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很好。

好得让你觉得，比霓虹灯盛开的夜色还要美。

好得让你觉得，世界轻得像鹅毛。

好得让你觉得，就算未来再怎么不可预测，也能活得不错。

自己能于此时此刻身在此地，便足够美好了。

人生，就是一场长途旅行。

没有什么比长途旅行更让人兴奋的了，纵然自己注定只是过客。

一场长途旅行，意味着奇遇、巧合、不寻常的机缘、意外的收获、陌生而新鲜的人和事，总之，意味着种种打破生活常规的偶然性和可能性。

而旅程的最初，不应该是怀着朦胧的期待和莫名的激动么？

自己之前搞得那么死气沉沉，算个什么鬼啊！

同自己接下来漫长的旅途相比，这里是算不了什么。

但抱着这样的想法继续下去是不对的。

这个世界，需要的不是多余的局外人。

天地者万物之逆旅。

所有的一切都是万物的一份子，逃脱不了冥冥之中的命运。

苏野存也是。

人生本无目的，旅途也无终点，只有过程。

既然已经如此，何不潇潇洒洒走一遭。

所以，今天的天气很好。

好得让苏野存觉得，自己遇见的一切都是如此可爱。

但这肯定并不包括顾一心。

“老板娘呢？”不请自来的顾一心问。

“被你吓得下完饺子就进货去了。”毕十三回答道。

“为什么被我吓的？”

“军训基地的学员请注意，近日在基地发现有人倒卖汉堡，这属于违禁行为……”

“行了行了，知道了。我没有出卖老板娘，最后是路桥川帮我背的黑锅。”

“干我屁事。”毕十三耸了耸肩。

“哦，没关系，我已经告诉队长了，顺便还把视频也上交了。”苏野存也是一脸轻松。

“什么视频？”顾一心问得很急切。

“就是你和老板娘商谈倒卖汉堡的视频啊。”

“你什么时候拍的！你为什么要交给队长。你之前不是也答应过老板娘说要保守秘密吗？怎么能够不信守承诺！”

“近日在基地发现有人倒卖汉堡，这属于违禁行为。至于什么时候拍的，这重要吗？反正给都已经给了。放心，队长答应过不追究你和其他同学了。”

“你……”顾一心气得连话都说不太利索了，“你和毕十三现在也属于违禁行为，你凭什么吃的这么心安理得？”

“你来的时候有人跟着你吗？”毕十三问。

“当然没有，一个人都没有。”

“哦，那我们还怕什么？”

“你们不怕我也去告发你们吗？”

“你那智商刚刚撞树上了吗？”苏野存反问。

“你智商才撞树上了呢。”

“你信守承诺吗？”

“当然，虽然我今天……”

“那不就得了，你去告发我和毕十三，就等于出卖老板娘，这不就违背你的承诺了。”

“你……”

“再说了，我都已经和教官坦白过自己在老板娘这开小灶了，最多也就是吃了这顿没下顿了而已。”说着，苏野存转向毕十三，“不好意思啊，十三。”

“没关系，反正也就剩五天了。”

可是你怎么突然就吃这么快了，给我留一点啊！

一旁的顾一心也是终于平复下来，“毕十三，你吃过自己要卖的商品吗？”

为什么不问自己？

嗯，可能是苏野存背叛老板娘的行为让顾一心认定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了吧。

“没吃过。”

“一次都没有吗？”

“一次都没吃过。”毕十三说，“我卖过自制的皮带，自己组装的电脑，自己刻录的黄色小光盘……”

你这都不是吃的呀……

“别抬杠！我是说，这些东西你最后都自己用过吗？”

毕十三瞥了下顾一心手里的汉堡，笑着说，“干嘛自己用。我的皮带，是我母亲给我买的；我的电脑，是高中奥数竞赛赢的；我的黄色小光盘……”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气氛一阵沉默，苏野存说道，“自己用，和商品卖不出去砸手里了，是两个概念。”

“我没……”

毕十三跟着补充，“砸手里了属于运作失败。”

“我没砸手里，这是别人从我手里买过去又送给我的。”

“强买强卖吗？”苏野存一语道破。

“我没……”

“砸手里了就是砸手里了。”毕十三的刀子向来都是最及时的。

失败是成功之母这些安慰的鬼话还是先丢掉一边好了。

苏野存现在只觉得，欺负顾一心，好像是一件挺好玩的事情。

“毕十三……”顾一心欲言又止。

“你好烦啊。”来自毕十三的回应。

“还有你怎么每次叫他而不叫我，你是不是喜欢毕十三？”

“才没有！你们两个，是单身吗？”

“是啊。”

这种回答，没有什么好忧郁的。

“是就对了，你们跟女生说话的态度，就活该单身。”

“哦。”苏野存并不想反驳。

毕竟如果说一个女生不像女生，好像挺伤人的。

“你是单身吗？”毕十三反问。

“我……我……”

“犹豫就对了，你跟男生说话的态度，就活该犹豫。”

这好像更过分。

果然苏野存还是太仁慈。

“我跟男生说话的态度，真的有问题吗？我以前没怎么跟男生说过话。”

“我就是男生，你话挺多的。”

不，你不算！

不过苏野存也只是暗自吐槽。

毕竟这种在敌人面前揭自己队友短的行为，苏野存是不会干的。

“你没怎么和男生说过话，商品是怎么卖出去的。只卖给女生吗？你这市场有些狭隘啊。”

“你，们，活，该，单，身！”顾一心咬牙切齿。

此刻，苏野存的内心突然涌现出一些奇妙的感觉，使他确信自己还活着，以一个人类的身份活着，而不是高高在上冷眼旁观世界的神灵。

于是忍不住地开始回想：在他的生命中还是存在着很多空白的，对很多事情他也是一知半解浑浑噩噩，和芸芸众生没有什么两样。

突然就愉悦起来。

苏野存感觉自己是一只刚刚抽出的绿芽，是那样年轻，那样的生机勃勃。

不再悲观，而是保持着对未来无限可能性的好奇心，如同不谙世事的顽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