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岁在心里冷笑,这父子二人一唱一和,还问她好不好,能说不好吗?
“谢天帝劳心。”青岁敷衍地笑笑。
“如此甚好,为祝贺东天云从幽河重返,就于后日在天宫设宴,多长时间都没有这么高兴的事情了。”天帝欣慰点头,众仙附和,“朕先行一步。”天帝向东天云点头,东天云像没听见一样无动于衷,任由天帝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去。
青岁、元厚等人自然不会走,其他仙人就算想留下看个热闹,但东天云的脸色实在吓人,刚才连天帝都没理会,搞不好一会儿魔性大发,留下太过于危险,于是走得干干净净。
香苏拉起泷准的手,向东天云笑了笑:“君上,那么我们也告辞了。”
“等等。”东天云沉声说。
香苏似乎没想到他会叫住她,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泷准。
“香苏。”东天云像是没看见她瞧泷准的眼神,“我……回来了。”他克制地说,挽留的话没有出口,挽留的意思却从他的黑眸里蔓延出来,直直地投在香苏身上。
香苏还没怎么样,青岁倒心里一绞,流下泪来,她慌忙侧脸偷偷擦去。东天云能说出这样的话,也算孤注一掷了。
东天云缓缓抬起手,像是等香苏走回来,他便要立刻抓住她:“和我走,以后……我们在一起。”
赤琳神色惨然,双肩抖个不停,凤喙垂下的珠链摇曳不停,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香苏看了会儿那只苍白修长的手,叹了口气:“君上,香苏……对不起你了!”说着一扯泷准的手,慌不择路地驾云而去。
东天云的手许久才缓缓落下,谁都没有说话,这种时候没有任何一句言语,算得上安慰。
东天云骤然化为一阵疾风而去,没有人去追,也没人喊住他。
“怎么会这样?”青岁还是完全不能相信,“香苏不该这样!”
赤琳这时冷冷开口:“五十年了,或许她早已变了。”
“不可能!”青岁飞快反驳,可立刻语塞,事实就在眼前,就这么不合情理,就这么莫名其妙。
明明是一场破镜重圆的相逢,却变成了永远的分离。
“比起琢磨香苏,你还是多用点儿心思在寻找神农鼎上吧。”赤琳冷冷地说,随即也叫来净羽离去。
青岁撇了撇嘴:“这孩子比以前更讨厌了!”
金盏哼了一声表示赞同。
元厚叹了口气:“其实赤琳也没说错,过去的……我们无能为力,还是各尽所能吧。”
青岁得意一笑:“我找到清泽了!”
元厚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这就去找他。”青岁挥了下手,把刚才的烦乱全抛在脑后。
“青岁……”元厚抿了抿嘴唇,“他还未满劫,此时寻他……”
“你也听见天帝说的,为了帮东天云再造仙元,需要清泽归位。我们找到他,后天带他上天宫,请求天帝就此完劫。”青岁有些倔强地说。
元厚皱眉摇头:“天族对东天云的态度……你也知道,我们还是不要插手太多,这样对清泽也未必是好事。”
青岁沉吟了一会儿:“至少我要去见见他!”
元厚长长叹了口气:“也好。”
秋晏山里,几百燕族仙灵日夜忙碌,正在搭建新的殿宇。主殿已经完成,在山巅高处俯瞰峦谷,不算巨大恢宏却玲珑精美。“香苏”在主殿和配殿之间的廊桥间倚栏而坐,悠然看着山腰的燕族用法术构建房屋,请来帮忙的木灵们种花幻树。
红光闪耀,“香苏”抬头,赤琳面无表情地从净羽背上跨下,一语不发地坐在对面的廊座上。
“你怎么来了?”“香苏”有点儿意外,又满不在乎地问,“难不成我有什么破绽?”
赤琳看了她一眼:“没有,狐族的千面之术果然名不虚传,胡辰,你做得很好。”
胡辰听了想得意地笑笑,可笑容到了唇边全化为苦涩:“千面之术,混淆五行,是为三寰第一易形术,狐族最难修炼的秘技,我为了他日夕刻苦……”她凛了下神顿住,她和赤琳并不是可以倾诉衷肠的朋友,充其量不过拥有共同的秘密和利益。
“这次骗过东天云,没你给的血珠,恐怕也不成。”胡辰换了个话题,想起东天云试探她的元神时,她紧张得几乎要发抖,生怕木灵之气幻化得不足,细微的神态出现破绽。
赤琳显然心情沉重,接话时显得十分不耐烦:“你的功劳我记下了,择日就让你兄长祭了历届火君,授他襄君之职。”
胡辰笑了笑,这五十年来,赤琳倒是越来越懂什么是互相利用了。
“你不赶紧与我撇清,怎么还亲自来了秋晏山?”
赤琳愣了会儿,才喃喃如自语般说:“我找不到他……但我知道,他一定会再来找……你。”
她本想说香苏,可这个名字已是她心底的一根刺,想到东天云千里奔波,来寻的不过是善于变化的胡辰,赤琳竟有种报复的快感。这快感还没让她的心变得轻松,已经被满腔的苦涩填满。
东天云还没来,郁沐却来了。
看见他,胡辰和赤琳都有些紧张。
郁沐故意在主殿的玉台落下,缓步走上廊桥,山风吹动他飘飞的衣角,不愧是天族太子,秀逸万端。
可赤琳和胡辰看在眼中,心里却各有滋味。郁沐在离她们几步外停住,突然轻笑出声:“胡辰,是你吧?”
胡辰没有答话,赤琳却板着脸站起身,微微颤动的嘴角出卖了她的紧张。
郁沐一掀下摆,款款倚栏坐下,好笑地看着她们:“赤琳,你这匆匆布置的戏法乍看很神似,可细看……全是漏洞。”
赤琳哼了一声,帝君气派十足地一甩袍袖转过身去,郁沐却不把她色厉内荏的举动看在眼内。
“这后面的戏,没我配合,怕是没那么好唱吧?”他优哉游哉地看仙灵们干活,好像随口在说家常。
赤琳被他看穿把戏,虽然气恼心虚,却又无可奈何,如果不是他在幽河边喝住了拓嬴,再说下去,可能当场就露了馅。
郁沐抿嘴笑起来:“看,我是很有诚意的,这不主动来告诉你怎么让青岁和元厚闭嘴吗?”
赤琳猛地转回身盯着他,郁沐是个什么人,她当然知道,他嘴上说是帮她,其实还是想牵制东天云。天帝父子的心事,在迫不及待地把拓嬴推上司金位置的时候,已经不是秘密了。与他合作,不过是与虎谋皮!
郁沐面不改色地受着她的眼刀,却像把赤琳看穿了:“不愿意?好,那我也不掺和了。”说着起身要走。
赤琳咬了咬牙,终于喊住他:“慢着!”
胡辰冷眼看着他们,露出讥讽的笑意,这个她曾经深爱的男人,越看越觉得心寒了。
“跟我走吧,路上说。”郁沐笑吟吟的,像是为了节省时间,胡辰扭过头看山间的景色,她已经不再是傻乎乎的小狐狸,很明白郁沐从未把她看在眼里,从未相信过她。
“可我……”赤琳皱眉,她唯一能见到东天云的办法,只有在这儿傻等,那根与孤问互有感应的簪子已被她扔回幽河,生怕东天云发现她曾拥有过而生疑。
郁沐“哈”了一声,像兄长般用手指遥遥点了点赤琳:“有我在,还怕找不到他?快走,你在这儿不甚妥当。”
赤琳犹疑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与郁沐同行而去。
东天云独特的灵气袭近时,胡辰并不意外,回过头,他已经默默站在廊桥的另一端。
当他看着她时,胡辰再不觉得他有多么可怕,甚至有了一丝怜悯。能用这样的眼神看一个女子的人,绝不会像郁沐那样,令人心冷。
东天云一语不发,山风吹动他披散的乌发,有几丝拂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半遮住他的一只眼睛。明知他看的不是自己,胡辰仍然心痛流泪,并非装假而发自真情。东天云此刻的心情,她好像都能懂……因为她也被深爱的人背叛、抛弃,可悲的是,东天云仍试图挽回。
作为狐王最小的孩子,她没少听胜寰帝君的叱咤往事,这样骄傲的一个男人,在幽河边当着那么多仙人,甚至在泷准面前,说出“我回来了,以后和我在一起”这样的话。从那时起,胡辰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像当初答应赤琳欺骗东天云时,那么轻松。至少,她羡慕自己假扮的这个姑娘,能有个人……这样爱她。
“君上。”胡辰站起身,却没勇气走近,练成千面术后,她假扮过不少人,却第一次这样愧疚自责。
“和我走。”东天云简单地说。他什么都不在乎了,他要对她说的只有这么一句。
胡辰摇了摇头,或许东天云还有话要说,她却已不忍心听了,她不想这样一个睥睨万物的男人,再说出乞求之语。他看不穿这个阴谋,那么美好的感情被辜负了,她……都痛惜不已。
“我已决意与泷准共度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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