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豚未晞！豚未晞！”

不断回响在耳畔的男人声音，扰人清梦。睡在床上的少女皱了皱眉，没有理会继续睡。

“师父，您回来了。”

师父？少女一听这两个字，瞬间清醒，立马睁开了双眼朝门口望去，然而只望到了小院中的翠竹，哪有半个人影。倒是坐在她床边，抱着双手看好戏的人，格外挡眼。

他眉眼含笑，几丝头发散落额际，身着凡界服饰。自带桀骜不羁的气质，很能俘获无知少女的心。

“你又骗我！”少女不满地望着他，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酸痛。她这才看见自己手上还绑着布带，动弹不得。

男人摇了摇头，将她扶起来坐着。看见少女的表情有些难堪，他不禁安慰道：“你不用觉得丢脸，毕竟这次试炼你还是拿了个第一的。”

“什么第一？”少女眼中燃起了一丝曙光。

男人故意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是我派开山以来第一个在试炼林中被吓晕的啊。哈哈哈！”

男人大笑出声，夸张到似乎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少女一口气提上来，却又无法反驳，只怪自己太挫，她只好闷着，不满地望着男人。

“生气了？”男人不仅没停下，还继续怪声怪调地揶揄她，“我还小，还没嫁人，不想那么早死啊。”

说完，一个人在那乐不可支。少女既尴尬又无语地望着他，待他笑够了才弱弱地反驳道：“我没说中间那四个字。”

“还没嫁人？”男人又故意强调了一遍。

少女无奈，点头。

“不用觉得难为情，师兄可以理解，毕竟你今年都十七了。在凡界，这个年纪不思春才是不正常的。”师兄一本正经地安慰少女。

“我没有！”少女提高了音量。

“这样吧，看上了谁？告诉师兄，师兄去给你打包回来。”师兄完全没听少女的话，自顾自说。见少女一直瞪着他，他憋住笑，一把将额前的头发撩到后面，笑了笑道，“我知道我玉树临风、风流潇洒、洒脱不羁，只要是雌性都抵挡不住我的魅力。但是！豚未晞，你我是师兄妹的关系，是不能对我有非分之想的，你这样让我真的很为难啊。”

少女对他简直无语了，看着那张欠抽的脸说道：“师兄，我可以麻烦你件事吗？”

“说。”

“出去。”

“你以为我不想啊？”师兄皱了皱鼻子道，“外面可是还有一堆可爱的女仙、女妖、女孩子们等着我去约见呢。跟你这只豚未晞在一起的时间，你知道有多少人在闺房中黯然伤神吗？”

“那你倒是去啊。”少女白眼道。

师兄亦翻了个白眼，颇为无奈道：“师命难违。我能有什么办法。”

少女脸上闪过一丝不被察觉的笑：“是师父让你看着我的？”

“不然呢？难道我看起来很闲吗？”

少女不想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因为她的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师父呢？”

“最近西荒大陆天象有异，师父去凡界查看原由了。”

“去凡界。”少女不关心天象，倒是小声念叨着这三个字。

“喂，重点错！”师兄在旁吐槽，见少女没有反应，又酸溜溜地说道，“师父这么忙，还有心思嘱托我在你醒来后一定要给你吃你最爱的东西。”

说完，不知从身后什么地方突然拿出一只烧鸡来，油纸打开，香气四溢。少女闻着香味，“咕”的一声，肚子突然就饿了。她咽了口口水，用充满了渴望的眼神望着师兄。

“求我啊。”男人挑了挑眉。

“师兄！”少女的语调立马变得娇俏起来，还带着明显的撒娇意味，“思远师兄，季大帅哥！你就把烧鸡赏给师妹嘛。”

季思远望着温顺可爱的师妹，差点就信以为真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了。但好歹相处了两年，他深知这丫头是什么样的人。表面上闷声不响，好像软柿子一样谁都可以捏一把，也不用担心她会还击。其实是她根本没把这些人和事放在心里，不在意又哪来的有所谓呢？就像此刻，你觉得她是在求你，但她觉得这只是一件无所谓的事，让你毫无成就感又没法对她撒气。从这个境界上来说，这丫头绝对已经练到了“飞升”。

“没意思。”季思远倍感无趣地将烧鸡递给了少女，见少女毫不犹豫地单手接过，立马满足地咬了一大口，不禁叹息道，“豚未晞，你可不可以有点骨气啊？”

“骨气是什么？能吃吗？”少女望了季思远一眼，强调道，“还有，我姓陆，不要给我乱改姓氏！”

“知道了，豚未晞。”

陆未晞瞪了季思远一眼，知道说他他会更来劲，只好不予理会。突然，他的手伸过来，强行用袖子给她擦了擦嘴，然后嫌弃道：“啧，脏死了。”

然后将她手中的鸡拿过来，撕了个鸡腿递给她。陆未晞正要感动地说谢谢时，只见他一把将鸡腿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将鸡头掰下来强心塞到了她手里，她感动的双眼立马化作了白眼。

“看什么看，趁热吃啊，等下就冷了。”季思远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对拿着鸡头、气压低沉的师妹说道。

陆未晞咬了咬牙，拿起鸡头，吃了。

“真乖。”季思远颇为满意，在将鸡腿吃得差不多时又装作不经意地揶揄道：“师妹对试炼比赛的结果不关心吗？”

陆未晞啃着鸡头的动作一顿，抬首问道：“花颂第几名？”

“你应该关心的是自己的名次吧？”季思远回道。

陆未晞选择性失聪，继续低头啃鸡头。

“恭喜师妹，这次是倒数第二名！”季思远夸张祝贺道，“比以前都进步了一名哦。”

陆未晞好奇地偷偷望了他一眼，被他捕捉道：“那个不幸给师妹垫底的人，那天因为吃坏了东西，拉肚子去了。”

陆未晞好不容易明亮些的脸色立马又暗了下去，然而她在意的倒真不是名次，而是，又给师父丢脸了。

“不用灰心，下次，一定可以重新拿回倒数第一的。”季思远鼓励道。

“谢谢师兄。”陆未晞心里想说的是，“谢你全家。”

“乖~”季思远摸了陆未晞的头一把，用他油腻腻的手。

“季思远！”

每当被喊全名时，就意味着这个一向温吞的师妹是真的要爆发了。还记得上次，她将自己藏了一百年的好酒给挖出来喂鱼了；上上次，她将自己辛苦下山守了一个月才抓到的隐形兽给放了；上上上次，她将他与茉莉幽会的时间地点告诉了牡丹、丁香、海棠……

“花颂师妹这次得了第一名。”季思远立马转移了她的注意力道。

陆未晞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不愧是花颂！”

季思远小声“嘁”了一下，这豚未晞自豪的样子仿佛是自己得了第一一样，蠢死了。

“得第二名的小子叫杨言。”季思远强调道。

他这阴恻恻的笑是怎么回事？虽然大家都说她师兄天资惊人，乃千年一遇的修道奇才，只用了一百年就将别人至少需要花五百年的大乘境给修到了，可与当年的烨临仙尊比拟。念及别人的满脸崇拜，再看看眼前的“传奇”，陆未晞才发觉谣言果然很可怕。不仅能将白的说成黑的，还能将二百五说成神话。

“哦。”陆未晞回应道。

“整个芒山都在传的喜欢你的人。”季思远补充道。

“啊？”陆未晞终于惊讶了。

“不错嘛我的师妹，终于有个眼神不好的小子看上你了。”

陆未晞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被这个师兄给气死的，所以她要以静制动，毕竟她又打不赢他：“你别胡说。”

“又不是我传的。”季思远撇了撇嘴，又转了个笑容道，“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陆未晞想了想，叹气道：“我不认识什么杨言。”

“啧啧，没想到你是这样忘恩负义、翻脸不认人的豚未晞，亏得人家因为你此时还负伤在床……”

季思远话未说完，一只纸灵鹤飞进了屋。顿时，一阵香粉的味道扑鼻而来。他接过纸灵鹤，打开面无表情地看完后，一本正经地对陆未晞说：“东海的渔村出现了鱼妖，你师兄我要下山去除妖了，你自己好好休息啊。”

陆未晞对于这个不靠谱师兄一本正经瞎扯的本事已经习以为常了，打着除妖的幌子下山去与姑娘们幽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便是传闻中除魔卫道、匡扶正义、形象无比光辉的芒山“季大道长”。

“去吧。”陆未晞嫌弃地挥挥手，也不拆穿他。没有他在一旁吵吵，她的世界多么平和安静。

她话刚落，季思远人已走到了门口，迫不及待的心情昭然若揭，陆未晞满眼鄙视地目送他。

“师妹，注意你的眼神！”季思远提醒道，他望了眼天色，“师父还有半个时辰就该回来了，你可别跟他说我坏话啊。”

“哦。”陆未晞漫不经心地回应，然后突然反应过来，激动道，“等等，你说什么！师父马上就要回来了？”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门外院中的小虫叫声，这跑得也太快了！陆未晞对这个师兄非常不满。他这样浮躁的人是怎么修行到大乘的？该不会是师父教了他什么秘术吧？

师父！一念及此，陆未晞就心绪复杂。她很想见到他，但是，转念想到自己的试炼表现，她实在是无颜见他。算了，趁着师父还没回来，走为上计。

“嘶~”陆未晞刚一动作要起身，全身就疼得厉害。

怎么办？这样子别说躲师父了，连出门都困难。

正郁火时，她望见屋内的小圆桌上放着一瓶药，上面印着“复芕丹”三个字，而旁边，是季思远刚才吃剩的鸡骨头。可恶！他绝对是故意的，不给她吃药，让她白白痛了这么久！她深呼吸了两下，才排出了心中的郁结之气。这账她记住了。

一点点地挪动，好不容易才挪到桌边将药服下。她闭上双眼运了一下气，然后果断放弃，果然还是连半点真气都没有。若是其他修仙者，此时该郁闷死了，但她没有。理由说来可笑，她虽然挂着芒山弟子的名头，但修仙这件事绝对在她的“不在意”名单中，她根本就不想修仙。所以不管别人嘲笑她笨也好，浪费资源也罢，她都觉得无所谓。这个真相若是被那些挤破了头才入山的同门们知道了，该是想集体掐死她了；而若他们知道了她没参加入门考核就能成为芒山弟子的理由，估计得集体气噎而亡。

她理解他们，就好比别人辛辛苦苦了一天终于挣了一锭银子，正充满成就感时，一转头，却发现她在一旁白白捡了一锭，还是金的，这落差，是她她都会愤郁死。所以平时不管他们怎么明里暗里地嘲讽她，说她坏话，她都不还击。毕竟，她不能直接张狂地说——不服憋着，有本事你们也走后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