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姊妹一墙之隔，陆星月支着头望向店里，姿态慵懒，眉宇间透着一股漫不经心。她看着，在隔了音的小间里，看夏琳琅的娇俏，看温婉的含蓄，看他们唇张唇闭，犹看一场无声电影，嘴角微微勾起。

但这种相对的静，在手机传来提示音时已然被打破。陆星月移了眸光看去，纤指一划点入了浮动的对话框。

「may：？怎么了

may：收到了嘛？【笑】」

陆星月嗤了声，不紧不慢地揿点着，眸底扬着不易觉察的火光。

「沉：收到了

may：感觉怎么样【小期待】」

消息才发送出，紧接着那头传来的回复让陆星月的凤目不禁眯了眯，将咖啡一饮而尽。紧接着她抄起手机身体换了个姿势，仍是坐在转椅上，修长的腿交叠倚靠着吧台，指尖在屏幕上来回地跳动，眸色逐渐加深。

那看似不知犯错的态度……

啧！有点头疼！

明明自个儿心里不爽得紧！

「沉：查查订单∩_∩」

输出如斯的话后，陆星月干脆关闭了对话框，漫不经心地把手机往吧台上一丢，就着原来的姿势，懒洋洋地歪过头看向店内，眸光在店内熟悉的容颜上流转。

虽然她陆星月做事全凭心情，但一单归一单。

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对待什么样的人和事，她不会拖泥带水，这是原则。

所以即使前刻对着某女某事异常不爽，此刻对着那些笑颜，她依然会怀念，依然会，笑得真心。

有句话说的不错，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占据你心底的一方净土。

但陆星月不自禁流露的笑意，很快凝在了脸上，为着店内的某个人。

他正对着她。明明是置身事外的矜贵模样，却该死的有存在感，容貌气质使然。大概也就是见惯美色的他们，能明晃晃地将他无视个彻底，自若地谈笑风生……

比及昨日的匆匆一瞥，陆星月此刻看得正大光明，也更加清晰地看见了这个人。

冷，这是他给她的第一感觉。

不仅是那双黑得深邃、平静无波的狐狸目，他的一举一动，都带有他凉薄寡淡的个性，才带出了他深藏的与世不容的傲意，令他的剑眉高鼻，含上不怒而威的感觉。

这是个现实的人。陆星月看人的眼光一向准。

她混迹市井多年，没有点眼力见是行不通的。虽然交友广泛，却也挑人，那些个烂到骨子里的，她虽不轻贱，但也从不主动招惹，这也是原则。

玩的时候放肆，玩过之后不缠，就是这种人，才玩得起。

这也是她昨日明知故犯，胆敢上前挑逗的前提。

纤指摸了摸下颌，陆星月正对上夜无昀似有所觉移来的眸光。那是一如既往平静，泛不起秋波，溢不出春水，让人只觉在这样的眸光里，一切都无所遁形。

陆星月一时也有了这般的错觉，只因那双冷眸看着南平身后，为纱帘所遮挡的镜面玻璃墙，毫无情绪却不曾移离。

事实上，夜无昀什么也没看见。他的眼前的的确确只有一片墙，墙后是什么，有什么，他通通都不知道，这和陆星月所想的一般。

但在她意料之外的是，这位她所认为“玩得起”的夜大少爷，对她的仇恨值并未降去。更是在闻见与她相关的细碎时，乌黑的眸深邃了几分，直对着墙面的眸光也渗出了几分冷意。令墙那头的陆星月，心里莫名有些发毛。紧接着她的右眼皮，再次跳了跳。

要怎么说？

她自己也很迷的，好不好？

在炎炎夏日，脑子一热干了件不做打算的事，明明她也很懊恼的好不好？

……

好。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闪逝，陆星月变回原来的坐姿，眸光也即刻错开，落在前刻有所书写的纸张上。她有些漫不经心地将它一点点撕碎，搓揉成团。看它最终在空中划过弧度，安静地躺在角落的垃圾桶里，微嘲的嘴角勾了一下，眸底依然淡淡。

这样沉默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南平阖上门。见到似乎不曾变换过姿势的陆星月，他的脚步顿了顿，紧接着又走回吧台后，朝她挑了挑眉，“真的不见？”

“不！”陆星月回答得极其果断，也知道南平没心思变她的决定，只冲他撅了撅嘴，眸光往店内看去。那里已然回复正常，少年少女的身影，全然不在了。

见她这般毫不遮掩口是心非的举动，南平低笑，坐下来继续前刻打发时间的闲谈，只是片刻后被手机的振动声打断。

“是她们？”南平笑，趴在吧台上有点懒散，那张成熟的脸透出一股痞气来。

陆星月倒是十分平静。她淡定地扯开糖纸，瞥了眼亮起的屏幕，朝他笑了笑，伸了伸懒腰，“这次不是。”

且说此时的二楼，灿烂的金日熏得x号小间里明朗而温馨，微微溢散着奶油的醇香。轻言小叙里夹杂几声清脆散逝在相对的一片安静里，定格着窗边少女姣好的妆颜。

这是重逢后的第一张合影。

亮盈的水眸恬静，流盼的杏目灵动，一如那时，却不是当初。

“琳琅，”瞧着余兴未尽的夏琳琅在接连的清脆声里摆换着不同的姿态，温婉扬起轻浅的笑意，拿了一块马卡龙让夏琳琅叼在嘴里，“吃马卡龙当然要配黑咖啡了，我去前台点，你在这等我。”

“哎！我也去！”夏琳琅看着她说道。

“不用了，又不多不重的，你才下机好好休息！我很快就回来的！”

闻言，夏琳琅也没多作坚持，只叮嘱了几句，见温婉眉眼弯弯，咬了一块马卡龙缓缓走出去，自顾自闹腾起来。咬了口甜点，纤指在屏幕上揿点着，在点开的不知与谁人的对话框里，毫不犹豫地发送了几张图片。

那是动与静的协和，照片里如花的少女笑得恣意，却俨然是——

她，与温婉。

时过境迁也好，岁月静好也罢，有些东西早在潜移默化之中变化着。

就像此刻，紧锁住岁月的框架里，依然还是两人。

大概是因为太聪明，也大概是因为熟识彼此，她们在看到那句留言之后，一致选择了不再深究。

反正，她回来就好。

陆星月做事一向有自己的理由，她不说，那也就不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再亲密无间也不能分享，她们也是这样，给彼此足够的个人空间。

温婉缓缓走着，脸上仍是清浅的笑意，但细看才知道她的眸光有些许的黯淡。

和夏琳琅不同，她与陆星月的交集从交手开始，即使后来成为姊妹，她也一直保留着一份敬佩。

两年前的那件事后，她终于知道那个得天独厚的陆星月，到底不过凡人一个。

她不是只会坚强，她不是只会微笑，那样一个陆星月，她也会跌下神坛。

所以说，难道陆星月回来她不高兴嘛？

答案是否定的。

说是姊妹，那无论在何时，她都自认不曾背弃。这近两年来，她们都在盼着，相信她能冲破束缚，破开阻碍。

但若说仅是单纯的高兴，那也是不可能的。

改变，那是成长的必需品。她们，早就不似当初单纯。

也许吧，她们之间最快乐的琳琅仍笑得灿烂，但她温婉，早已不是当年的温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