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清脆的声音。

一只海鸥挥动着翅膀，飞过被阳光照耀得波光粼粼的蓝色大海；飞过被海浪拍打的白色沙滩；飞到沙滩后的一处巨石旁。

爬满了青苔的巨石石面刻有两苍劲古字：芒山。

巨石后，是巍峨高山直入云端。山上有通山石阶，石阶两旁，是能蔽路的古树。海鸥想飞向石阶，却撞上了一面无形之墙，跌落在地。它挣扎着爬了起来，重新挥动翅膀，飞回了海面。

石阶上，有脚步声传来。几个人前后从山上下来，正是历练的弟子们。

走在最前面的是方可欣和殷桃，后面接着其它弟子，冯松、杨言走在陆未晞和花颂前面。

在下到最后一级石阶时，方可欣手背上隐匿的金色印章闪现了一下，她便穿过了那道无形之墙，踏入了沙滩之上。紧随其后，其它几人也都出了芒山之门。

雪球出去后，只有陆未晞还停留在石阶之上了。在终于能踏出芒山之门时，她却犹豫了。看着近在脚下的白色沙滩，她的脚却没法利落踩下去。

从五岁起，她便时刻盼望着能，盼了十二年，真到了这一刻，她内心却害怕起来。到底在怕些什么，迷茫？未知？怀念？她自己也不清楚。

“小晞，你快下来啊。”花颂望着她道。

陆未晞犹豫着，眼神不安。

“你怎么了？”花颂问道。

陆未晞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低声说道：“我，有些害怕。”

“害怕？”花颂疑惑又讶异。

雪球懒懒地趴在了沙滩上，好暖，好软，并不想理会陆未晞。

“矫情！”在旁一直看着的方可欣不禁嗤笑，“连踏出山门的勇气都没有，还要跟我们一起去历练，真是笑话。”

“我看你还是赶紧回玉尘殿吧，不要耽误了我们赶路，仙尊弟子。”殷桃特意强调了后面四个字，谁都听得出她话里的讽刺。

杨言皱眉，正要上前，被冯松给拉住了。

只见花颂一个回头用冰冷的视线望了她们一眼，两人立刻将头转开，不再言语。

“别怕。”花颂向陆未晞伸出了手。

陆未晞看着好友的眼睛，传递着鼓励。她迟疑了一下，终究将手放入了花颂手中，在花颂的牵导下，踏下了石阶。

脚踩在松软的沙滩上，陆未晞仿佛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走得缓慢而僵直。渐渐地，她放开了花颂的手，脚步自然起来。

眼前，是晨光下的蔚蓝大海；耳间，是风卷海水的声音；面上，是夹杂着淡淡咸腥味的海风拂过。一切只在书中看过的场景，此刻，她实实在在地感受着。鼻头泛酸，竟有些想哭。然而，她是笑了起来：“真好。”

这是最能形容她此刻心情的词。

“我们先相互认识一下吧。”拉着杨言的冯松见大家都相互不讲话，提议道。又看见陆未晞快走到沙滩边了，喊道，“陆同门，先别走远了，快过来。”

陆未晞沉浸在大海中的心神被拉了回来，她才发现自己走了快半里远了，赶忙转身，往回走去。

“我叫冯松，来自南华殿。”众人聚齐后，冯松先开口。

“杨言，南华殿。”杨言说话时，望着陆未晞笑了笑。

陆未晞回他个微笑。

“方可欣，北光殿。”方可欣的神色倨傲。

“殷桃，北光殿。”瘦高的殷桃说道。

冯松对他们笑了笑，俩人明显不想理他。他只好示意下一位抱着双手，眉目英气的女弟子。

“元英音，东林殿。”言简意赅，面无表情，竟是比花颂还要冷傲。

“元英杰，东林殿。”同样的英气眉眼，同样的冷傲语气。

“你们是兄妹？”冯松猜测。

“是。”元英杰点头，显然不想再说更多。

一个还带着些童稚的声音来救场：“你们好，我叫余怀瑾，来自凌云殿。”

陆未晞一开始就注意到他了，因他看上去年纪颇小，眼、鼻、嘴、脸都圆圆嘟嘟的，显得天真可爱。

“不知余同门几岁了？”冯松问出了众人的疑惑。

“上个月满的十三。”余怀瑾回道。

众人听到后皆讶异，此少年年纪如此轻，前途不可估量。

“余同门着实年少。”冯松感叹。

“各位同门都比我年长，对我不必如此客气，以后直接唤我怀瑾便可。”余怀瑾说话的时候脸蛋红扑扑的，明明腼腆却要故作沉稳。

“好。”冯松笑应道，又将视线移向了旁边那位。

“花颂，凌云殿。”花颂的语气中透着高冷。

陆未晞觉得花颂和师父都是一类人，看着高冷难近。但真正于他们相处后才会发现，他们是这世上最温和亲切之人。

余怀瑾转头看了她一眼，抿嘴浅笑。

“陆同门，该你了。”冯松提醒陆未晞。

见大家都望着她，陆未晞下意识地躲开了众人的视线，埋头看着脚下的沙子。正踌躇着怎么开口，却被方可欣抢了话：“堂堂仙尊弟子，陆未晞，这芒山之上无人不知吧，人家都懒得介绍自己了。”

“不是的，我只是……”不喜欢被众人关注的感觉，陆未晞低着头，不知怎么向大家解释。

“小晞比较认生。”花颂为她开解。

方可欣和殷桃面露嘲色，元氏兄妹一副根本不在意的样子。

“我们尽快熟悉起来就好了。”杨言化解尴尬道。

陆未晞抬头看了他一眼，满眼感激。

“你们已经够熟悉了吧。”方可欣颇带深意地暗讽。

杨言和陆未晞没有理她。

“好了，如此就是相互认识过了，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吧。”冯松为二人解了围。

众人皆以为然。

“嗯。”却只有余怀瑾回应。

元氏兄妹已经御好剑站了上去，方可欣等人也准备好，只有陆未晞杵在原地。

“小晞，我带你。”花颂知道她还不能御剑。

陆未晞看到众人御的皆是剑，唯花颂御的是黑底金纹鞭。那鞭名为螭狴，乃蟠螭之筋、狴犴之皮制成，世间无物可令其断。那是花颂两年前上芒山时，她母后给她的送别之礼，曾一度引得所有同届弟子们的羡慕。

“配着七星剑却无法御剑，真是平白糟践。”方可欣将矛头再次指向她。

“方同门，掌门说了此次，我们要团结一心，互相帮扶，你这样处处针对小晞，未免太过分。”杨言站出来道。

“叫得这么热乎，看来传闻非虚，你俩的确私交不浅呐。”方可欣的话并未点透，众人却皆懂得她话中的意思。

杨言被激恼：“你休要胡说，我与小晞只是朋友关系！”

“我可不信男女间有什么纯友谊，你信吗？”方可欣问殷桃。

“傻子才会信。”殷桃回道。

“你们！”杨言被她们气到，又说不过她们。

陆未晞抬头望他，向他摇了摇头，杨言只好作罢。

“你们到底走不走，不走我们先走了。”一直在旁事不关己的元英音淡漠开口。

“你们也看到，并非我们不走，而是仙尊弟子在拖后腿。”方可欣说道。

“是啊，我们也想走，但仙尊弟子不走，我们哪里敢走。”殷桃接话。

陆未晞站在那儿，满心歉疚，对花颂和杨言说道：“要不你们先走吧，我不想拖累你们。”

花颂转头望向方可欣二人，目光冷然：“掌门赐了我面传音镜，让我随时汇报情况。有些人若再也不想回到芒山，就尽管一路上逞口舌之快好了。”

方、殷二人听后一怔，立刻什么也不再说了。

花颂冷横了她们一眼，转头对陆未晞再次说道：“我带你。”

陆未晞摇了摇头，花颂现在也是筑基阶段，只能以气御物，与御物本身还是有差别的，多带一人是会影响飞行的。

“那你怎么办？”花颂忧心。

陆未晞垂眼：“或许，我真的不该吧。”

她的眼神很是失落，成为别人的负担，是她最不愿的事。

“小晞，你忘了它。”杨言突然开口。

陆未晞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合着眼一脸享受躺着的雪球。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它机警地睁开眼，戒备相望。

“雪狮能御风飞行，日行万里，让它带你不就好了。”杨言说明。

陆未晞与雪球大眼望小眼，空气仿佛凝结的尴尬沉默。

“雪球。”终究还是陆未晞先开了口，她走到它面前，面露微笑：“你带带我好不好？”

“吼。”雪球将脸转到一边。

陆未晞伸手想摸它的头，它本能地闪躲。

“呵。”方可欣的笑声。碍着花颂，却不敢多说什么。

“雪球是我见过最威武的神兽。”陆未晞说着，看见它立着的耳朵往后耷了耷，她试着再去摸它，见它竟没有闪躲了，又补充了句，“比龙还威风。”

“吼~”雪球终于肯转过头来看她了。

喜欢听这句？陆未晞终于找到了夸它的正确方法。

“你同意带我了吗？”陆未晞问道。

“吼~”勉强~

陆未晞小心翼翼地抬脚跨上了它的背，再小心翼翼地坐下，全程胆战心惊。

“小心！”花颂紧张道。

只见雪球一个起身，陆未晞差点摔下来。

她赶紧抱住雪球的脖子，躬着背，生怕被甩下来，模样好笑。

“你还好吗？”花颂担心。

“还好。”陆未晞挤出了一个笑容，抱着雪球的手又紧了几分。

“那我们出发吧！”冯松说道。

“嗯。”众人点头，皆御起了剑，一个个飞向了晨空。

“哇！”雪球纵身一跃冲上天空时，陆未晞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它跃起的速度与乘师父的云时慢慢上升完全不一样。她只觉风猛烈地袭来，反应过来后，她已经高高在上了，往下望去，闪着光的大海已在她眼下很远了。头顶，朝阳仿佛近在咫尺。

“乖乖雪球，我们可以稍微慢一点吗？”她看见花颂他们都被远远地甩到了身后。

“吼！”不行！

“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儿吗？”

雪狮骤然停住。

“雪球，你速度好快，好厉害！”花颂御着螭狴鞭追上了陆未晞，在旁说道。

雪球对她的夸奖很满意，得意地昂起了头打了个响鼻。花颂和陆未晞都被她逗笑。

“花颂，我们是要去哪儿？”陆未晞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一直巴望着，却连最重要的事都忘了问，师父和掌门也都没告诉过她。

“你竟然不知道？”花颂讶异。

陆未晞难为情地摇了摇头。

花颂一笑：“我们要去……”

朝阳碧空下，御物而行的几位年轻修仙者和乘着雪白神兽的少女飞向了南海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