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凤瞥了一眼乔装打扮成“江公子”的皇上，暗自心惊。这个是什么人？身上为何会有这么大的杀伐之气？但这种杀伐之气又与齐中直的那种杀气不同，军人身上的杀气是血腥，而面前的这个人是严寒。

他的神色很平淡，没有因为无忧堂的繁华而惊异。这倒也罢了，毕竟京城的公子哥们，十四五岁便涉足青楼楚馆的，并不在少数。但眼前的这个人，却很不一样！

就看那一双淡漠、清冷的眸子，微微一瞥，睥睨众生。

是的，清冷！淡漠！不单单是对四周事物的淡漠，那种感觉，就仿佛是他已经看透了红尘俗世，看腻了你挣我夺，看尽了世事沧桑后，最落寞的存在。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不过是个二十余岁的公子哥啊！正是宝马香车、招摇过市、纸醉金迷的年纪，他，怎么会如斯？

“两位客官，也是头一次到我们无忧堂来吧。”抛开脑中那些纷繁的思绪，栖凤笑眯眯的问道。

皇上轻轻的“嗯”了一声，让栖凤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栖凤也不尴尬，只是仍旧笑眯眯的说着那些迎来送往的话。

皇上和祥七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二人的心思并不在这里，尤其是祥七，他散开了神识，正在仔仔细细的观察无忧堂中的每个人，他要确定此行没有为皇上带来危险。

“江公子，这里就是了。”栖凤笑着道。

祥七早已用内力将全无忧堂，上上下下都扫了一圈，确定没有危险，他也稍稍放心下来。他从怀中拿出十两银子，放到栖凤手上，道了声“多谢”。

栖凤也笑吟吟的将银子收了，整个动作丝毫不带烟火气。之后便识趣的退下。

祥七上前敲门，门应声而开。

“江公子！”屋内的十六迎了出来，冲着二人敛礼。

皇上点了点头，迈步进去，祥七将门关上。

四人静谧了一会儿，直到祥七冲着众人点头，众人才松下一口气。既然祥七说四周没有危险，那就是真的没有危险。

“陛下放心，”十六躬身道：“据小的查探，在这里说话，绝不会被屋外的人听了去。”

“好。”皇上微微颔首。

“陛下！”尹逸痕撩起衣袍就要下跪，被皇上伸手止住。

“卿家远来辛苦了！”皇上道。

“臣为国为民，何来辛苦之说！”尹逸痕正色，指了指一旁备好的酒席，道：“皇上请！”

皇上点头，捡正座坐下。尹逸痕也入席，祥七和十六在一旁伺候。

“卿家别来无恙吧！边境那边情况如何？”

“多谢陛下关心！”尹逸痕合抱一拳，道：“正如之前臣所承奏书上说，雁门一战，我军动用了埋伏在匈奴一方多年的暗线。匈奴本想偷袭雁门，这个消息却被我们所获。臣将计就计，在山谷出对匈奴合围，只此一役，我军便歼灭了匈奴王帐主部的三万骑兵！匈奴王虽然大怒，但此役之后，没有个三五个月时间，匈奴也无法恢复元气！”

皇上点了点头，道：“如今可快要入冬了，入冬之后，匈奴就算是再想打草谷也难了。可若是不打草谷，匈奴诸部恐怕无法过冬。卿家能否确定，匈奴不会兵行险招，奋力一搏？”

“不是没有可能。”尹逸痕颇为欣赏了看了皇上一眼。他最佩服皇上的，便是皇上的沉稳，每逢大事，不骄不躁，甚至连尹逸痕自己有的时候都做不到。这可是年轻人最难得的品质，但皇上显然掌握的很好。

“匈奴一直游牧于草原，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靠天吃饭。”尹逸痕接着道：“而且，匈奴人从来不寄存粮食、稻草，万一遇到灾年、荒年，草原上水草不丰，他们的唯一出路，便是侵犯我大瀚国境内来抢。从今年来看，他们虽然没有遇上什么灾年，但亦不是丰收之年，所积累的粮食稻草，恐怕是不足以过冬的，所以匈奴之前才会大举犯境。如今，匈奴大军铩羽而归，皇上的担忧，不无道理。”

“不止如此。”皇上微微冷笑，眼中闪烁着点点的杀气，道：“还有一个不让人省心的狄萧。他若是派人联络匈奴王，在入冬之前共同举兵的话。匈奴王恐怕会很乐意的。”

尹逸痕沉默。现在的情况的确如此，大瀚国既有内忧、又有外患。其中一个，或许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但若是两个一起来……就算是终究镇压住了，恐怕也会花费很大的力气。

“朕的意思是……”皇上玩弄着手中的酒杯，幽幽一笑，道：“大将军恐怕还要麻烦一阵子。”

“陛下说笑了！”尹逸痕郑重的道：“臣为国为民出力，何来麻烦之说！”

“好！”皇上正色道：“边境不能没有大将军，若是大将军不在雁门坐镇的消息传了出去，匈奴毕竟倾兵而犯。所以，将军明日就得赶回去。而且……”皇上半眯起双眼，“朕，还需要一次大捷。”

“陛下的意思是，再痛击一次匈奴？”

“是！”皇上坚定的道：“击败一次，只能让他们踌躇不前。只有击败、并且大败他们两次，甚至是三次，才能让他们真正的胆战心惊。至少，让他们今年不敢再打什么主意！”

尹逸痕微微皱眉，沉默了片刻，终起身跪地，道：“臣，领命！”

皇上点头，示意他平身，又道：“朕知道这个任务很难，毕竟匈奴人善战，而我军又一直没有主动出击、深入敌腹、长途奔袭的先例。但是，朕太需要这场胜利了。只有边境稳定，朕才能好好的处理这朝中的问题。毕竟，朕要做的事有些大，要杀的人也有些多。”

皇上的话语娓娓传来，却让尹逸痕打了个寒颤。他抬头看向皇上，却见皇上神色淡然的坐着，只有一双怎么也看不透彻的眸子，幽幽的散发着决绝。

“陛下。”祥七忽然在一旁插言，微微躬身，道：“奴婢这里有一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