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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香如酥》第八章 宛在水中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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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天云拿起孤问,虽然郁沐说出的任何话都令人耻笑,但他不允许他侮辱孤问。东天云冷冷看了郁沐一眼,郁沐本能地被他震慑,醒悟过来后格外羞恼。

“东天云,你既然肯让我试,就早已知晓我拿不起来。”郁沐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恢复了几分平时的语调,“不过不要紧!这把剑本就属于天族,就算让它重新封印荒废,也不会让你拿着它耀武扬威!”

东天云像是没听见他的话。

郁沐早就提防东天云杀他,一边说一边向殿外退,上了云头才冷冷撩下狠话:“既然已经撕破脸皮,天族也不在乎从你手里硬夺孤问了!你恢复仙体无望,就凭你那半仙半魔的不纯修为,只有死路一条!”

东天云终于有了反应,只是极为鄙夷地冷哼一声,郁沐拂袖而去。

胡辰和泷准脸色灰败地看着东天云,在他面前,他们俩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不过死在他手中总比死在郁沐这个小人手中好些。

“你们走吧。”东天云说。

胡辰和泷准都没有动,像是没听懂他的话。

过了一会儿胡辰才摇了摇头:“你放我们走?”

东天云点了点头,相爱的人可以在一起,总算是件好事。他抬眼看了看胡辰,希望能从她的脸上再看见香苏的几分影子……可是,只剩完完全全的陌生。

这个女孩是郁沐和赤琳的帮凶,却也有她的无奈,他无法怨恨她,因为无数个夜晚,他看见的是她幻化成的香苏幸福地与泷准在一起。他甚至希望,这个秘密永远不被揭穿,就让她永远成为香苏,至少让他看见她幸福地活着。

泷准和胡辰战战兢兢地走了几步,听东天云低低地说:“站住。”两人颓然苦笑,果然还是逃不开一死的结局,也好,算是他们偿了这场孽债吧。

“把簪子和绫留下。”

胡辰这才惊觉,因为紧张她一直死死攥着这两样东西。她郑重地把这两样东西捧给东天云,这是他心爱的姑娘在世间仅存的物品。

东天云默默地看着,接过这两样东西的动作缓慢而沉重,胡辰再次产生了怜悯和艳羡,怜悯他失去了心爱之人,却艳羡那个被他如此深爱的姑娘。

当大殿只剩东天云一个人,红彤彤的灯笼,也驱不散弥漫在高深殿堂里的孤寂和凄凉,东天云看着手中的栀香绫和沉星扇,手指一紧,再一次吐出一口鲜血,沾染了血色的绫和簪,无端让人觉得忧伤而残破。

九幽山在夜晚格外美丽,山道两侧和山顶密集的九幽花,在暗夜里荧荧闪烁,像一支支细小的蜡烛,又像落在花间的萤火虫,整座山都像被缩小的银河环绕。

东天云落在寝殿的露台外,即使看过无数遍,他仍然被这难得的美景吸引住。远处月光遍洒幽河,近处繁星点点,他曾暗暗期盼,“香苏”看见这样美丽的九幽宫,会舍不得同泷准离去……

东天云抬起头,今夜月光疏淡,银河却耀眼异常,不知道这浩瀚星海里,哪一颗是他的香苏。东天云觉得下巴有些凉,难以置信地抬手触碰,真的是眼泪。自他有了生命就未曾流过泪,他看着指尖幽微的水色,再锋利的孤问,也不能保护他的心,不被伤痛侵蚀。

之前他只是朦朦胧胧地体悟到如何去爱一个人,想让她幸福,便纵容她离开,他心底始终还是埋怨她的背叛的。可现在……他只要她活着,背叛也好,伤害也好,怎么都好!

他转身向寝殿里走去,幸好他还有幽月,他不愿去想将来,只要在孤单入骨的现在,能拥她娇软馨香的小小身体在怀。再小的她,给他的慰藉和温暖,大过天地三寰的全部。

寝殿里的灯火全熄灭了,全靠星光照亮门口的一隅,他的身影在这片明亮中修长而孤单,东天云停住脚步。

一进殿门,他就发觉了异样,小肉团特有的淡淡栀子香没有了。

赤琳头上的金钗在黑暗中,时而极快地闪出光点,这也泄露了她虽然摆出冷漠的神态,仍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东天云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抬眼看她,只是问:“幽月呢?”

赤琳坐在东天云平时看书用的椅子上,双手扣紧扶手:“知道已经掩藏不住秘密,我第一件事就是回来杀她!”

东天云又沉默,过了一会儿,像是想不通一样疑惑地问她:“为什么?”

这个问题激怒了赤琳,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造这么多杀孽?

“因为我妒忌!”

由于愤怒,赤琳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窗子透进来的星光照亮了她的脸,表情哀怨而狰狞。

东天云摇了摇头,仍旧想不通:“其实你一直知道,我不喜欢你。”他终于看向赤琳,没有怒意也没有愤恨,赤琳知道,他早已决定杀她,此刻的平静,是连一点儿恨意都不屑给她,“你做的这些,只能让我越来越厌恨你。”

赤琳有点儿疯狂地无声而笑,不住点头:“是啊,你说的都对,可我不是差点成功了吗?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小花精,我就要成功了,你会娶我。”

东天云听了,竟然微微一笑,虽然背对着星光,赤琳仍愣愣地看着。有些人的风华并不是非要用眼去瞧,只要一个剪影,便可动人心魄,东天云就是。

“也许你说得对。但如果你不是昊天塔的主人,我连看你一眼,可能都没兴趣。”他根本不掩饰自己的恶劣,这一击的威力着实巨大,赤琳无法自控地向后退,撞得椅子发出吱嘎的声响。

一道惊雷骤然响起,东天云回头,原本明净的夜空已经乌云密布,狂风从云际刮下,九幽花东倒西歪,荧光也暗淡下去。

东天云冷笑,没想到天族来得这么快,郁沐看来已经筹备多日了。

赤琳看了,突然哈哈大笑,站直了身体恢复几分傲然:“东天云,你那半仙半魔的法力,即便孤问在手,也难敌天族众仙的轮番围攻吧!”她已经不怕他了,靠近几步,面对面地挑眉看他,“只要你肯答应与我在一起,我便帮你……”

东天云发出讥嘲的冷笑:“你就不怕我恢复仙元,第一件事就把你杀了吗?”

一句话就问住了赤琳。是的,现在她可以胁迫他,所有的承诺也不过是几句轻飘飘的誓言,他恨她,这已经是再难改变的事实。

“走。”东天云冷淡地说,与她擦身而过,到刚才她坐过的椅子前,用袖子带起抚垢之风,带着难言的鄙夷,扇走的是赤琳的尊严。赤琳看着,眼泪终于滴落下来。

“你不杀我?”东天云虽然法力减半,她仍不是他的对手。

东天云已经坐在椅子上,斜撑着扶手:“你好歹也是司火帝君,我便在战场上杀你,也免得……弄脏了这里。”

“你就……你就不问问我那个小姑娘的下落?”尊严没了,希望没有了,她知道自己不该再卑微地问出这样的问题。但是,这是她想给他的最后一击,没想到他却这样无动于衷。

“我与她灵血相连,她没死,上天入地,只要我还活着,就能找到她。”这话,或许他不是说给赤琳听的,至少说了这话以后,他真心露出了浅淡的笑容。只要她还活着,他便不是三寰最孤单可悲的人。

赤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等她骑着净羽飞了一会儿,回头再看时,九幽山已经罩在一个华丽的结界里,那是她见过的最美丽也是最强大的结界,东天云似乎……打算拼死一搏了。

炎及驾着冥鱼缓缓落在元厚府前的长长石阶上,元厚司土,最精于构造华美的殿宇,他自己的宅邸却朴素而简单。山脚下延伸至山顶的石阶厚重而平整,是唯一体现司土帝君气派的地方。炎及示意冥鱼去叩门通报,冥鱼领命,没曾想一推门,那两扇朱漆大门便吱吱呀呀地开了,一股酒气扑鼻而来。

隐隐有乐曲和吟唱声、清脆的击缶声、女子嘻嘻哈哈的笑声……渐渐清晰。几位衣衫不整的女仙,脚步踉跄地从大殿走出来,互相调笑嬉戏,看见冥鱼还抛了几个媚眼,极尽浮浪。她们互相搀扶着向门外走,冥鱼怕她们骚扰炎及,张开双臂隔开一条通路,请炎及入内。

一路都有醉酒的仙人,脚步虚浮地出来散荡,或口里仍哼着刚才唱过的曲子,或说着虚假的情话,约女仙后殿寻欢。炎及微微皱起了眉头,加快脚步走进正殿。

正殿里酒正酣,歌正欢,女仙歌姬纷纷舞蹈,满殿香靡。

元厚斜倚在殿上的主榻上,一个美貌的仙姬偎在他身边,眉目含情。看见水君主仆前来,元厚只是举了举手中的酒杯表示欢迎,炎及恢复灵识,他也没表示半点意外,或者说,他根本毫不在意。

炎及缓行至他面前,恢复司水帝君灵识的他,清逸凛然,虽然女仙们纷纷注目瞧他,却不敢上前厮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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