罗袖香」硬是闻风不动,正是扯不下、收不回,阴仙子一张五彩大脸涨得只余红色。
白衣少年冷哼一声道:「徜若不是九爷我有要事,便奉陪几位玩玩又何妨?」他手指一屈,「罗袖香」一松,阴仙子凝神准备接回,岂知白衣少年修长的手,十指如花朵绽放般,弹上彩带时,释出微妙的巧劲,勾拨出不同的角度和变化,「罗袖香」竟是弯了一弯,如长眼睛般,直甩向伍上陌脸颊,这白衣少年恼怒伍上陌的粗言秽语,存心要掌他嘴。
阴仙子吃惊,回手一扯,已是不及,彩带扑飞之势又急又准,自己独门武器竟为人作嫁,实是丢脸至极,若真打上了伍上陌,他必记恨於心。
她於这彩带上下过十分功夫,软能困缚,刚能击杀,谁知一遇上这白衣少年,倒似这彩带不是自己的,在这面门方寸之间,二人已是技法、速度、巧劲、内力皆比斗上了,自是阴仙子技逊数筹。
这一眨眼的功夫,伍上陌冷眼观看,已知白衣少年十分擅长巧劲,方才藉君戏蝶打宫紫风是如此,此时再度藉阴仙子「罗袖香」袭向自己,他「七重斩」名震关东并非浪得虚名,心知阴仙子不敌,不禁暗讥:「你阴仙子『罗袖香』不过如此,连个少年都敌不过,说什麽『阴阳双修』名震准北,只怕中原也没什麽能人!」
当下对自己扬名立万更添几分自信,调笑道:「阴仙子你可管好你的『罗袖香』,要缚也缚个年轻白小子回去,别缚上俺这麽个鲁大汉!」
说罢左掌一拍,已将彩带势头打偏,巧腕一转,正将彩带牢牢拽在手中,运劲一扯,另一端的阴仙子险些被拉下座位,伍上陌心下正自得意,忽感一阵内力汹涌而来,却是阳仙童见她吃了亏,不管三七二十一,急运内力於彩带上,情势一转,倒变成「阴阳双修」力斗「七重斩」了。
对於这个身形瘦小的阳仙童,伍上陌本存着轻视,也有心惦量对手实力,见对方运劲於「罗袖香」上,并不急着撤手,就这麽一轻心,滚滚内力竟藉彩带沛然贯来,犹如利刃般直钻他心口,他胸口顿时如万蚁咬啮,剧痛难当。
为免提前折损功体,他急欲撤手,谁知「春蚕丝尽」重的便是一个黏功,竟是甩脱不开,他赶忙运功护住心脉,疼痛处却仍由一点,慢慢扩散至上身,刹时,他脸色青紫,一口气已喘不过,就要毙命当场。
伍上陌不知「阴阳双修」盛名於准北,乃在於「逆脉掌」,而非「罗袖香」,阳仙童人虽糊涂,功夫半点不含糊,中掌者,心脉受到集中巨力,全身血液逆流回到心脉,心脉无法承受回流之巨大血量,爆裂而亡,内部大量出血,可外观伤痕却看不出来。
此时龙海一见势头不对,运劲一掷,「风雷杵」正落在阴阳双修和伍上陌两桌之间,他左手运行内力隔空牵引,狂风一带,四周碗盘杯筷齐飞,众人纷纷走避,登时「风雷杵」如陀螺般旋转不止,倏然将彩带二端分别卷收而起,长杖上登时缠满了「罗袖香」,也同时化消了二边内力。
「咻——」一声,龙海收回了卷着「罗袖香」的长杖入手,「哐啷!」满屋杯盘应声齐落,跌个粉碎。
阴阳双修和伍上陌见龙海一人敌上二边三人,丝毫不费力,心下皆是既骇然又佩服,不知龙海其实也取了巧,凡人皆有经脉,可长杖并无经脉,所以阳仙童的逆脉掌於长杖上便无发挥之处,威力大减,只是这麽一来,四桌之人心思各是不同。
龙海收回长杖,怒喝道:「都是同道中人,何必自相残杀,有这等功夫,不如留着除魔去,咳!咳!」
他半垂眼皮乍然撑起,冷光迸射向宫紫风道:「做东道的,也得有东道主的样!」他恼怒伍上陌为无间出头,差点丧命,宫紫风既不援手也不吭声,另一方面,他虽瞧不起伍上陌,但自承是武林耆宿,无论如何总得出手主持公道。
宫紫风一心想讨回所受的屈辱,只盯着白衣少年,傲然道:「他们这夥人,万般殷勤,也不过是想沾我无间岛的光,自己打得死去活来,又与我无间何干?」
龙海见她仗着无间威名目中无人,「风雷杵」猛地一顿,发出震雷声响,冷哼一声,再不说话。
宫紫风却忽见白衣少年脸上挂着一抺诡异又得意的浅浅微笑,令她心中突地一跳,颇为不安,连龙海的不满也无暇再理。
阴仙子此时脸上更是红一阵,白一阵,眼睁睁看着「罗袖香」在众高手中流转,划出道道长虹,自己半点沾不上边,最後还落入了龙海手中,上前索讨颜面尽失,不索讨则从此毋需立足江湖,心中忐忑,只盼龙海能自己归还。
那阳仙童则仍恶狠狠瞪着伍上陌,一「逆脉掌」没要了他的命,愤恨的道:「谁和这贼眼厮是自家人?」
伍上陌摀住心口,怒往上冲道:「不知俺怎麽得罪你了?」
阳仙童怒道:「贼眼厮,你巴巴地瞧着咱家仙子做啥?还笑个不止?」
伍上陌一听,实是哭笑不得,旁桌一干妙龄女子隔着面妙,忍俊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伍上陌无奈道:「你家仙子俺是万万不敢想的,要想俺也想想…」大剌剌地走到小蝴蝶面前,上下打量着坏笑道:「这小美人。」
风小刀看的出白衣少年功力不弱,真要动起手来,这一屋子没人难为的了他,倒不替他担心,不管四周如何吵杂,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小蝴蝶,看着她憔悴瑟缩的模样,直想过去安慰她,耳听伍上陌又粗言秽语,心中怒气陡升,拍桌站起。
阳仙童一见风小刀起身,怒道:「你这小子要做啥?」
风小刀不想阳仙童竟把目标对了自己,实不愿和他夹缠不清,灵机一动便道:「这贼眼厮不是好人,我替你教训他。」
他一身破衣,尚未替换,连日奔波,脸上发上也尽是风沙尘土,若不是金华大城,店家看惯了江湖奇客,他又拿得出银两,早被人拒挡门外。
众人本不注意这个坐在角落衣衫槛褛的小子,一听二人对答,便把目光都注视过来,心中暗暗纳罕:「那来这脏兮兮的小子也敢口出狂言教训错日山庄,这一黑一白的两个少年,直是目中无人,世间是颠倒了吗?」
他庄中弟子一听,人人握拳,蓄势待发,可伍上陌有苦难言,他功体受创,虽不把这脏小子放在眼中,可这小子竟然还向阳仙童煽风点火,不知存何居心,二人若联手,後果不堪设想,又不愿示弱,正待逞强开口反驳几句,竟听阳仙童道:「他瞧的是我家仙子,与你何干,又不是你小媳妇,你这麽光火做啥?莫非你也瞧上我家仙子?」
风小刀万万想不到他如此疑心,十分害怕他的胡闹,便急道:「在下绝不敢瞧阴前辈一眼。」
那阳仙童点点头道:「那倒是,谅你这小子也不敢,他这麽色眯眯的,许是他也瞧上你小媳妇了,你小媳妇是那位?」
风小刀一怔,呆呆地望着小蝴蝶,小蝴蝶是他儿时的唯一玩伴,就连青梅竹马也算不上,多年不见,只算是故人重逢,从未想过她会不会成为自己的小媳妇,只见她楚楚动人的模样,一时不禁脸红。
他怔忡的神情却逃不过宫紫风的眼睛,冷冷地道:「君师妹,你可真本事,一下子便惹得几个男子为你争风,看我不把这事禀告师父和大师兄。」
小蝴蝶吓的急摇头道:「师姐,师姐,我不识得他们,真的,真的…」
风小刀闻言心下窘然:「莫非她真把我忘了?」
只觉自己与她多年不见,满心想与她敍旧,倒是一头热,未思及自己形貌改变不少,她自是不识,转念又想:「她处境堪怜,不管她识不识我,我定得帮着她…」本以为再度重逢,小蝴蝶依然会是那个笑靥如春风,歌声嘹亮飞舞的蝴蝶,谁知景况全然不同。
白衣少年忽然抬头又望了阳仙童一眼,阳仙童只觉这少年眼神迷离,蒙胧不清,脸上似笑非笑,随即转头对着宫紫风哈哈大笑道:「原来你便是这小兄弟的媳妇儿,你相公会为你出头,你不必再使刀弄剑啦。」他见宫紫风始终紧握长剑,便以为她也要对付伍上陌。
宫紫风怒火中烧,跺脚喝道:「你胡扯什麽?」她实不明白这阳仙童如此胡搅蛮缠,如何能在江湖上扬名立万。
风小刀觉这阳仙童也有可爱之处,倒替小蝴蝶出了一口气,便笑道:「是啊,媳妇儿,你怎麽不认我了?你再不认我,莫怪我休了你。」
阳仙童哈哈大笑,只觉自己聪明至极,一下子便猜出了答案,又想是小俩口扮嘴,便道:「小兄弟啊,这就是你不对了,小俩口子斗斗气难免,可绝不能提休书什麽的,难怪小媳妇生你气。」
宫紫风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只觉一身清誉尽毁於此,恨不得将二人碎屍万段,二话不说,正气力贯「臭肺剑」,众人只见紫光大盛,鸣声不绝,忽地她心中一凛,大喝:「何方妖魔,在此作怪。」
风小刀见她飞身而起,以为要刺杀自己,不想她一剑刺出,身如离弦之箭,迅捷无比,竟是直刺白衣少年。
她万分恼怒,这一剑实是毕十年功之精华,如惊雷电闪,众人只见人剑合一,如一道紫光划过,尽皆高声喝采,一霎眼,剑已抵白衣少年的胸前衣襟上,刺破白衫。
众人见白衣少年方才身手,以为他必出招相挡,岂知他竟不闪不避,只缓缓抬头,露出一抺诡异又得意的浅浅微笑,冷锐空茫的双瞳,精光乍现,宛如针刺般,深深地、直望入宫紫风眼底,眼看白衣少年就要穿胸而亡,宫紫风却硬是猛然收回剑势,惊呼:「大师兄?」</p>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