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还是和一年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山高，水远，还有满满的人情味。

我不敢走市镇。从前在荆州的时候，我几乎每天都出去，我想，应该没有一个人是不认识我的。如果被发现了，我就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我绕道去了山里——赢文的墓地就设在泾山上。我与他虽不是亲生，却也有三年的父女情意，我应当去拜祭一下。

爹的坟茔很简陋，不过在当时，算是极隆重的了。只有一堆黄土，连一卷挽联，一张纸钱都没有，可是我也拿不出这些东西。况且现在，貌似也没有太崇敬鬼神之说。

可是我信。

“爹，不孝女赢云，来看您了。”我穿着一身白衣，跪在赢文萧条的墓前。

“一年了，爹，整整一年了。

“我如果说我现在后悔了，您会生气吗？若是当初，我没有拜您为义父，如今的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我以前，总是向往古代的生活，觉得凭自己的纸上，尔虞我诈，明枪暗箭，统统都不在话下。可是现在，我觉得我就像是，整天都在被人耍。没有自由，一点儿也没有。

“四年前，要是我选择了离开，自己去浪迹天涯，也许，我能过得很好，起码，可以在一片不为人知的地方留住自己的真性情……

“不过一切都晚了。父亲，只愿您在天之灵保佑，保佑云能一生平安……还有风。现下这世道，乱透了……

“爹，您说，我这么逃了，回也回不去，将来该怎么办？和亲的公主没有按时到达对方的王城，这天下，会不会又狼烟四起？我知道，这次不是后羿的野心，而是那夷人。我的出现，是不是给无辜的百姓，平添灾祸？您说，我后悔还有用吗？

“记得以前您说过，夷族是以前的三苗，在尧舜时候就常常兴风作浪，野心勃勃。哎，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啊。一朝天子——一朝臣……

“呵，我总是这样，有时候想太多，想的就会越来越多，一下子就什么都出来了。

“爹，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我都到荆州了，要不要，去看看赢风呢？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他会这么对我，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好像，所有人都容不下我。

“爹，为什么呀……”

这天真是作怪。早上的时候还是一副万里无云的样子。怎么才一会功夫，就开始作风作雨。夏日的雨，最醒人了……

“这样淋雨会着凉的。”我刚把眼睛闭上，就有人从背后给我撑了一把伞，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这声音，我许久没有听见了，却还是记得。

“我现在有点浑，如果这雨能把我淋醒就好了……”

“跟我回去吧，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呵，都发生了。你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赢风，覆水难收。”

“云，哥哥错了，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们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哥哥可以保护你，保护你一辈子，好吗？”

我不想说话，只是笑笑。不过在外人看来，我似乎笑得很浪漫，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