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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形超人》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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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

“嗯?”

“如果你死了的话,我会很伤心的。”

“啊?”

“我是说真的,如果你死了,我大概能够三天三夜不吃饭,我每天只睡觉和哭泣,我在睡觉的时候时候思念你,在醒的时候哭泣,然后没有办法忘记你,我会一直记得你,我会因为你离开了我感到痛彻心扉,哪怕是过了那么两年三年四年五年,我一想到你的时候还是会感到心痛,我这辈子都绕不开你了,等我进到坟墓里的时候我也想和你葬在一起,会想还不如今天和你一起死了算了。”

我就这样直白地说。

面具男子的反应我看不到,此刻这里太黑暗了 ,我连他的肢体动作都看不到,他总是戴着面具,所以我从来没有能看到他的反应过。

他的样子我没见到过,但是我一直觉得他是一个很漂亮的人。

漂亮……不,我用错词了。对他的描述应该是美好,“美好”,大概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字眼了,用“美好”来形容我面前的面具男子,大概是恰如其分,恰到好处,能够最原原本本地表达出他本身身上传达给我的东西。

我对于美好的事物总是心神往之,但是面具男子不需要我去追求或者去多么多么努力地追赶,他就在我的面前,他就是这样让我心旷神怡。我还记得我第一次看《巴黎圣母院》这本书的时候的心情。

我其实从来也没怎么认真地、不被打断地看一本书,总是断断续续断断续续断断续续地看,然而还是看完了这本书。

我不能说它多么有趣味性,只是当时我想看 ,就如我当初很想看《绿山墙的安妮》和《海蒂》一样,但是这两本让我不敢看第二次了。里面的生活太美好了,我看了之后居然觉得向往,这不行,既然注定一辈子在黑暗之中,就不能深刻地去了解光明的美好。

人类自古便喜欢用容颜去决定对人的第一印象,趋向美丽而疏远丑陋是一种本能。任何人都喜欢娇艳的花朵,而厌恶丑陋的苍蝇。

《巴黎圣母院》是雨果的作品,在十九世纪群星灿烂的法国文坛,他,本书的作者,维克多·雨果——可以说是最璀璨的一颗明星。他是伟大的诗人,剧作家、小说家,又是法国浪漫主义文学运动的旗手和领袖。

在他的这本小说中,丑陋与美貌并存。

十分丑陋且多处残疾的弃儿加西莫多被巴黎圣母院副主教孚罗洛收为义子。而流浪街头的吉普赛少女爱斯梅拉达,她才貌双全,天真貌美,而且心地善良。这两者的强烈冲突,是巴黎圣母院的一大看点。

在看小说的开始,这种冲突便已经存在。加西莫多对待副主教就像是对待父亲一样,但却在结尾处把副主教推下了塔台。

由此可见,加西莫多的相貌虽然丑陋,但加西莫多其实才是文章中最美丽的人。作者雨果采用先抑后扬的手段,完美地展现了加西莫多的善良,以及他那颗真善美的心。

美丽的少女爱斯梅拉达是文章中那抹淡淡的茉莉香,她的柔弱与美好是整部小说的旋律,是这部讽刺社会和教会的文章中的一丝美好,与加西莫多的善良互相衬托,他们象征着社会的美好,与副主教形成了鲜明对比。

虽然美与丑的对比被大大夸张和强化了,但在雨果的深邃笔力之下,却构成了美妙而奇异的缤纷场面,形成尖锐的矛盾。文章中很好地体现了雨果的价值观:丑陋与美貌只是外在表现,内心的一切都与外表无关。

雨果在写这本小说的时候,不过二十岁,他真正想表达的可能仅仅是一个故事,一个美女与野兽的故事。不能排除他用这种手段去吸引读者,激化文章的矛盾,来引起一个小说的高潮和激动人心的结局。但他身处的社会和那段黑暗的历史塑造了他,那些内容早已经渗入了他的灵魂,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成为了他写作的素材。我始终相信,他的内心向往着那种超脱外表的美丽,追求着那种真善美,所以他才能自然而然地写出这种悲美的结局。

他给予的结局十分自然,是从开头就能预想的。有些故事,开头便注定了结局,当环境一决定,人物的命运走向就已经固定下来了。爱斯梅拉达被吊死在绞刑架上;愤怒的加西莫多在塔台上推下了副主教。最终,加西莫多拥抱着爱斯梅拉达的尸体,永远安静地长眠于死人窟里。

书本所带来的东西,远远超出了作者所给予的,更不是仅仅局限于作者的所思所想,我们应该同自己的生活联系起来。雨果给予了我们一个黑暗的教会时代的故事,但却闪烁着无比明亮的光芒。它有着能够震撼人心的力量,这或许才是雨果的魅力所在,这部《巴黎圣母院》的魅力所在。

我们感叹着他的文字,也明白了他的内心,以一种黑暗的浪漫,使得我们深刻地懂得了那个道理:美好与丑陋,只有一步之遥,在于你选择了天堂,还是地狱。

我当时看完之后写下这篇读后感,但是读后感终究只是落实在纸面上的读后感,我内心的其他真实想法有没有被我自己隐瞒呢?

这就无从而知了。

就算知道我也不会说出来,这种时候我一般就会对大家说“对不起,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答案,请不要再问我了”,人类在这种地方的交际总是很奇怪。

在我思考的这段时间里,面具男子总是保持着一种异样的安静。

他真的没有说出一个字眼,但是我能感受到他均匀的呼吸。

“别睡哦,真的别睡,我没骗你,睡了真的会醒不来的。”

“我……不睡。”面具男子这样说道。

“你的声音都是睡意了,面具。”我说。

他回答我:“太困了,林齐齐。”

“困也不行,你就算今天不学会不睡觉,以后也得学会不睡觉的,以后的漫长岁月里,不能睡觉的时候很多,你要习惯呢。”

你要习惯。

这句话的确是,残酷极了。

这样美好的面具男子也要重蹈我的覆辙吗?

想到以后要与他分别,我居然在假象之中就产生了一种思念的感情。近乎思念的感觉。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真正的思念,但对我来说,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被归为思念还是情有可原的。十分情有可原。

思念着思念着,我觉得他也有四月的气息了。

我一瞬间,我居然把他和顾齐的身影重叠起来。

这………………这是为什么?

难道是我对他产生的移情吗?

不,不是,不是移情,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我不知道,我说不清楚。

我得说“对不起,实在抱歉,我真的不知道”这样的句子来回答我内心的疑问。

我说:“面具,我现在看不见你的脸。”

面具男子回答我:“我知道。”

我再次说:“我想摘下你的面具。”

“………………”

他没有说话。

是用无声拒绝了我吗?

啊………………被拒绝了,也该猜到呢,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愿意摘下面具,说不准真的是脸上有什么疤痕什么的。我是戳中他的不高兴的往事了,让她悲伤了吗?

对不起,面具男子…………我在心中给他道歉。

“沙——拉——沙——拉——沙——拉……”

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诶???

面具男子………………面具男子在自己摘自己的面具吗?

我感到不可思议了。

他愿意做到这一步吗?

他好像猜透了我的心思,声音带着疲惫和笑意:“摘个面具而已,没有多大的事情,你不用有心理负担的,你一旦要是有了心理负担,那我自己也会有心里负担的,这样多不好,别这样。”

他的声音好柔和,让我一下子放松了刚才胡思乱想的心,不用再去纠结那么多的事情。

他把面具摘下来了。

他说:“我摘下来了。”

“我知道。”我说。

他说:“你看不见。”

我说:“我不用看见。”

我靠近他的身躯,手指在地上一点点地摸索,我摸到了他的手指,他的手指关节分明,是一双很好看的手(哪怕我现在看不见,但是平时看到的时候都要感叹一下他的手的确是特别特别好看了),然后是手掌,手掌上面是手腕的关节,然后是光滑的小臂,再上去就是大臂了,他的衣袖摸起来也是顺滑的,现在被卷起来了,卷在了最上边。

我顺着他的肩膀摸到了他的脖颈,他的喉咙上的突起。

我感觉到他似乎咽了一下唾沫。

然后是脸庞。

他的脸庞。

面具男子的脸庞。

面具男子???咦,如果他不戴面具了,自然也就不是面具男子了,不是面具男子,那么称谓是不是也要发生一些改变呢?

但是该叫他什么呀?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所以我从来也不好奇他的真名,只是少了一个称谓,就会觉得怪怪的,如果叫不戴面具男子的话啊,好像会变得更奇怪吧!

谁会用这种发表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呢?不管怎么想也不能这样称呼了吧?

我这样想着,越发觉得心神不宁。

我有一个坏毛病,我一旦觉得心神不宁了,会觉得心跳加速,耳根变红,会觉得呼吸不匀称, 然后说话语速也变得奇怪起来了,脑子里会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掩盖自己正在很紧张的这样一个现状。

这样不妙啊,我心想,真的不秒起来了,我在想些设呢么啊。

我现在难道在紧张吗??

太紧张了一点也。

不紧张不紧张,我叫不紧张。

我给自己加油打气。

在这种情况下紧张也太奇怪了吧??

自己的生命危险都受到威胁了,还在这样紧张其他的事情。

所以说到底,我到底在紧张什么啊。

不行了,我得说话,我得说一些什么。

我支支吾吾地开口了。

“如果你不戴面具了,我应该叫你什么呢?”

“这个问题我倒是没有想过啊……………………还是说你想知道我名字吗?”

“名字什么的……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啦。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也没关系,说白了就算你不戴面具我也可以教你面具男子,只是别人听起来有点奇怪就是了。”

“别人听起来奇怪要紧吗?”

“不要紧了,别人怎么想都不要紧的吧。”

我把话圆回来了。

呼。

松一口气。

但是问题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觉得那么紧张????

紧张的最基本来源是什么,我不知道啊,我紧张的源头是谁,是面具男子吗?可我对着面具男子,窝为什么要紧张呢?

我的手还抚摸在他的脸上。

他的脸很光滑,没有皱纹也没有痘痘,就是那种充满胶原蛋白的青少年的脸。真好啊,真好啊,他还年轻是吗。

其实我也还年轻。

我一直会忘记自己的年龄,度日如年之后就会觉得自己编的苍老了,但是其实自己在年龄上还是年轻的。

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会死在自己的生日的这一天吗?

也许会死在生日的后一天呢。

我小时候和同学们一起看语文课本上著名人物的生死日期,然后算一算他们一共活了多久。如果我在自己的生日这天死去了,又恰巧登上了语文课本,成了一个历史文化名人,那么大家算我的年龄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容易很多呢。

他们会说“瞧啊,看这个人死在了自己二十一岁生日的那天,他正好只活了二十一岁呢”,这样没轻没重的话。

所以说 死了就是死了嘛,死了的人和其他死了的人没有差别,死人就是死人,哪怕你生前再伟大,或者再十恶不赦,你也就是个死人,其他什么的都和你没有关系了,你就静静地死去,然后成为别人多年后的谈资。

谈资也不错了。

如果被人忘了,那还真是悲惨。

不过历史上被遗忘的人才是大多数吧?

自己有什么资格能被别人记住呢。

没有资格。

我思考了一下。我没有任何一个资格被人记住。那么我就选择被人遗忘吧。

被人遗忘在不知道哪一个角落,然后悄悄地埋葬,成为矿产,啊碳资源,多棒,重新投入这个世界的轮回。那时候我已经失去了我自己的意识了吧,失去意识之后,我的尸体被怎么样对待都无所谓了。

我又在胡思乱想了。

我的手触摸到面具男子的睫毛了。

她闭上了眼睛。

啊但是我是睁开眼睛的。

虽然说这里很黑,睁开和闭上眼睛都没什么区别,但是在抚摸他的脸庞的时候,果然还是睁开眼睛比较好吧。

就有一种在注视着她的感觉,注视着注视着,好像真的能看清他的容貌。

他的睫毛很长,很轻盈,就像是蝴蝶的羽毛一样。

啊呀。蝴蝶才没有羽毛呢,我又像个傻子一样说傻子的话了,蝴蝶的翅膀一样,鸟的羽毛一样,又浓又密的睫毛,大概很好看吧。

我像个盲人一样摸他的脸,他的眼角我是见过的,像是会说话一样,饱含深情的眼神,还有有时候开玩笑的时候戏谑的神情,真好看,面具男子大概是我一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

然哥排第二。

如果说我的人生不曾遇到顾齐,而是直接遇到了面具男子,那么我会作何感想呢?

他和顾齐是那么像,偏偏顾齐是先出现的。

顾齐………………

顾齐的存在,我有时候都快要忘记了,但偏偏在这个时候总是想起他。我的思念给了他,那我现在又在心神不宁些什么呢?

我心神不宁总是有原因的,而原因是不是我自己不愿意说,所以才没有说出来。

原因……原因………………我不说。

我不能说。

但是我自己快知道了。

不,不能再去想这件事情了,等你知道了原因就来不及了。

我的手指滑到了他的鼻梁上。

鼻梁很挺,很高,是个很好看的鼻子,但是我看不见,他的肤色是怎么样的呢?是好看的肤色吗?大概是的吧,肤色也好看。是白皙的。

白皙的肤色,衬红色嘴唇。我的手指指尖滑到了他的嘴唇上,柔软的嘴唇,应该是鲜红的——不对不对,人的嘴唇哪有鲜红的那种颜色,都是臆想出来的吧。

但是我总觉得,面具男子就是要有那么鲜艳的嘴唇才足够好看。

是的吧,他的脸是精致的,配得上一切好看的五官。

就算只是抚摸也是好看的。

但我还是心神不宁。心神不宁总有原因。

我再次去思考。

心神不宁的原因。

不………………别想了。

再想就……我在思念顾齐。

对,我在思念顾齐。

可我现在又在干什么呢?

我现在在……我知道心神不宁的原因了。

我要不要说出来。

说出来会好吗?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改变吗?

但是我可能就要死了。

死了之后秘密就再也不能说了。

我决定说。

我轻轻地吻上了面具男子的嘴唇。

我说:“面具,我好像爱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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