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娇娆的身影，正是姑苏芸。

她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苏小姐，自从被杜若强行带出府后，觉着外边的闹市确实比府里有趣，便带着丫鬟香儿从狗洞里爬了出来。

香儿起初是不同意她家小姐这番作为，可小姐说若是不让她出去，便要将她赶出府去，香儿着实委屈，只能由着。

主仆两人逛了半条街，不知觉的瞧着前面围了不少人，香儿眼尖，一看就知是那闹事的，理应少去凑合，便小声的告知姑苏芸道：

“小姐，咱们回去吧，前面正打架呢？”

姑苏芸转眼望去，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好奇的走上前，仔细着那挂彩的男人正是容洛，旁边还站着杜若和两陌生男子，便轻柔笑道：“没事的，过去看看，他们是我的朋友。”

香儿怔了，这小姐从未踏足府门，哪里来的朋友？一时之间看不透她家的小姐，只随着姑苏芸身后跟了过去。

“杜若！”

这声音？

杜若回眸，瞧见姑苏芸正在她的身后拉住了自己的衣袖。心下一阵糟糕！慌忙朝着正挨打的容洛喊道：

“容洛，别打了，芸芸来了。”

容洛一听，喃道：

“姑苏小姐……！”

蘅芜察觉容洛走神，眉头一皱，想要拉他衣服的手已经来不及了……

这突然的一拳，容洛也未来及闪躲，狗跌势摔倒在姑苏芸的脚边，哎呦一声，内心暗骂：狗杂碎的，乘人之危……

容洛赶紧爬起来，拍着身上的灰尘挠了挠头道：

“见笑了，姑苏小姐……”

容洛迎面对上姑苏芸晶莹的眼，她眼里充满喜悦的娇羞，真是好迷人，不对，顺着姑苏芸的眼光看向身后，她的目光并没有看着他，惊讶的张大了嘴，瞧着那姑苏芸箭步跑上前，拉住了转身要走的蘅芜。

容洛不敢置信姑苏芸居然去拉那男人的手？杜若也惊愣了，唯有姚黄看戏似的冷笑着。

杜若望着容洛整个神情扭曲，似乎目光也天旋地转，杀了蘅芜的心都有吧？可是这种情况，杜若只觉自己应该找个洞钻进去，若非是她变成了蘅芜的样子，也不会有如今姑苏芸的误会……

想来是那姑苏芸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如此温润如玉似画中仙的男子，便羞红了一张脸，柔声道：“公子请留步，请告诉小女子你的姓名。”

迎上姑苏芸炙热的眼神，蘅芜颦着眉，被她莫名热忱的眼神盯的莫名，又听那姑苏芸娇声说道：“至少告诉我你的住处。我如何才能找到你，受公子救命之恩，芸芸一直想见你啊！”

蘅芜并未说话，清怔的目光投向姑苏芸身后的杜若，像要在杜若眼里看出个什么究竟来，杜若无奈的耸耸肩，傻傻的低头下去，内心万般翻腾：这是什么跟什么，明知道是她干的好事？又不得承认，都怪这个蘅芜长那么俊俏作甚？如今是肠子悔青了?

蘅芜淡然的撇过姑苏芸拉住自己衣袖的手，正要挣脱开来。突然，容洛冲上前吼道：

“放开她！”

吓的姑苏芸松开了手，容洛便顺势的挡在姑苏芸身前，对着蘅芜很不客气道：

“你就是救了姑苏小姐的那位不告而别的妖怪？想不到在姑苏家没有抓到你，你竟然又跑到花坊来作乱，这一次，我定不会饶了你。”

蘅芜无奈的轻哼一声：“你真是无可救药！”

容洛愤愤：“我无可救药？你才无药可救，你这种鬼魅的妖怪，专门勾引无知少女，看我怎么收了你。”

对于这种无稽之徒，蘅芜向来没有什么好感，清风淡雅的面目上露出一丝的厌恶，微皱眉道：“你说我是妖怪，我哪里像妖怪？你有什么证据？”

“有啊，我师傅的照妖镜。”说着掏出腰包里一块八卦照妖镜，转身飞旋出神龙在天的姿势就朝蘅芜的脸上照去！

蘅芜不动声色的靠近杜若，并挡在了杜若的身前，杜若抬头望着蘅芜不由心头微微一愣，那姚黄瞧着眼下阵势，早已缩在了杜若的身后，两人就这样被蘅芜挡住了。

“你看我有妖气吗？”

容洛看着蘅芜那镇定的神色，又瞧他周身并无妖精气息，缓缓道：

“好像没有！”

这一次容洛算是狗眼看人低了。然而，当照妖镜呈现出蘅芜的脸时，竟然是什么都没有的……杜若怔怔的望着蘅芜，忽然听见姑苏芸的声音传来：

“呜，我的头好痛！”姑苏芸整个人摇摇欲坠，看样子就要昏倒过去，香儿赶紧扶住她家小姐关心道：“小姐，你怎么了！”

容洛一见姑苏芸脸色惨白，担忧的上前搀扶着，杜若也关心的问着：“芸芸，你没事吧？”

姑苏芸摸着头，眼神却瞟着蘅芜，说道：“我的头突然好痛！”当她看着容洛那面镜子照向蘅芜，她便很是慌张，不管他是不是妖怪，他救过她！无论如何她不能看着容洛收他！

香儿也是个机灵的，察觉出姑苏芸的眼色，便对着容洛求救道：“容洛道爷，麻烦你和我一起送小姐回家吧？”

容洛哪里经得起这种柔情似水的请求，压根就忘记什么妖怪了，搀扶着姑苏芸就朝前走。

杜若沉了眼皮，张嘴欲想说点什么，可那容洛走比跑还快的身影让她很惆怅。

容洛扶着姑苏芸走了一段路，方才想起了杜若，回头一看，杜若的身影也越来越远，便暗暗发誓：那小子……他一定会再找他的。

忽逢碧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华鲜美，落英缤纷。姚黄跟在身后，有意无意的瞄着蘅芜，深怕他对杜若不轨。蘅芜走在前面，背影清冷如同他的面容，杜若想到他刚才为她挡在了照妖镜的前面，这一刻竟不知道如何开口，可是想到容洛被他打的鼻青脸肿，内心竟不平起来，终于是忍不住这样破口而出：

“你真是太过分了！你作为仙人居然和凡人打架！你若伤到他怎么办？”

蘅芜听见身后杜若不悦的口气，似乎在责怪他出手太重，缓缓掉头。杜若看着他脸上挂着一丝温柔，又觉得刚才说话口气太重，有点不好意思干咳了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一个神仙，不用来管我与他的事。”

蘅芜冷冽的眼神瞟向了杜若身后的姚黄，吓得姚黄不敢跟的太近，杜若察觉蘅芜似乎是故意的，于是说道：“她是不会伤害我的。”

蘅芜无意蔑了眼离得远远的姚黄，冷哼道：“他除妖的本事都是你暗中帮他的吧？你这么做是不对的，一旦被他发现你有神通，一定会要求长命富贵等等世俗的愿望。”

杜若听了不太愉悦，道：“你不知我和容洛的渊源，怎么可以这么说他。”

蘅芜修长的指尖拂了拂落在肩上的桃花瓣，从容道：“因你心性未定，无法辨别凡人的私欲，容易被他们所利用。”

杜若没想到他会这样质疑容洛，心里更不悦，信心十足道：“容洛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发现我不是凡人。”

蘅芜见此冷嘴一笑：“你忘了他是道士了吗？”

杜若当然知道！转脸不想看他，那样帅气的脸长在他身上真是浪费，虽然他只是冷笑，可仍然让人有些害怕。

蘅芜瞧着杜若的默认，一脸正色道：“既然知道，他早晚会发现的。”

杜若反口争辩：“我不会让他发现的，因为你是仙人，你就瞧不起凡人吗？你根本不了解他们，你只是……”杜若没说出口，他只是自认为是的神仙而已。

蘅芜听出杜若的口气，淡然道：“我怎么不了解凡人？”

杜若瞧那蘅芜突然背过身去，高大的背影显得很孤傲且寂寞，那一句他怎么不了解凡人？让杜若有些迷惘，良久，蘅芜道：

“我也……曾经是凡人。”

这句话，在杜若的耳边回响了许久……

杜若惊呆的望着蘅芜孤漠的身影，想着第一次见他清冷高傲的神色中，看不出一丝涟漪，正如这样，才感觉他和旁人不太一样？

蘅芜沉了会，缓缓道：“东岳大帝赐下仙丹，收我为徒，现在我还在修炼之中。”

杜若哽咽了半句话在喉咙，“这么说，你是……？”凡人？也不对？还未想透彻，又听蘅芜说道：

“总之，我修炼的任务就是将你带回天界，在这之前，我必须保护你的身份和安全。所以你最好不要去接近不知体系的妖魔，不要随意使用妖术，也不要接近凡人，以免被人利用。”

杜若越听越生气，还要不要她活了？略有些气愤道：“说我被凡人利用，被妖魔利用，你当我是小孩子吗？”若按道行来算，她都已经活几百年了！

“以仙人的修行来看，你就像婴儿一般！”蘅芜如实说道，气的杜若杏眼瞪的老大，义正言辞道：“我和你不一样，我喜欢和凡人在一起。危害人间的妖魔又如何，我有能力制服它们。所以你不要管我了，你这个半仙！”

杜若脱口而出，回望蘅芜依然平静如水的面目，一时半会没有出声，想着是不是伤及他的尊严？杜若抬头望着蘅芜眼色里的忧郁，喃喃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这样说的。”

蘅芜并未接受她的歉意，口吻略有伤感道：“你说的是事实。凡人想得道成仙要经历艰苦的修炼，你为仙魔之后，只需要仙师教诲即可成神，而你却对神籍不屑一顾。”

杜若沾沾自喜：“你想说我不识好歹吗？”

蘅芜轻哼出声：“如果可以的话，我直接押你回天界就好，但是东岳大帝指示要渡化你，要你心甘情愿的回天界修行。”

杜若无语。

只觉那些个天界魔界与她何干！蘅芜也知她暂时不会接受这一切的，便提醒道：“不过你若接近妖魔或者与凡人过于熟识，我还是要阻止。”

杜若听了这话气的跺脚，话里的意思是他随时会跟踪她？岂知蘅芜变本加厉道：“如果不想见到我，最好安分一点。”

杜若低声喃喃：“什么嘛，又不是谁强迫你来？”

蘅芜盯着杜若瞧了一会儿，微皱眉道：“我奉命完成此次任务，既是磨练我也无法选择，所以明知过程有点艰辛，特别像你，这样的倔强，我还是要克服。”

杜若听着言下之意，分明是嫌她蛮狠霸道，刁钻蛮不讲理了？咧嘴道：“谁要你渡化，谁管你什么修炼！”

抬眼一看，蘅芜人已经消失了。

身后姚黄跟上来，不禁嘀咕道“神神秘秘的，搞什么！”

杜若陷入一阵沉思，她不明白为什么他和雪妲姐姐说一样的话？放弃了数百年修炼，想成为凡人的雪妲姐姐，曾经是凡人的蘅芜，为什么他们都要她远离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