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杂草丛山,走了没多久脚下就满是泥泞了。从将军府出来,楚夕就婉拒了孔将军派人送她的要求,孤身上路,这一路上也没有再多一句抱怨。
仿佛她离开本就是应当的。
楚夕抬眸看了看前方的路,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她停下脚步。
她转头对众人笑笑:“不走了吧,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
三人点头,绕到一条小河的边上,坐了下来。一行人喝了一点水。墨西心情不好,一口水都不肯喝。
“墨西,你怎么了?”楚夕笑着问。
墨西一肚子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气的脸都憋红了。
“夕姐姐,墨西哥哥是觉得你委屈。”喃喃代他说出了想法,“辛辛苦苦的回到宠族避难,如今却被驱逐,不管怎么说,你曾经也是宠族的英雄,要不是你重启了幻灵石,宠族也不会有今天。”
楚夕忍俊不禁的笑了。
“怎么,难道不是吗?”墨西喃喃道,“夕姐姐你就不伤心吗?宠族是你的家,在关键的时候,家都不伸出援手帮你一把。”
“墨西。”楚夕淡淡的说,“你也说了,宠族是我的家,你跟家人有了分歧,受到了一些委屈,会责难它仇恨它吗?”
呃?
墨西被问的一愣。
“所以,没什么可看不开的,虽然我也有些伤心,但宠族也有宠族的立场,也有它的难处,这事情便这样过去了,不是什么仇恨,也没什么念念不忘的。”楚夕轻描淡写的回答。
墨西虽然心中还是愤恨,但也觉得楚夕说的有理,不再说什么了。
楚夕抬头看了看天,轻叹了一口气。
“夕姐姐,你在看什么?”喃喃问。
“接下来,我们可能不用自己出宠族了。”她优雅一笑,转头看向冷剑,“冷剑,我有一件事情要请求你。”
“小主请讲。”
“冷剑,等到了人族,你便不必再管我,去北冥小镇找到天临,现在我什么都不担心,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天临,你去寻他,把他平安的消息带给我。”
冷剑的确也担心宫主,但是他也很清楚自己的任务,他的任务便是保证小主的安全。
“小主。”
楚夕示意他稍等,她又转向另外两人:“墨西,喃喃,我也有事情要你们帮忙。”
“夕姐姐你说,喃喃一定尽力而为。”喃喃睁圆眼睛问。
“天临已经纠集了妖族,一同对付冰空大殿,但是他却因北冥小镇的事脱不开身,我想要你们二人帮助妖族领雪厉,一同拿下冰空大殿。喃喃,你在大殿修习那么久,对殿内的情况最为了解,再加上你可以调动天临在殿内布置的暗线,与雪厉里应外合,助他一臂之力。”
喃喃点了点头。
墨西忍不住问:“夕姐姐,你把我们都分派出去了,那你怎么办,人族信誓旦旦要杀你,你一个人对付的了吗?”
“你放心,去了人族之后,你们只管按我吩咐的去做,我自有办法逃脱。”楚夕给了众人一个安抚的微笑。
“不行。”冷剑斩钉截铁,“小主,宫主交给我的任务便是时刻守在小主你的身边,为了什么事情我都不能离开你。”
“是啊夕姐姐,我们若是走了,你就太危险了。”喃喃说。
“我要你们做的事情都事关大局,大局若是不稳,只守着我没有任何用处。”楚夕态度笃定,“不管生什么事,你们只管按照我的吩咐做事就是。”
“夕姐姐。”众人还要再劝,忽感一阵风吹来,伴随着衣服摩擦的声音,几道人影从天空中闪过,楚夕扫一眼来人。
唇边扬起了一抹了然的笑。她就知道一出灵都他们就会下手了。果不其然。
来人轻盈的落了地。将四人团团围在中央。他们一半人穿着蓝白相间的长衫,是大殿的人,另一半穿着暗蓝色的道袍,却是幻术门的人。
为的人是云松。
冷剑等人将楚夕护在背后,谨慎的注视着幻术门弟子腰间的嗅袋,这对楚夕才是致命的伤害。
云松见楚夕如此狼狈,蔑视的笑了起来:“莫楚夕,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楚夕神色平静,并不辩驳。
云松继续笑道:“你原来有御天临护着的时候多风光啊,眼高于顶,傲视一切,如今竟到了被大殿和幻术门追杀,被人族唾弃,被宠族放逐的地步了。”
他想让楚夕生气,但她偏就不如他的意。
她的神色平静而安然:“碧空真人自己做了对不起人族的之事,却嫁祸于我身上,此等行径何其恶劣,令人作呕,他总有一天会付出该有的代价。”
“哈哈哈。”云松仰天大笑:“他是不是付出代价,也与你无关。你的性命到此为止了。”
冷剑横眉冷对:“有我在,谁都别想碰小主一下!”
“你?”云松满脸不屑。
当初在冰空大殿时,冷剑和墨西是在御天临的人帮助之下才将楚夕救下来,如今只有他们几个,冷剑又不是云松的对手,加之上次的伤还没有痊愈,几乎可以断言,他若战便没有胜算。
但是,临阵退缩不是他的风格,纵使是死也不能让人动小主。
冷剑和墨西气沉丹田,已然决定要和对方决一死战。
楚夕却轻描淡写的盯着云松:“出了宠族吧,我不想死在宠族。”
恩?
云松眯起眼睛,这个时候还轮得到她来做选择吗?
楚夕瞟他一眼:“我这个人,不愿意做无用之功,我们四人不会是你们的对手,若是打起来我们丝毫讨不到好处,所以我不会跟你打。我愿意跟你回冰空大殿,接受碧空真人的惩罚。”
“呵呵。”云松咧嘴一笑,“师父说了,若是找到你便将你就地斩杀,不用带回大殿了。”
楚夕笑的温雅:“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亲手杀了我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她眯眼笑着,“我的爷爷是宠族的玉尊,我的夫君是人族的帝王,现在他们并不在这里,所以我可以任你们宰割,但等我死之后,他们追究起来,你觉得亲手杀掉我的那个人会有好下场么?碧空真人有冰空大殿做后盾,自然有恃无恐,那你呢?云松?你活的过他们的追杀吗?冰空大殿会护着你吗?”
云松听的浑身一颤。
是啊,他若是亲手杀了她,等御天临回来,第一个做掉的就是他了。
他是绝逃不出御天临的手心。
楚夕看出他的迟疑,继续道:“所以,把我送到冰空大殿,由碧空真人来处理,对你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云松沉吟片刻,笑道:“我不知道你准备耍什么花招,不过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我就把你带到冰空大殿再处理。”接着,他就吩咐手下人上来。
冷剑和墨西有心反抗,却被楚夕阻止了。来人很快就将她给绑住了。
“小主!”冷剑不甘心。她给了他一个眼神,他也被绑了起来。
四人被绑着往人族而去。
四日之后,人宠两族边界。
云松一回到人族,下人便报来了一个消息,据说北冥小镇的情况被控制住了,御天临准备要回京都了。这意味着处决楚夕的脚步要加快了。
但是他又不能自己动手。他正在为此事思索,抬眸见文峰骑着马奔来了。
文峰勒了缰绳跳下马来,他道:“云兄弟。”
“文席。”云松走上前来笑道,“多亏了你幻术门的嗅袋,我们才快而准的找到了莫楚夕的方位,将她抓了回来。”
文峰扫了一眼不远处已然很狼狈的楚夕,转眼问:“碧空真人不是说,要将她给就地处决吗?”
云松讪笑两声:“师父早先的确说过要将她就地处决,但是反过来一想,你们幻术门才是处决灵宠的正规门派,所以这个丫头,要由你们幻术门的嗅袋处决才更为方便彻底。”
文峰闻言,勾唇一笑:“云兄弟说的没错,像莫楚夕这样的恶宠,的确是死在幻术门的嗅袋下更为妥帖。把她交给我吧。我现在就处理掉她。”
“那就再好不过了。”云松点点头,派人上来抓她。
从宠族出来的这一路上,楚夕吃了不少苦,她头散乱,脸上也是乌漆墨黑的,但是一双眼睛却仍透着清冷和坚毅。
文峰的人过来拉她,她却动也不动,抬起眸子,瞳孔深处是执拗和高傲。
文峰冷哼一声道:“这世间还真没有幻术门处置不了的灵宠!”他话毕,大步走上前来,高高的祭起嗅袋,那嗅袋冲楚夕张开口,一道绿色的光照了下来。
楚夕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接着大脑开始嗡嗡嗡个不停。
她咬牙忍着不能失态,但那嗅袋的力量太强,她只觉得浑身无力,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小主!”
“夕姐姐!”冷剑、墨西和喃喃三人拼命的想挣脱开绳子,却被系的更紧。三人只得暗暗用力,只求尽快脱身救人。
在这当歇,楚夕已被带到了一边的树林里。
此时她灵台清明了一些,她抬起头,见文峰正在她面前。她眯起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她与文峰无冤无仇,他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付她。她心中疑惑,却已无力气问。
那文峰却冷冷一笑,蹲下来,盯着她的眼睛。
楚夕目光混沌的看着他。
文峰笑着说:“你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当初若是跟了太子殿下,也就不会有今日这诸多事情,一切便是天随人愿,顺遂无虞,你说该有多美妙?”
太子殿下?
万万没想到,这个家伙竟是太子皇甫暮云的人?!
楚夕冷凝着他。
他继续说:“只可惜,红颜祸水,你不安于当太子的灵宠,三番五次的挑起事端,将御天临也牵扯了进来,最终让这天也变了颜色。若是当初殿下未遇到你,或者你只乖乖的当你的灵宠,也就不会有今天了。”
“你是皇甫暮云的人?”
“不错,殿下待我如亲,如今他人已离去,此生唯一之念,便是带你一同走。我今日有机会遵从他的遗愿,送你去寻他,也算是对得起他的嘱托。”文峰勾唇一笑,将身上的嗅袋取了下来。
看着文峰手里的嗅袋,楚夕一句话都不想解释。
她浑浑噩噩的脑海里只有天临。
她想起她第一次在宠族见到天临的情景。
她想起他那一双含浸天下潭渊的眼神。
她无惧死亡,唯一惧怕的是自此之后,再也见不到他。
一想到他会伤心,她就心如刀绞。他们相爱至深,活着并不单单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对方。
她忽然觉得心痛,用手按住了胸口。
她抬起头来,见那嗅袋已经被祭在了空中。袋口里射出了淡绿色的光芒,每一束光都如针一样刺入了她的身体。她咬住贝齿,感受着这对宠族而言最恐怖的死亡仪式。
这就是宠族最终的归宿。
哪怕是被嫁祸冤枉诋毁,也要毫无反抗之力的死在嗅袋之下。
她抬起眸子,看着那半空中悬浮的暗蓝色小袋子。瞳孔散出仇恨之力。
她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就此死去?
从宠族诞生至今,究竟有多少无辜的宠族被人族以这样的方式消灭。
她早已不苛求尊严和地位,如今却是连生存的权利都要被剥夺。
想到这里,体内的气血又涌了上来,她抵御着浑身的痛,一点点的站了起来。
文峰从来没见过有灵宠在接受嗅袋惩罚的时候,居然还能站了起来。他惊的一退,嗅袋都差点从半空中掉下来。他稳住身形,继续对楚夕施压。
楚夕终于还是又跪了下去。
嗅袋强大的力量让她的头脑越来越不清楚。
正在这时,她忽然觉得胳膊一痛。她脑子一亮,最后一个念头从脑海里闪过
天临。
山洞里。
楚夕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石头洞顶。奇怪,她怎么到这里来了?她蹙了蹙眉头,努力的让自己清醒一点,她记得自己被文峰的嗅袋控制,头痛的不能自已,在自己失去意识之前,有一个人出现在了她面前。至于那个人是谁,她竟一时想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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