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图现(六)
宋老鬼自从背叛凌雪教,当上龙泉山庄之二庄主以后,原以为傍着天残,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后见天残随众人北上关中,宋老鬼心中有鬼,几次想途中逃跑,无奈天残看管极严而无法得逞。其后,情势倒转,不料天残及铁甲军为秋菊所灭,自己又趁乱暗逃了几回,均被知情之凌雪教众拦住。此刻,乌衣派散去,在场之人多为凌雪教众,想起过往凌雪教对待叛徒之手法,宋老鬼不禁吓得魂飞魄散。
秋菊见乌衣派散去,这才腾出手来,将目光盯着宋老鬼。
宋老鬼见秋菊目露凶光,知她要清理门户,不由跪地磕头哭道:“都怪小人有眼无珠,还请圣明教主饶我一命吧?”
秋菊循目一望教众,问道:“各位兄弟,你们说怎么办?”
众教众齐声喝道:“按教规从事,活剐了他!”
原来,凌雪教众于龙泉山庄受制于天残之时,宋老鬼其时刚刚当上二庄主,不禁恣意骄横,言语之中对先教主与凌雪教多有不敬,引发众怒。只是囿于当日情势,凌雪教众也拿宋老鬼无计可施。如今,宋老鬼失势,凌雪教众虽谈不上落井下石,但也决不轻饶于他。
秋菊听了教众之词,说道:“宋老鬼,你听到了吗?这就是叛教的下场!”
宋老鬼听闻要活剐了他,吓得不住磕头哀求。
秋菊也不理会宋老鬼之哀求,一声令下,两名凌雪教众从队中走出,一人一侧,将宋老鬼双肩提起,拖至旁侧树林当中,准备行刑。
突然之间,只见从南而来一队人马,约摸百人左右,直朝客栈而来,领头之人边驰边喊:“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秋菊听到喊叫,回头再看之际,那队人马已驰至客栈旁侧停了下来,可见疾驰之迅猛。
秋菊再一打量,只见马上之人个个持戈带甲,神情威武,面不改色,也无疾驰之后之气喘吁吁,可见来人武功之高强,相较而下,凌雪教众立时相形见绌。
秋菊见来者不善,为免生事起见,忙叫行刑之人暂且行刑。
海秦一见领头之人,震惊无比,原来那人竟是那阿舍。
海秦心道,那阿舍当日逃出生天,去向不明,不意今日竟现身关中,当真令人百思不通。难道,他也是为了宝藏而来?
正思虑之间,那阿舍见到海秦,忆起昔日两人争斗之事,既显仇恨,也是颇为惊讶。只见他强装镇定,笑道:“海少侠,不想我们又见面了。”
海秦回道:“你当日竟然没死在海上?”
那阿舍哈哈一笑:“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
海秦奇道:“你怎会来此?你来此作甚?”
那阿舍似为心不在焉,冷冷回道:“你之所问,我时下无隙答你,如若不嫌,请你稍等片刻,待我了事之后,再来与你叙旧。”
此时,冷晶与秋菊见海秦与来人颇为熟悉,均觉好奇。
海秦见秋菊等人起疑,便道:“这位便是昔日捉我去钓鱼山的傲海帮吕帮主,也叫那阿舍。”
众人听了海秦言语,一时皆恍然大悟起来。
众人以前虽不识那阿舍,但有关那阿舍与凌雪教之夺图恩怨,早经春竹之口或冬梅之信,传得众人皆知,此刻见了仇家,一时众人警觉万分。
那阿舍见凌雪教众如此忌惮自己,不由得意言道:“你们识相点,赶紧放了我的好徒儿,否则,修怪老夫不客气。”
那阿舍此言一出,该是秋菊吃惊了。
秋菊言道:“吕帮主,本人乃凌雪教教主秋菊。听前辈讲,凌雪教与傲海帮虽有龃龉,但我教并无囚禁你帮之邦众,何来放你徒儿一说?”
那阿舍言道:“看来秋教主有所不知。也好,我且告知于你也是无妨,那宋老鬼便是我昔日之爱徒。”
秋菊惊道:“宋老鬼乃我凌雪教之叛徒,后附逆于龙泉山庄,此刻正要为我教清理门户,怎会是你之爱徒?”
那阿舍笑道:“看来我这徒儿隐匿的如此之好,若非他暗中加入龙泉山庄,我料他此生也不会为凌雪教识破,真是可惜。”
海秦此刻听了那阿舍之语,又忆起昔日宋老鬼之举止,不禁有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海秦叹了一口气,言道:“秋教主,看来昔日是冤枉了胡老贼了。”
秋菊当日虽未亲赴厦门,但有关胡老贼乃傲海帮内应之人的说法早已在教中闹得沸沸扬扬,此间见海秦如此言说,不解问道:“愿听海少侠详情。”
海秦说道:“事已至此,秋教主还不明白?傲海帮昔日潜伏于凌雪教之内应不是胡老贼,而是宋老鬼,只是当时宋老鬼发觉其叛教之事欲要败露,因此才找了一个替死鬼胡老贼,而宋老鬼又行事圆滑,并无任何破绽,于是我们不察之下,便为宋老鬼言语、证物所引,将叛教之人指向胡老贼。”
那阿舍看着海秦,接道:“海少侠虽为事后诸葛,但也分析得不错,你是如何得知宋老鬼才是真正潜伏于凌雪教之内应?”
海秦回道:“说起来不值一提。昔日在傲海帮总坛,你说你有一弟子十一年前潜伏于凌雪教,暗中帮你打探消息。后来,我从钓鱼山返回厦门之后,便将凌雪教内有奸细之消息告知于珠玑与春竹,于是我们为此定下了除奸之计,将十一年前加入凌雪教之人查核一遍后得知,只有胡老贼与宋老鬼与奸细之身份相符,奸细定是两者其一。”
那阿舍话道:“于是你们当时便以为胡老贼是内应而将之除去?”
海秦言道:“是的。本来将胡老贼除去之后,我原以为凌雪教中已无叛徒。直至方才,你要秋教主放了你的好徒儿宋老鬼,我才知道宋老鬼原是你的徒弟。那么,宋老鬼既是你的徒弟,又在凌雪教数十年,由此推知,宋老鬼才是你在凌雪教的真正内应之人,也是那时,我才知道昔日冤枉了胡老贼。”
那阿舍言道:“你所料不错。只可惜为时已晚。”
海秦见那阿舍颇为自得,奇道:“我有一问,还望言明。”
那阿舍一幅王者之风,答道:“你尽管说来,我知无不言。”
海秦问道:“当日在厦门,各种证据都已表明胡老贼乃是奸细,事后想想,定是你与宋老鬼从中暗行移花接木之术,你能否讲说,你与宋老鬼如何嫁祸于胡老贼的?”
那阿舍回道:“我料你会有此问。不过,我说与你听也是无妨,毕竟其事已往,如今我又重兵在握,难道我还怕你翻天不成?”
海秦说道:“愿请教。”
那阿舍似是忆起自己的得意之作,如数家珍言道:“当日,钓鱼山为你攻破,我仓猝东逃东瀛之际,便飞鸽传书于宋老鬼,言说你将返回厦门,必会找出内应之人,要他万事周全,提早防备。当然,我那时尚不知宋老鬼已然叛逆,否则我绝不会如此行事。”
“我当时心想,宋老鬼远在厦门,全然不知钓鱼山所历之事,于是,我信中简要将钓鱼山所历之事告于他知,并告知他暗中在凌雪教找寻一个替死鬼,方能解去珠玑与你之疑虑。我当时心想,要在凌雪教找出一个与宋老鬼同时入教且当时随珠玑外出厦门之人,可谓难上加难,因此我特意嘱咐,如若找不到替死鬼,便让他及时撤出凌雪教,蛰伏厦门,再等我之消息。”
海秦插话言道:“不料事有凑巧,宋老鬼还真找到了替死鬼胡老贼?”
那阿舍言道:“是的,我也是事后从宋老鬼之回信中得知,他找到了替死鬼胡老贼,轻而易举地骗过了你与珠玑。回头想想,当时那般紧要境地,他竟全然自保,当真是心思缜密,胆识过人。只是可惜……”
见那阿舍似有惋惜之色,海秦接道:“只可惜你没料到,宋老鬼竟既是傲海帮在凌雪教之内应,又是龙泉山庄潜于凌雪教之奸细。”
那阿舍说道:“是的。因此,若要清理门户,也是应有我来亲自过问,而不劳秋教主大驾。”
说罢,那阿舍看了秋菊一眼,问道:“秋教主以为如何?”
秋菊心想,宋老鬼早在加入凌雪教之前,已是那阿舍之弟子,后又背叛傲海帮加入龙泉山庄,如此看来,宋老鬼今日难逃一死,即若我不杀他,那阿舍也必除之。从而今之势观之,那阿舍兵马之强,远非我教之教众所能匹敌,如此敌强我弱之下,那阿舍来此意图不明,宋老鬼又是一个必死之人,我何必为了除奸之事与那阿舍结下不快?且若因此耽误了寻宝之程,岂不因小失大?
想到此处,秋菊笑道:“这是自然。”
那阿舍见秋菊谦让自己,谢过之后,便命两名手下将宋老鬼押了回来。
宋老鬼方才被押于树丛之中,背向众人而跪,原以为方才自己必死无疑,正自闭目待戮,突又隐隐听见“刀下留人”之叫喊,不觉于绝望之中感到一丝生机。听此声音如此熟悉,宋老鬼正在纳闷,难道有故人前来救我?可是想了半日,竟无法猜得其人身份,加之他无法看见客栈门外驰来之人马,又无法细听来人之言谈,不由得心存苟活之意。
此刻,宋老鬼被两名壮汉带至众人跟前,跪倒于地,只见他也不敢抬头仰看救他之人,只是不停地磕头言谢。
这时,只听见有人说道:“宋老鬼,我的好徒儿,好久不见。”
宋老鬼听了此言,顿感全身一栗,不由抬头一看,只见那阿舍冷冷地俯盯着自己。这下,宋老鬼若如见了厉鬼一般,不住磕头哭泣起来,边哭口中含糊不清地喊着好似“师父饶命”之类的言语。
那阿舍问道:“我的好徒儿,事到如今,休怪师父无情,我这就亲自送你上路。”
宋老鬼大泣拜道:“师父明鉴,我自知为歹人天残所擒,无意中有辱师门。且我往日办事不力,与师父久无消息,以致有失师望。还望师父看在我有罪但罪不该死的份上,开恩饶了我吧?”
宋老鬼此言一出,当日于龙泉山庄之人纷纷惊愕,不料宋老鬼竟如此无耻,甫见师父,便将投靠天残说成为天残所擒,当真鲜廉寡耻。
原来,宋老鬼方才等死之间,并未听到那阿舍与海秦所谈,他以为那阿舍尚未识破自己,只道师父好心前来,乃是为了搭救自己,于是求生之下,便信口言说自己为歹人所擒,以图骗过师父。
那阿舍骂道:“哼,你背叛傲海帮,侍从天残,事到如今,你还将自己之过轻描淡写,说什么为歹人所擒之语,当真是全无悔改之心。”
宋老鬼心想,自从郴州之后,我已与那阿舍不通消息,按理说他对我之行为举止已无从掌握,为何他一来便已断定我背叛了他?难道今日在场之人有人将我加入龙泉山庄之消息提早告知于他?如是,这个告密之人会是谁呢?也或许,那阿舍只是道听途说我加入龙泉山庄之事,并无真凭实据。
想到此处,宋老鬼索性心中一定,暗想,如今,天残已死,虽然凌雪教众与盖中龙等人在此,但皆非傲海帮之人,其所说之言那阿舍未必相信。我今日就给他来个死不认账,说不得还能最终蒙混过关。
宋老鬼哭道:“师父说我背叛傲海帮,有何证据?”
那阿舍言道:“秋教主方才之言,你已加入龙泉山庄,难道会冤枉你吗?”
宋老鬼回道:“师父可知,我潜伏于凌雪教之事既白,凌雪教上下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因此不惜言语挑拨,千方百计要置我于死地。师父怎能相信凌雪教主一面之词,便已断定我背叛于你?师父定要如此杀我,弟子也无话可说,只是如此一来便亲者痛、仇者快了。”
那阿舍听罢宋老鬼之言,气得哇哇大叫,吼道:“想不到多年不见,你信口雌黄之能倒是精进许多。好,我今日就让你死个明白。我来问你,当日在郴州,天残是不是封你为二庄主?还有,封你之后,你是否受众所拜?再有,你郴州之后,再无消息传递于我,是何道理?如此三问,你若能答出,我便赦你无罪;如若你强词夺理,信口开河,我定让你生不如死。怎么样?你仔细想好再说。”
那阿舍凡此三问,问问直击宋老鬼心中所忧。宋老鬼有心继续隐瞒真相,却怕为那阿舍施以酷刑,生不如死;但若自承叛帮,毕竟也会难逃一死。如此思量之下,宋老鬼不由左右为难,胆战心惊,嗫嚅言道:“这…这…师父从何而知?”
见宋老鬼如此心虚,那阿舍唾道:“哼,当日山庄之事,你以为你不向我传递消息,便没人向我传递消息吗?如非我有内应,我怎会得知你叛逆之事?又怎知你会游至此地呢?”
海秦听了那阿舍之言,悟想,怪不得那阿舍千里迢迢竟能找到此地,原是此中有人做他的耳目,无怪乎他对宋老鬼背叛之事一清二楚!只是,不知这那阿舍之耳目为谁?
宋老鬼听那阿舍已详尽掌握了自己昔日之一举一动,已知相瞒无用,只得跪地求饶,不复辩解,全无斯文之风。
此时,海秦走上前道:“宋老鬼,你当日如何行骗于我,致我将胡老贼误为奸细?速速招来,否则我定不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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