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话 Giovanni的告白

生来孤僻的小男孩保罗站在中间，皱着眉头一语不发地接受着四周一圈中年妇女的轮番“母爱光波”攻击。——那些人都是来参加葬礼的。

不远处就是寂静肃穆的死人安眠的墓地。

天气很好，碧空无云。

Giotto打了一个喷嚏，站在树下看着远处保罗的方向。新来的神父纳克尔被一群女人围着，正蹲在保罗面前用棒棒糖逗对方笑，虽然效果不太理想……

然后他转身，目光落在藏匿在大树后的身影上。

“一年前因为走私军火的消息走漏出去，镇子里所有的人甚至波维诺老爷您都遭到军方人的审查，而最终矛头竟然会指向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大家都以为是莱恩出卖了镇子，出卖了小城最慷慨仁慈的波维诺老爷。就算当年莱恩如你所愿被推上绞刑场，您保住了名誉，然后得到了什么……？”Giotto冷冷地说。

安静了几秒，树后的身影终于摇晃着肥胖的身躯走了出来。

“Giotto，这个镇子里并没有黑手党。”

“我知道。大家都说那是波维诺大人的功劳。”

“……以前我就跟你说过，想要在黑手党间利益争夺的夹缝中生存下去，必须拥有自己的力量。不管你对我有多大的怨言，但是我要告诉你，成年人的世界并没有你所想象的那么简单。”波维诺老爷说着，摇晃着转身离去。留下Giotto站在原地。

保罗的出现打断他的沉思。

小男孩拽了拽Giotto的裤子，大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

Giotto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保罗的头发。

“哟~Giotto，莱恩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看起来心情不错的神父大人纳克尔打着招呼走过来。

“莱恩向来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Giotto回答。然后继续说：“我们要回去了。”

“哎？这么快就走了？”

“嗯……”Giotto笑着点头，“留那个人在家总有些不放心呢……”

——在来之后就后悔了，尤其是在之前看到那人睡着时的旖旎情景。那个人向来喜欢不修边幅，如今又是那副样子，留她一个人在家……真希望别出什么事……

而此时此刻，莱恩坐在楼梯台阶上啃面包，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不远处房间里传出的激烈争吵声。

屋里，蓝宝和Giovanni的争吵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随时可能燃起战火。

“哼，怎么？我怎么就不能来？谁规定我不能来了？”蓝宝的声音。

“大少爷不在家里好好学习跑出来干什么？被你爸知道了肯定又得挨骂。”Giovanni的声音。

“我、我是做完作业才出来的！再说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不是Giotto的跟屁虫吗？”

“你说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莱恩身后的斯佩多凑到少女耳边小声说：“你看，做女人多好，里面有两个男人在为你争风吃醋呢~”

莱恩倒是完全没被这突如其来的生意吓到，反而十分冷静地转身，狠狠瞪了一眼坐在自己身后笑得诡异的墨蓝色头发的少年之后，就转回去不再理他。

自从刚才斯佩多跟她解释“变成女人的法术只有三天的效果所以请放心地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特殊经历吧”之后，她就不太想搭理斯佩多了。

突然，头顶上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呼喊：“Giotto——！莱恩小崽子——！！”

莱恩刚咬的一口面包没咽下肚，就被噎着了，痛苦地捶打着胸膛。

等到将那一口面包咽下去，一转头，却发现斯佩多又不见了。

她飞快起身跑上二楼，果然在这栋房子的主人，腿脚不灵便的伊德太太床边发现了墨蓝色头发少年的身影。

这家伙正笑意盈盈地跟老太太说着什么，而老太太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喂——你这家伙怎么跑到这来了？！”她想都没想就冲进去大喊道。

老太太和斯佩多同时将目光转向莱恩，莱恩这才发现事情不对劲。

——自己变成女人这件事自然得瞒着老太太。

这下坏了，直接撞枪口上了。

下一秒钟，没人说话。

被老太太瞅着，莱恩感到头皮发麻。

她真怕老太太能看出来。毕竟也算朝夕相处。

好吧，至少她得辩解一下好不至于死的太惨。

于是她硬着头皮笑着说：“那个……你们——”

“莱娜，快过来，我正在跟伊德夫人将咱们来这里之前的见闻。”斯佩多打算莱恩的话，并且笑着朝她招手。

“呃……”她还在发愣。

伊德太太将视线收回，问斯佩多：“她就是你说的莱娜？”

“没错哦~她就是我昨天跟你说的我的小未婚妻~这次到这里来，多亏了Giotto给我们提供住处~”

= =

想打人。

非常想打人。

想冲过去把那张笑得欠扁的脑袋上的叶子全拔光。

“哈哈哈……果然是个很可爱的姑娘呢……”老太太认可地点头。

“……”莱恩默不作声地转身，走出房门，然后“砰”的一声用力将门关上。

——妈的这日子没法过了，必须想办法把这个家伙赶出去！

憋了一肚子气，莱恩边下楼边计划着该如何对付斯佩多。等到走到一楼，却看见蓝宝少爷哭着跑出房间。

当蓝宝用最快的速度冲出大门，走廊里还久久回荡着大少爷的哭喊声：“Giovanni，你等着瞧！！！”

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莱恩完全把刚才计划打人的事忘到脑后。

这时候Giovanni从屋里走了出来，在莱恩面前停下，神情郑重地说：“莱娜，我有话想跟你说。”

莱恩发现，自己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Giovanni的脸，但是她看不懂Giovanni眼睛里的情感。

两个人走在热闹的街道上，却没人打破沉默的僵局。

莱恩自然是一开始就不乐意跟Giovanni说话，并且从很早以前就是，跟Giovanni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不是沉默就是打架。

而Giovanni呢，好像所有所思的样子低着头，时不时小心翼翼地侧头看着走在自己身边的少女。

Giovanni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鼓起勇气说：“莱……莱娜——”

可身边的少女早就不见了踪影，反倒是不远处水果摊前多了一个金发的身影。

“你是Giotto的表妹吧？这里的水果你随便拿，不要跟我客气！”卖水果的老板热情地说。

“真的吗？！谢谢大叔！！！”少女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芒，用甜甜的声音说，然后飞快将摊床上的苹果和梨往衣服和裤子的口袋里塞。

等少女回到Giovanni身边，上衣口袋里塞着几个，裤子口袋里塞着几个，嘴里还叼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

Giovanni的目光落在少女咬着红色苹果的嘴唇处，突然感觉有些口渴。

之后两人又开始朝前走，继续沉默。

在这期间少女啃了两个苹果一个梨，打着饱嗝一脸满足地拍着鼓鼓囊囊的衣服裤子口袋。

莱恩心情大好，Giovanni却心事重重。

“呃……莱娜——”Giovanni再次鼓起勇气转头要对身边的少女说话，却发现莱娜又不见了。

身后离Giovanni两步远的距离，一个提着篮子的中年妇女正将几块烤饼塞到金发少女手中。

“Giotto的表妹，多拿些，不够的话我家里还有！”

“谢谢克雷西达太太！”少女也不客气，一双小手里很快堆满了烤饼。

怀里捧着一大堆烤饼，手中拿着一个在嘴里咬着，终于又继续朝前走去。

于是Giovanni发现，在穿过这条街期间，少女被很多人拦住送吃的东西，而少女每个人的食物都欣然收下，不管能不能吃下都要往嘴里塞。到后来Giovanni担忧地看着抱着半瓶蜂蜜酒喝的莱娜，由于喝了酒的缘故，少女白皙的脸颊上染着一层浅浅的红晕。他心想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于是索性咬牙横下一条心，突然转身抓起少女的手腕，将其带到旁边无人的屋檐下。

莱恩显然对于Giovanni的行为有些诧异，她跌跌绊绊地被Giovanni拖到墙下，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红发少年抓住肩膀。

Giovanni深吸一口气，神情决然地大声说：“莱娜……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了！”

“= =……”

短暂的安静。

——这人太挫了。

莱恩一边腹诽一边看着周围的环境。哪有在阴暗的墙角告白的人？又是苍蝇又是垃圾的，并且还有……还有……

Giovanni观察到少女的眼睛缓缓睁大，好像十分惊讶的样子。

“……”此时的莱恩，视线越过Giovanni的肩膀，落在他身后不远处墙壁上挂着的那只惨白的手臂上。

“呕……”她把刚才吃的东西全吐出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