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儿地处沿海，平原地区，吴灿丰饶，可哪里有什么自然风景。赢风，那里是我的故乡，你问我这样的问题，不觉得很幼稚吗？”

其实，我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说了这句话，料到赢风会有后手。

“御儿有很多风景，渊湖，墨溪，汀杭山，

忘帝峰，数也数不尽。你却一个都说不出来，还敢说自己是御儿人！”

“什么玩意儿？你说的跟我说的是同一个地方吗？”赢风一连讲了四个地名，说实话，我还真一个都没听清，“那是淮河以南，江南以南的杭嘉湖平原吗？”

“那你以为呢？”赢风脸上一丝温平之色都没有了，害得我连大气也不敢出。他坐着，我站着，好像一个做错了事情，正在被长辈责骂的小姑娘。虽然我现在年纪也不大。

我沉默了，极自然地地下了头，纵然，我知道，我根本没做错任何事。

“说实话吧。”良久之后，赢风才慢慢地吐出了几个字来，冷得像冰。

“那你觉得，我说的实话，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我不是被惹怒了，也不是被打败了，可我的声音就是很小，小到自己都听不怎么清。

“你是塞外来的吧？”赢风目光炯炯，冷不丁地瞅了我一眼，“还是那一日，你的穿着打扮虽有些破烂，但还是十分奇怪，荆州的人从未有过，这中原，应该也是没有的。”

“那日你们帮我换了一件衣裳是吗？”我虽然没什么信心，但还是越来越相信，晞怡一开始就在耍我，“塞外来的怎么了？威胁到你们不成了？难不成，匈奴范境，从现在就开始了？”这次，可谓真是火上浇油，我忍不住了，一声一声地吼着。

“你说呢？”赢风这么一说，我便突然想起来了。赢家是先古世家，打过不少仗。赢文说过他跟一些野心勃勃的少数民族打仗的情景。

“原来，几年的父女情，兄妹情，仅仅凭一个真真假假的身份，就值得你对我说出那样一番话！”我突然想起了那天从斟鄩回到荆州，看见的赢文安详却苍苍的遗容，“还有，如今我身上的这件衣裳，你以为我在家里没有见过吗？赢风，赢家可就这么大，我那儿没去过，当我瞎呢！你们，究竟是把我当赢云，还是你那个早夭的央央可怜的妹妹！”

“赢云！”他一声巨吼，伴随着一阵响亮清脆的巴掌声，我一把跌倒在硬实的木板上。

“髦士，出什么事了？”这么大的阵仗，不可能没有人听见，很快就有人直接闯了进来。看见赢风怒气冲冲地站着，我背对着帐门口半躺在地上，无论是谁，都是一样的不知所措。

“出去！”赢风的话，用震天动地来形容也不为过。那人估计是被赢风的威严震慑到了，急忙忙地溜了出去。

我眼角的余光瞥见，赢风似乎有意想扶我起来，但狠心就是狠心，怎么可能因为一时之念就改变呢，只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而已。最终，他还是把手收了回来，满脸的怒气，往右前方凝神望着什么。

我的左脸隐隐作痛，可我没有去抚，双手一直撑着地。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到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音，维持着平静。

“赢风，这是你第一次打我，也是最后一次。”我缓缓起来，在赢风面前径直跪下，仰望那个居高临下的人许久许久。没有咬牙切齿，没有悲哭悯嚎，只有死一样的寂静。我擦干泪水，按着那个朝代的礼节，对赢风三拜，“今日我云在此，谢你赢家三年收留照拂之情，还你赢风听话守礼至亲之妹，离你以意绝义尽携心中之愁。”

我站起身时，看见赢风眼里漾着泪，可那终究没有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