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你快回来吧……”
“喂、喂?妈……”
她的母亲说完这句话时,那边突然没了声音,她赶紧抓着手机再打过去,但已经接不通了,戚木立刻从沙发上起来,胡乱地理了理头发,忙不迭的在卧室里收拾书包,心头不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出什么事了?”顾良泽抵在卧室门口,看着她收拾东西。
“我……我不知道……”她看着顾良泽,眼圈有些发红,“我现在要回家了。”
他把车钥匙拿在手里,帮她拎着书包,“我送你。”
“嗯。”她跟着顾良泽下了楼。
戚木坐在他的车上,心中忐忑不安,她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哭,但听到哭声她的心就像被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喘不过气。
顾良泽把她送到了车站外,替她拦了一辆出租车。
在她的唇畔流连了一会儿,安慰道:“有什么事打电话告诉我。”
“嗯。”她坐在出租车上朝他挥了挥手。
顾良泽看着车子逐渐远去,脸庞慢慢紧绷,从身上摸了一根烟,点燃,又抽了整整一上午。
—
戚木到了梨镇先去面馆找她的母亲,看到面馆紧闭,她慌忙回家,家里的大门也紧紧锁着的,她打开门在里面找了一圈也没有人,心头的恐惧感逐渐加深,她一直给母亲打电话,却怎么也没打通。
她蹲在院子里,有些无助,炽热的阳光无情地烤着她。她突然想起昨天她让郑浩给她圆谎的事,他应该见过她母亲,于是赶紧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过了十几秒,电话终于通了,里面传来他疲惫的声音:“戚木?”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强装作镇定:“郑浩,你在哪儿?”
“我在医院。”
她的心忽然提到嗓子眼了,“你……怎么了?”
那边顿了两秒才说话,“不是我,是你的父母。”
“我的……父母怎么了?”戚木觉得自己的喉咙卡了一块鱼刺,呼吸也变得困难。
“你,还是快来吧。”
她挂了电话,跌跌撞撞地出门,一路跑到镇里的医院。郑浩站在医院门口接她,看到戚木便迎了上去,她没注意到一头撞到了郑浩坚实的胸膛上。
郑浩被撞得退了一步,把她扶住,“你终于回来了。”
她抬头看到他的眼下有一片淤青,她张唇准备问他什么,他却转头进去了,戚木紧紧跟在他后面。
郑浩把她带到急救室外面,急救室门口坐着的郑浩的父亲郑一鸣,神色悲戚,喃喃自语:“兄弟啊,你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呐,你的妻子女儿还指望着你养活……”
“爸,戚木来了……”郑浩站在他父亲的面前,轻轻开口。
戚木茫然地看着他,又看了看急救室,缓缓地开口:“郑叔叔,我爸怎么了……”
郑一鸣摇了摇头,没有作答,他把一双长满老茧的手放在膝盖上,眼里悲痛的再次泛滥。
她扫了一眼周围,没有看到她的母亲,她把头转向郑浩,呢喃:“我妈呢?”
“戚阿姨,她……”
“你们谁是戚天德的亲属?”
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把口罩摘下来,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他打断了两人的交谈,用眼睛在三人的身上扫视了一遍。
“我,我是……”戚木颤抖着声音,看着医生。
医生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平淡如初,“失血太多了,抢救失败。”
她把视线停在医生的脸上,死死地盯着他的嘴唇,走过去抓住他的衣领,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医生把女孩的手扯下来,在她的肩上拍了拍,带着身后的两个护士头也不回地走了,这种场合他们早已司空见惯。
戚木一直怔在原地,不知所措,她忽然蹲下,把头埋进胳膊里,低低啜泣,声音不大,一会儿有一会儿无,郑浩父子在一旁听得很不是滋味。
郑一鸣嗫嚅了一下,离开椅子把她扶起来,“小木……”
“郑叔叔,你告诉我,我爸爸是怎么了?他不是一直好好的和你们在工地上上班吗?他怎么会死呢?怎么会呢……你告诉我啊……”戚木抓着郑一鸣的肩膀,摇晃他。
郑一鸣一个一米七几的大男人竟被戚木摇得来回晃动,他张了张唇干涩地说:“你爸爸……昨天有些感冒,整个人一直不在状态……昨晚工地上加班,我们把水泥从一楼挑到四楼,你爸他吃了饭就不停地干活,明明身体吃不住却硬撑着,他还乐呵呵地说你快高考了,要多给你攒点钱读大学……后来,挑最后一担的时候,他在四楼的楼梯上踩滑了,摔了下来……”
郑一鸣说到这儿再也说不下去了,他麻木的坐回椅子,双手颤抖的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大口地吸。
昨晚,昨晚她在干什么……她的父亲在不要命地赚钱供她读书的时候,她却和别的男人在床上翻云覆雨……
“戚木,别哭了,”郑浩把手放在她的肩上,用食指笨拙地把她的眼泪揩干,垂着眼看她。
忽然,停在戚木肩上的手以一种僵硬的姿势移开了,他尴尬地看着她红肿的眼,欲言又止,眸子渐渐垂在她身上,却又迅速离开,他看了郑一鸣一眼,对她说:“去看看你妈妈吧,她这会儿应该醒了。”
郑浩把她带到了二楼,他父亲仍然坐在原地抽烟,走到走廊尽头,他停了下来,背对着她,问:“你在校外交了男朋友吧。”
他的语气是肯定的,戚木站在后面睁大了眼睛,不知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其实早就有了吧?”他把头转过来,黑色的眸子平静的如一汪水,脸上看不出喜怒,“你上次也是这个样子回的学校。”
这个样子……什么样子?戚木被他问得有些发愣。
“郑浩,我是有男朋友了……”戚木没想过瞒他,这件事迟早都会公布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她以为至少也要高考后。
郑浩把她的话打断了:“你先回去换一件衣服吧,化点妆把那些痕迹遮住了再来,戚阿姨这儿有我。”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刚走几步,又犹豫地说了句话:“女孩子还是……自爱些好点。”
戚木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傻傻地留在原地,她去洗手间照了照镜子,稍微扯了扯衣领,又是一片青青紫紫的触目惊心的吻痕。
她像游魂一样飘荡到医院楼下,抱着双腿坐在台阶上,看着太阳一点点消融,直至完全被夜色吞噬。
她的爸爸走了,从此这世上只剩下她和她的妈妈两人相依为命了。她从没想过上次他来学校叫她回家的那次竟成了他们最后的见面机会,一别便永别。
“爸爸……妈妈……”她像个走丢了的小孩坐在医院门口呜咽,进去的人都在悄悄地打量她。
她不知道郑浩是什么时候来的,突然坐在她旁边,用手拍着她后背,轻声安慰她,末了,他牵起她的手往家的方向走。“戚阿姨已经睡下了,我们明天再来看她吧,你也累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
戚木把手躲开,站着问他:“我妈为什么会住院?”
“你妈……在听到你爸出事的消息后很悲痛,情绪过于激动,晕倒了。”
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往楼上走,“我要去看我妈。”
—
她父亲的丧礼是在三天后举行的,下葬的那天天上飘着牛毛小雨,她扶着虚弱的母亲站在小路旁,看着他们用泥土盖在父亲的棺材上,直到最后,填成了一个小土包,她的母亲用枯瘦的双手捂住眼睛,迟迟不肯抬头,一滴滴泪水顺着手掌,往下掉。
戚木从头到尾没有说过话,只是看着坟墓发呆。
她的父亲,没了。
下午,她恍恍惚惚的吃了饭,离开了梨镇回到了市里,她站在人潮如涌的十字路口,看着大街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发呆。
她拦了一辆车去顾良泽的家里,家里空无一人,这个时间顾良泽还没下班,她一头栽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被顾良泽抱入怀里,他把她放在床上准备离开,戚木猛然惊醒,抓住他衬衣的衣角不肯松手。
她坐起来揽住他的腰,有些惶恐:“不准走。”
他拍了拍戚木的脸颊,温柔地说:“我不走,我去给你做吃的。”
戚木摇了摇头,还是不肯松手,他坐下来陪着她坐在床上,相顾无言。“家里怎么了?”顾良泽吻了吻她的耳垂,声音清澈如水。
她用指甲去抠被子,低着头不说话,顾良泽一直定定地看着她,目光灼热,她讷讷地开口:“我的爸爸……走了。”
她嘴唇张的幅度很小,用很低的声音在他耳边说话,就像呓语,他紧紧抱住女孩,把下巴抵在她的肩上,眼眸似一汪深潭,谁也探究不透他在想什么,“你还有我。”
她抬起尖尖的下巴,想看穿他的心思,凉凉的手触着他的脸庞,这个男人她从来没看透过,心思深沉的令人害怕,可她却早已在他的怀里沦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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