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小回来后，天天吃喝拉撒睡。

尤瑶看不下去，甄屏也看不下去，接着顾嵩慕也看不下去了。

当盛夏的烈日高悬头顶的时候，余小小躺在屋檐下的凉椅上，懒洋洋地眯着眼睛。

边上的小桌子上放着葡萄和蜜饯，她打盹一会儿，清醒过来就开始吃。

顾嵩慕进院子的时候，余小小的脚边已经满是瓜子壳，她翘着二郎腿，嘴边哼着小曲儿。

“你瞧你一天过得是什么日子！”顾嵩慕沉声呵斥。

余小小看着顾嵩慕来了，勾起笑，“爹，你咋来了？快坐快坐……”

“这都回来几个月了，你一天就窝在院子里，哪里也不去。隔几天宫里有个宴会……”

“知道了知道了……”余小小鼓着腮帮子，捏死一颗葡萄，递在顾嵩慕嘴边，“爹，女儿喂你吃葡萄。”

顾嵩慕冷哼一声，咽下葡萄。

“隔几天宫里有个宴会，你……”

余小小打断他，递给他一颗枣子。“爹，这枣子也不错，你尝尝。”

“你到底听不听爹说话！”顾嵩慕气得胡子乱颤，这到底像什么样子。

“听的啊，隔几天宫里有个宴会。”余小小将枣子扔自己嘴里，“我又不去，你和我说干嘛。”

“不去不去，每次都不去！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结识什么姻缘！”

余小小嘟着嘴，“爹，好不好的，说这些干嘛。”

“怎么不能说了？爹替你着急啊！你都多大了，还想一辈子待在将军府不成？”

顾嵩慕看着余小小美艳的脸，又想到宁儿，心中更急迫。

“爹……”余小小软软糯糯开口，“你想赶我走啊？”

“你这浑孩子，胡说话！爹哪里是赶你走，爹这是替你终生大事着想。”顾嵩慕瞪着余小小，他怎么会赶她走！

“我才从四王府出来没多久，一时半会儿哪来什么姻缘。”

余小小小声嘀咕，顾嵩慕提醒，“这都快半年了，还不久？”

半年了？余小小垂下眼眸。她和他已经分开那么久了？

“宫里的宴会，正是皇上指定姻缘的好时候。所以，接下来的宴会，你必须去！”

顾嵩慕不容置疑地开口，完全就是下达命令。

“爹，我真的不想去。”余小小咬着下嘴唇，祈求道。

如果到时候皇上真给她指定什么姻缘婚事的，她怎么办？她可不想又惹上什么麻烦。

“姝儿，你年纪真的不小了。”顾嵩慕叹一口气，语重心长，“你娘不在，你二娘和你又谈不来。爹不操心，你怎么办啊？”

余小小看着顾嵩慕已经带着老态的脸，喉咙发紧。

寂空岭上，顾安蓉说的那些话，除了带给她关于云染的伤痛，还有关于顾嵩慕的感动。

虽然她不是顾姝，只是来自异世的魂魄，可还是没办法冷血面对这个痴情的父亲。

“爹，对不起。”余小小嘴唇翕动，声音细若蚊蚁。

顾嵩慕伸出手，按在余小小的肩膀上，“别等他了。”

“女儿家最宝贵的是青春。”

余小小苦笑两声，她真的不怕等。青春是什么？对于别人是最好的年华，对于她，是余下的生命。

可是横亘在她和云染之间的，已经不只是距离和时间。

看到她隐忍着悲痛的神情，顾嵩慕出声劝抚，“没有忘不了的人，没有放不下的情。”

“这么多年已过，爹又忘了我娘，也放下了我娘吗？”

余小小刚说完，顾嵩慕的神情就僵硬在脸上。

半晌后，他才开口：“放不下又如何？爹还不是重新娶了你二娘，生下了你妹妹？”

“可是爹不爱她们。”余小小抬眼打量顾嵩慕，小心翼翼开口，“爹认不认识一个姓季的大侠。”

她这一话问出口，顾嵩慕脸色就变了，眼底闪过一丝慌张不安。

不过他转瞬就恢复了常态，只是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姝儿从哪听来的这个人，怎么突然问到他？”

“这几日闲着无聊，从丫鬟那听到的。”余小小看顾嵩慕的神态，就约莫猜到了几分，“看样子爹认识？”

“他在江湖上有几分名气，爹自然知道一些。”顾嵩慕有些局促，不再说话了。

余小小不再多问，乖巧地笑道，“爹，你忙自己的吧，不用操心我了。”

顾嵩慕有些不在状态，没说几句就走了。

烈日炎炎，肖凌赶到忘灵崖的时候，却只觉得浑身冰凉。

一步步踏上这片土地，年少时的回忆席卷而来。他和老狗的争吵声，他和老狗打斗的身影，一声声，一幕幕。

“老子等了几个月，你终于舍得来了。”

一道雄厚的声音飘荡在山崖，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肖凌抿嘴，真是亲切啊。

这声音还是那么贱。

浮灵祖飘身而至，宽广的青袍随风飘荡，他鹤发童颜，一双眸子深不见底。

“出去几年长胆子了，见着老头子也不打个招呼。”浮灵祖浑浊的双眼看着肖凌，似乎能将他看穿。

“师父。”

肖凌刚出声，浮灵祖已经脚尖踢向他的腿骨。伴着一声清脆的响声，肖凌腿脚弯曲，跪在地上。

“师父？”浮灵祖冷笑，“不敢当。”

喊他‘老狗’那么多年，突然喊‘师父’，真是折煞他寿命！

以为他会心软？浮灵祖咬牙质问，“有出息了是吧？”

肖凌的衣服转眼便被拉下，露出雪白的胸口。一根暗红的隽骨钉已经嵌入，钉子周围有血珠浸出，分外骇人。

隽骨钉带毒，折磨之痛，痛入骨肉。绕是再铁血铮铮的汉子，遭受此痛也是哭爹喊娘。

何况浮灵祖这一下，是带着不小的内力。

肖凌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嘴唇不由自主地紧咬着，死活不发出那卡在喉咙处的闷哼。

还不等肖凌缓解过来，又是一隽骨钉插入前胸。

肖凌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身体也不止地颤抖着，脸色青白。

接着又是三根，连续不断从地钉入。

肖凌闷哼一声，猛地一抽搐，软绵绵地滑倒在地。

他的前胸几乎都被血染透了，青白的脸上，嘴唇已经毫无血色。就这么倒在地上，眯着眼睛，一动不动。

“这五根隽骨钉会慢慢长到你的肉里。”

“老子希望你永远记得这种痛。”

浮灵祖看着倒在地上，仿如死人的肖凌，万万没想到他还有力气说话。

“可她死了，我会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