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是凌晨三点，经刘老汉这么一闹腾，很多老爷们都觉得匪夷所思。

他们先是挨个进屋瞅了眼，见戏班子确实不在，就商量着干脆先回去吧。

毕竟对方人也不少，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于是一干人就在煤灯豆大点的亮光下，慢悠悠地下了山。

因为路黑，大家都是肩并着肩摸路走。

可刘老汉不时回头张望，又猛拍自己的肩膀，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勾他的肩膀。

只有姥爷发觉刘老汉的不对劲，就吆喝了句自己负责殿后。

“老刘啊，你这是咋了？”

姥爷拍了拍刘老汉的肩膀。

怎料刘老汉忽然死死地盯着他，一双眼睛更散发出了诡异的光！

姥爷登时惊出一身冷汗，愣了两秒忽见对方调头就往回跑。

“老刘你去哪儿？快给老子回来！”

因为大家伙都在前边赶路，姥爷担心被人听见，急的小声喝道。

可一路追上了半山腰，却见刘老汉跪在了地上，偶尔痴笑两声或嚎两嗓子。

那情形，简直和哭丧的没两样！

“你这狗东西，不要命了？”

姥爷追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说你到底想咋整？你要觉得憋就找俺，俺给你出气还不成？”

姥爷瘫坐在地上，掏出烟袋缓缓神。

可不等他把点着，林子里却突然传出奇怪的声响。

刚开始姥爷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那声音持续不断的传来时，就起身往林子里瞅了眼。

那声音由远到近听得姥爷仿佛着了魔怔，迷迷糊糊的就往林子走。

如果不是之后映射出的亮光照醒了他，险些就迈了进去。

只见一披着军装的身影缓步走了过来。

“不想死就赶快离开。”

这人声音有些低沉，因为看不清长相，论声音也就四十左右。

姥爷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革命战士，不过却对这人的身份感到怀疑。

他不傻，上山前没听说有解放军要来。

况且这人身上的军装也有些陌生。

可那人却神秘的很，没再理会姥爷，直接没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林子里。

“我没闲工夫处理你们。再不滚，就别怪我不客气！”

军装中年再次开口，但那声音却充满了压迫感。

奇怪的是，连着空中飘着的鹅毛大雪都停了，也没刚才那么冷了。

姥爷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却给人一种错觉。

军装中年口中威胁的，仿佛就是老天爷！

“等等……那边是悬崖！”

姥爷立刻醒悟，急忙提醒，可惜已经晚了。

见军装中年已经消失，叹了口气，心道那人可能已经没了。

不过要不是那好心人出言提醒，可能掉下悬崖的就是自个儿。

可没过多久，林子里突然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直到军装中年再次从林子里出来时，姥爷却吓得突然瘫倒在地。

姥爷可以肯定林子里就是悬崖，只要进去就别想活着回来。

这家伙是怎么做到的？难道刚才看花了眼？

只是和刚才不同，军装中年的怀里还抱着一样被白布裹住的东西。

姥爷战战栗栗想要开口，却见白布里突然耷拉着一条血肉模糊的臂膀！

“忘记你今天看到的一切，不然全村人都得死。”

那人冷漠的说了句便匆匆离开了。

姥爷觉得自个儿从头到尾都好像做了一场梦。

用力拍打着脸颊，试图把自己拍醒。

“啊！”

就在这时，姥爷突然大叫一声，踉跄着退了两步。

不知道刘老汉啥时候来的，姥爷低头的瞬间刚好撞上了对方的鼻尖。

刘老汉则掐着兰花指，扭捏着身躯，苍白青紫的脸上还泛着诡异的笑。

“郎君啊~”。

一声地道的黄梅腔，从刘老汉的嘴里唱出。

姥爷当时听了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惊觉这人不是刘老汉。

“哪……哪里来的狐狸精，老子才不怕你！”

姥爷大吼一声，给自己壮胆。

“哈哈，郎君看奴像是狐狸精么？”

刘老汉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又背过身。

再回过头时，居然变成了一张女人脸！

姥爷心下大骇。

这张脸他见过，不就是棺材铺里给死人陪葬的纸人脸？

大白脸盘子下还能看见扎纸的竹笼。

脸上的两片红脸蛋不像水彩，更像是血干了的黑红。

“奴家感念郎君恩德，这便先行告退了。”

纸人再次转身，却又变回了刘老汉的脸。

接着就见刘老汉身子一软，摔在了地上。

姥爷是真的怕了，以前的他可从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事儿。

…………

“刘老弟，你还没说之前在屋里到底看见了啥玩意，咋个把你吓成那副熊样？”

直到姥爷扛着刘老汉回了家，上山的众人立刻凑近了问道。

其实刘老汉在下山的路上已经醒了，只是浑身乏力。

躺在椅子上，哆嗦着嘴唇想说些什么，可他立刻睁大了双眼盯着姥爷。

这下人们都听清了，他说的是“那里有鬼！”

接着刘老汉翻身跪倒在地，死命的朝姥爷磕头。

眼见再磕下去连命都要没了，几个胆大的这才上前用绳子把他捆住。

只是刘老汉的话，让大家伙儿怎么也没法子平静下来。

“不要上山，不要上山啊！都会死的，全都要死！”

刘老汉不知何时突然醒了，就在椅子上大吼大叫。

“啪”的一声脆响，刘老汉竟被人用力甩了个大耳巴子。

那人是刘老汉的哥哥，亲兄弟。

打他不是因为不听话，而是害怕刘老汉撞了邪。

以前老人们也说过，半夜行为举止反常的，就要打，最好往死里打。

不然可就不是痛两下这么简单，很可能就回不来了。

被邪乎的东西迷了心窍，失了魂。

第二天清早，除了刘老汉和他哥哥，其余人都到齐了。

刘老汉那边也不用担心，他哥哥找人传了话。

可能半夜三更爬山受了凉，烧起来了。

得知状况，姥爷心里才稍稍平复。

他安慰自己，怪不得昨晚看到刘老汉的举止古怪异常。

人在发烧，尤其发高烧时，脑袋的确是不清醒的。

那半夜看到的军人又是谁？

姥爷记得对方临走前的威胁，硬是把这事儿埋在肚子里整整三十五年。

爬山时人们都默默无声，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咋的，连山里的鸟兽都没了声响。

“天没边，海没沿，和尚的脑袋不梳辩。谁家的牛犊不撒欢，哪个男人不执鞭！”

也不知谁先开口，唱开了只有男人才能开腔的段子。

男人们相视而笑，跟着都扯开嗓子唱了起来。

姥爷也跟着唱起来，但他唱的并不舒心。

他明白男人唱段子，不光是为了解闷，还是为了壮胆。

壮啥胆？是不是怕刘老汉嘴里的鬼？

当时爬的最快的是半瞎子。

只见他先一步来到木屋前，刚想敲门却忽然打了个激灵调头就跑。

他也不说自己瞅见了啥，总之举动比昨晚的刘老汉还夸张。

有人见了就赶紧拦住他。

“咋了？眼睛不行，脑袋也被驴给踹了？”

半瞎子听了也不闹，就哆嗦着吼道：“坟……坟……”

“什么坟不坟的，说清楚点儿！”

姥爷对昨晚的事儿耿耿于怀，冲半瞎子吼道。

“俺……俺看到了一堆……一堆的坟头啊！”

半瞎子说完就屁滚尿流的跑下山，拦都拦不住。

可众人却只是嘲笑半瞎子八成又看错了东西，毕竟也不是一两次了。

事实证明，半瞎子的确有点儿瞎。

就连姥爷都磨磨唧唧的来到了山顶，可周围哪儿有半瞎子说的坟？

不过奇怪的是，那群戏班子依然不在屋里。

“你们快看，这儿藏了东西！”

王大爷眼尖，在角落发现了张类似牛皮纸的东西。

当他摊开时，人们却只看到了几行密密麻麻的黑字，和一滩红色干枯的液体。

要知道山里能有几个文化人？

十几个字还行，多了谁也看不懂啥玩意儿。

不过当时虽然大白天，可这牛皮纸看多了几眼就莫名觉得惊悚。

有人建议把这玩意儿扔了，别再是什么不吉利的东西。

就在众人准备出门寻找戏班子时，不料王大爷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着。

他口吐白沫，双目无光，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

姥爷突然急了，背着王大爷就往回赶。

可事后连大夫也没法儿，就说了句可能是旧疾复发吧。

“放他娘的屁！王大良的身体好着呢，干重活就数他最麻利，咋来的旧疾！”

姥爷当时气归气，可大夫都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就更没法子。

转眼过了两年，王大爷的身体状况突然恶化，还被大夫下了死亡通知书。

就说内脏不行了，活不了几天。

当时王大爷的身体状况太差了，精神也显得萎靡不振。

姥爷得知立刻丢下手里的活儿，急吼吼的赶了回去。

却见王大爷立刻抓住他的胳膊，并哆嗦着嘴唇。

“老吴，这东西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