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661年。
先帝顺治临终前,不放心年幼的儿子,遂委任四臣,即四大辅政大臣: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辅政治国。
随着四辅政大臣内部势力的变化,本来位居末位的鳌拜的势力日益强大。
鳌拜为人十分专横,根本不把年幼的皇帝和其他辅政大臣放在眼里。
而此时历经三朝、经历多次宫廷斗争的索尼,以年老多病为由,采取以退为进的策略,持不与鳌拜发生冲突的回避态度。
眼看鳌拜权倾朝野,太皇太后为达到遏制鳌拜的目的,转而笼络索尼父子。
她一改太宗、世祖两朝,均在蒙古科尔沁部的,博尔济吉特氏家族中,选择皇后的传统,册立索尼的孙女赫舍里氏为皇后。
这位赫舍里皇后,与康熙同为公元1654年生人,算起来还要比康熙大三个月。
公元1665年,康熙四年,九月八日。
这一天,两个十一岁的小人儿,什么都不懂的就稀里糊涂成了亲。
婚礼前,皇帝进入太和殿观看册立皇后的封册和金印。
接着,他把两件皇后的象征物交给钦派使臣,使臣手捧册宝,众侍臣尾随其后,送到后邸。
皇后接到这两件象征物,行了跪叩礼之后,乘轿到皇宫。
经过一系列大礼,终于在酉时,完成了最后一项仪式,合卺酒。
随后众人都退下了。
龙凤大烛共十六对,将整个乾清宫照的如同白昼。
半晌,赫舍里发出了一声叹息。
“你怎么了?”
皇帝疑惑的问。
赫舍里再也忍受不住了,自个儿用力的掀开了红喜帕。
“阿弥陀佛!可算是能呼吸了!”
皇帝呆呆地盯着眼前人。
只见这个女孩,皮肤比宫中平日所见的太妃,宫女等都要细腻白皙;虽然年纪小,但那头乌黑的亮发看得出很浓密。
再看看这眉眼,不浓不疏、修剪得当的柳叶眉,跨在那双黑白分明、水灵动人的大杏眼上。
鼻子挺而小巧,嘴唇红若樱桃。
“你,就是皇上?”
“是朕。”
“那你平日在这宫里玩什么?”
赫舍里开启了谈话。
“朕……朕每日都在学着,怎么当个好皇帝。”
“恩?这么说来,你每天都过得很无趣?”
“不,以后有你陪着朕,朕就不会觉得无趣了。”
“呵呵呵,好啊,以后我都跟你玩儿。”
赫舍里一笑,露出了一口贝齿,嘴角还有两个梨窝,那双眼还眯成了一线。
皇帝凑上去,情不自禁的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哎呀,你……”
赫舍里收起笑容,板起了脸嘟起了嘴。
皇帝有点慌张,他怕自己的唐突吓坏了自己的小皇后。
可是,他是真的觉得她很可爱啊……
“算了,睡觉吧,累了一天了!”
说着,赫舍里就开始自个儿更衣。
皇帝见状,便帮她将头上耳上的饰物取下。
倒是轻手轻脚的。
一来,这是自个儿第一次做,二来,他也怕弄疼了赫舍里。
赫舍里整理好了,再次对皇帝笑了笑,就拉上被子躺下了。
皇帝倒也觉得有些困乏,很快也躺下了。
原先是平躺着,后来便侧着身子躺着,直勾勾的看着赫舍里。
她的头发放下来之后,果然很浓密……她的睫毛原来这么长啊……
赫舍里是真的睡着了。
她向来睡眠质量很好,而且睡的时候很安稳。
皇帝见她这副模样,又忍不住上去亲了一下,只不过这次亲在了唇上……
随后,他满意的勾起一抹笑,复而躺下。
他偷偷地在被子里牵住了赫舍里的手,一夜睡得十分香甜。
第二天,九月九日。
皇帝和赫舍里共进早膳。
那碗奶皮子,赫舍里只恹恹地喝了两口,那份枸杞茯苓糕,拿起一块,也只咬了一半。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想家了。”
说着,赫舍里开始瘪着嘴,眨巴两下眼,眼泪就流了下来。
“别哭呀!”
皇帝半蹲在她面前,用手背轻轻为她拭去眼泪,有些焦急的抬眼看着她。
赫舍里看到他额间浅浅的三道抬头纹,还有浓眉下那双突然睁大的眼,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皇帝十分不解,这个小皇后怎么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的?
赫舍里这时说了声:“我没事了。”
皇帝半信半疑。
“真的吗?”
“恩,真的。”
皇帝坐回位置,继续喝着奶皮子。
见赫舍里没有再进膳,皇帝忽然伸出左手,覆住了她交叠放在膝上的双手。
“恩?”
赫舍里扭过头看他。
皇帝但笑不语,继续进膳。
赫舍里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其实皇帝没有看到,她的嘴角浮出的一丝笑。
早膳后,赫舍里分别到慈宁宫和景仁宫里,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行礼。
第三天,八月十日。
皇帝在太和殿,接受百官上表朝贺,并且颁布了大婚礼成的诏书,告知天下。
诏书阐明了确立皇后,共承宗庙,助隆孝养,绵延本支的意义。
此后,皇帝和赫舍里正式开启了夫妻生活。
赫舍里随着年龄增长,在太皇太后及宫中嬷嬷的教导下,越来越懂规矩,越来越贤淑。
起初,因为年纪还小,她会直接叫皇帝的名讳玄烨,后来她知道了要改口。
还有,和皇帝说话,不能随便用“你”“我”,应该是“您”“臣妾”。
虽然规矩多了,后宫里也有了几位新人,但皇帝皇后的感情始终和睦。
公元1669年,康熙八年,赫舍里生下嫡长子承祜。
皇帝高兴的不得了,几乎日日到坤宁宫里,陪着他们母子俩。
“你今日怎么这么好看?”
这是公元1670年,承祜周岁这一天。
赫舍里只是化了淡妆,身上穿了一件清蓝色刻三蓝云龙单袍。
其外部轮廓呈长方形,为圆领口,窄袖,有扣襻、衣襟右掩,两腋部分明显收缩。
袍下部开衩,下摆宽大,袍长可掩足,袖口平而大。
整件旗袍从上到下由整块衣料裁成,衣领袖口镶边较窄。
颜色较素,却越发将赫舍里显得楚楚动人。
“皇上的意思是,臣妾平日里都不好看咯?”
皇帝竟然被噎了一句。
“谁说的,朕的赫舍里一直这么好看。”
赫舍里也没有揪着不放,笑了笑就好了。
“今儿个总感觉闷闷的。”
“那朕,陪你去御花园走走。”
“好呀。”
眯眯的笑眼,深陷的梨窝,将皇帝再次迷住。
真真是:薄妆浅黛亦风流……
俩人手牵着手,走在御花园的鹅卵石道上,好不赏心悦目!
此时,宫里的合欢花开的正好。
“恩。”
原来,是赫舍里闭上了眼睛,用力的汲取着空气中丝丝的甜味儿。
“喜欢吗?”
“喜欢!”
赫舍里的双眼中都流露出了光彩。
明明是大白天,皇帝却看到了星辰。
第二天,坤宁宫的院里就多了一株合欢花树。
赫舍里知道是皇帝的意思。
心下里一甜,在树下看了好半天才肯回殿里歇着。
公元1672年,康熙十一年二月,承祜夭折,四岁,未序齿。
皇帝和赫舍里皇后悲痛万分。
坤宁宫里,承祜的小衣服和小玩意儿,都被收了随葬,这是祖制,是规矩。
赫舍里更加难过了,她只偷偷留下了一件,当做念想。
那段时日,她日夜以泪洗面。
但为难的是,她是一国之母,是六宫之主,她不能让丧子的悲伤,影响了她的凤仪。
更何况,再有一个月,就是三年一次的选秀。
身为皇后的她,要上下打点,里里外外操持,很快她就瘦了很多。
皇帝看在眼里,也是十分心疼,但却帮不上忙。
他能做的,只能是去慈宁宫,多求求太皇太后,让她帮扶着赫舍里。
他能做的,只能是多抽出时间去坤宁宫,陪陪赫舍里用膳。
他知道,她一定伤心的不肯好好吃饭,所以要自己监督着,他才能放心。
丧子之痛,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走出来的,但赫舍里做的很好。
她知道,在人前,她要坚强,她要开始重拾笑容。
尽管一到夜里,她还是会幻听到承祜的哭声……
拿出他那件儿小衣服,她更加抑制不住的将脸埋在其中,没一会儿就能将小衣服哭湿大半。
三月里,赫舍里强打着精神,咬紧牙根,小心地办着选秀的事。
“回皇后娘娘,皇上的意思,是将春禧殿,单指给那拉贵人。”
回话的是皇后的侍女,映画。
“好,知道了。”
此时,赫舍里正在案前,一边放着入选秀女的名单,上面有她们的位分及封号。
另一边放着的,是六宫宫殿的简易图。
她正在安排着新人们的住所。
“那拉贵人,恩,春禧殿……”
赫舍里突然调皮的笑了笑。
“映画,你说,皇上要是把每个妹妹的住处,都给指了给安排了,那我不得省下好多事儿!”
映画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这么活泼的赫舍里,只傻傻的盯着她看。
“你倒是想的美!”
映画终于被这一声吓得回过了神儿。
“都下去吧。”
“是。”
皇帝大摇大摆地来到案前,毫不客气的捏住了赫舍里的鼻子。
“哎哟,您轻点儿!”
“朕原先还不知道,朕的赫舍里,朕的皇后,原来是个这么懒的主儿!”
“臣妾都快没办法呼吸了!”
皇帝不依不饶,好一会儿才肯松开。
赫舍里一边拿着手在胸口处平复,另一边张大嘴用力的呼吸了好几下。
“呵呵呵,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皇上,这一点儿都不好玩!”
“好啦好啦,别气了,累了吗?休息一下,喝碗你最喜欢的百合汤。”
“咦?皇上您让膳房做了吗?”
皇帝只眨了一下眼,给了她一个眼色。
“李德全。”
“诶,来了来了!”
赫舍里见他主仆二人这副滑稽的模样,又是没忍住笑。
不一会儿,一碗晾得刚刚好的百合汤,就搁在了桌上。
“慢点儿慢点儿,没人跟你抢!”
皇帝说着,轻轻在她头上抚着。
“恩,不错,今日的百合比先前的更有味儿,而且这汤也够甜,喝着滋润。”
皇帝见她一天天高兴起来,也就心满意足了。
又过了两天,赫舍里开始为各宫挑选侍女。
“那拉慧儿,哦,原来是明珠的外甥女儿。”
虽然赫舍里的父亲索额图,与这纳兰明珠素来不和,但赫舍里并未在意,也没想着以此欺压那拉慧儿。
“映画,你去打听打听,这那拉慧儿带进宫的那名贴身侍女,名字是什么。”
过了半晌,映画打听到了,叫知书。
“哦,知书。”
赫舍里在宫女的名单里,想着在名字里带“知”还有“书”的,挑出个好的留给那拉慧儿。
圈圈点点好一会儿,终于找齐全了。
“映画,你把人照着这份名单找来。”
赫舍里歇了午觉起来,就见了见这些宫女。
带“知”的,有知画、知琴、知语,带“书”的,有沁书、锦书、芸书。
赫舍里从模样,性格,品行各方面挑挑拣拣,终于觉得锦书这丫头比较称心。
“恩,以后,你可要好生伺候着那拉贵人。”
“是,奴婢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这皇后亲自为未进宫的新人挑选侍女,可真是头一桩。
“娘娘,您这是……”
映画心下不明白,欲言又止的。
“你不会是想着,我知道皇上喜欢她,故意对她好点儿,好让皇上对我满意?”
映画被说中了心思,倒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不是的。”
赫舍里此时看着映画,眼神里充满了温婉与平和。
“那您是……”
“我呀,就是觉着和她有缘分,没别的。”
“哦。”
赫舍里看到映画一副呆呆的样子,知道她还是不明白,噗嗤一下笑了。
映画也只是笑笑的看了看她。
十天后,新人们进了宫。
大家都按照皇后的安排,依次在各宫中安顿下来。
那拉慧儿一开始听到锦书的名字,心下里就特别喜欢。
日子长了,赫舍里和那拉慧儿的交集也就越多了。
巧的是,俩人都喜欢吃甜的,都喜欢到御花园赏花,也都喜欢在院子里结上个秋千。
赫舍里知道那拉慧儿通晓诗文,也就经常将她留下来。
俩人在坤宁宫里,交换着彼此对诗词歌赋的见解,还有……
各自小厨房里做的点心和甜汤。
后来,赫舍里知道了那拉慧儿最爱喝牛乳燕窝,那拉慧儿也经常给赫舍里做百合汤。
那拉慧儿最馋赫舍里这儿的核桃酥,赫舍里也盼着那拉慧儿给她带的芋头糕。
再后来,公元1674年,康熙十三年五月初三,赫舍里诞育嫡次子胤礽时,因难产崩逝,是年仅有21岁。
在皇帝的强烈要求下,太皇太后恩准,立两岁胤礽为皇太子。
按清朝祖训,皇帝生前不事先预立皇太子。
那拉慧儿也是极度伤心,她在春禧殿里,斋戒七七四十九天,且日日诵经抄经。
为胤礽,她也时常尽到自己的心。
胤礽小时候的肚兜,小鞋子小帽子,过半是出自她的手。
胤礽比较挑食,但对她变着花样做的点心却一直很爱。
秋天里,那拉慧儿别出心裁,将菊花瓣和熬制好的糖水放在汤匙里,利用秋季夜晚的降温,凝结出了不一样的菊花糕。
太皇太后和皇帝尝过后,也是赞不绝口,说她心思细腻巧妙。
一则中看又好吃,二则盛器是汤匙,正好一口一个份量。
皇帝见那拉慧儿对待胤礽如此用心,也是很感念她的。
那拉慧儿知道,皇帝与赫舍里十年的结发之情很深刻,而且她自己对赫舍里也很敬重。
旁人如何的劝解,都是没有用的。
所以那拉慧儿也只是在他伤心的时候,尽量陪着他。
这皇帝,也是个情深之人。
公元1676年,康熙十五年二月,康熙陵寝景陵开始兴建。
这是首开大清皇后可先行皇帝,入葬康熙皇帝的主陵地宫,地门不关闭不封土,以待先皇入葬。
公元1677年,康熙十六年正月至七月,康熙去巩华城7次。
除夕这一天大风大雨,皇帝仍去陪伴赫舍里氏仁孝皇后。
后来几年中,每逢除夕的前一天,康熙都无例外地去巩华城陪伴妻子亡灵,即使是他已经有许多妃嫔。
康熙十六年九月十日,距第二次立后刚过十几天,皇帝不顾大喜之期应有避讳,“驾往阅仁孝皇后山陵”,亲自检视将要葬入赫舍里氏的陵寝。
外国使臣请求面见皇帝,他只是在仁孝皇后的灵柩梓宫前停留陪伴皇后,不愿召见使臣。
之后使臣回国,向他的国王报告说:「清皇玄烨不恤国事诶,……每往哭沙河宫殡后之所」。
每年的五月初三这一天,那拉慧儿都会素装淡饰,虔诚的念佛半日。
夜里,她也会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坐着,静静的看着月亮,回想着自己和赫舍里相处的点点滴滴。
据记载,康熙十三年六月至十二月,皇帝去巩华城34次。
康熙十四年去24次。
康熙十五年去15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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