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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觞别罪》第五章:人间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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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已是傍晚,他蜷缩在一个阴冷角落里,眼神空洞迷茫的看着。在他身旁不远处是一个垃圾场,那里蚊虫四处飞着,偶有拾荒者会来看一眼,伸手捡一些破烂玩意儿装进身后竹篓里,然后再走向别的地方。

他醒了,眼神黯然的让人心疼。他不知这是第几次这样醒来。但这一次,又是在城里吧。

这一天下着小雪,他光着因饥饿而缩水的小脚丫,漫无目地走在早已堆满雪花的街道上,大概是因为天冷吧,路上行人很少,所以他没有看到很多人出来。

哦!我知道了,今天是过年啊!被吃掉的人告诉过他,那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年夜饭,孩子们穿上爸爸妈妈送的新衣服,新鞋子时,最快乐的日子。到了早上会和小伙伴一起堆雪人打雪仗。如果可以,他们还会用闪光棍甩来甩去的转圈圈,把一个又一个小纸球用力丢在地上,当捂着耳朵听到爆炸声响起的时候他们可开心了!

躲在夹缝边缘。羡慕到颤抖倾听。眼睛眨很快,想要去看,却被他们离去欢笑所覆盖。好不容易才能勇敢伸出的手,就这样,一次又一次消散。

走啊,走吧。路上已经没有人影了,而在这个灯火通明的夜晚,他像迷路孩童一样,陷入了无尽黑暗之中。躯体因为海水浸泡的缘故,已经开始掉皮了,或许是因为太阳照射的缘故吧,他又像缩水一样干干瘪瘪。他不知道自己在人群中样貌如何,也不清楚他们会怎样对自己。冰冷世界留下也是唯一剩下的,便只有饥饿本能驱使他继续走着。

“哈哈哈!妈妈!今天是我的生日哦!我要许一个!不!我要许好多好多的愿望!”隔着窗玻璃的世界让他停下了脚步。就那样迷茫,而又天真的看着。在里面,他看到那个穿着一身新衣服的孩子非常非常开心的笑着!他很羡慕很羡慕他啊~羡慕他所拥有的一切。羡慕他所拥有,而自己一无所有的一切。

慢慢靠近他们,看着他们欢快过年,看着他们开心过年。看着看着~他不知何时伸出早已没了人样的小手,希翼而又期盼的抹在那早已布满了雪花的窗子上,他想吃…不对。他想看一眼,哪怕一眼也好,只需要一眼,或许他也能感觉到过年是幸福的吧。也或许,他也不会再被人抛弃了吧。

他眼角红肿着,整个人已然趴在了窗子上,瞪大着眼睛朝里看着。他想知道更多,他想幸福更多,他也想…拥有好多好多。

只是,那幸福孩子的惨叫,却让一根根棍子毫无预兆落在了头上。犹如丧家犬般抱头鼠窜,在他们一家人的谩骂声中,在这座城市的怒吼声中,独自一人逃向了永恒深渊。

脚印一深一浅不断陷着。浑身泥泞的他就这样被赶出了那片瓦砾之地。具体原因是,他太脏,美好城市里容不下他这样的污秽。懦弱胆小的他啊,祈求能将那块破棉布拿出来还给他。只可惜对方看到是一个如此不堪的乞丐后,就那样大笑拎着他的家当,放一把火烧了。

他想挽救破棉布的命运,下意识冲上去抢了回来,没意识到那火还在燃着,飞落火星滴到他们中间被他们骂了,他们那所谓领导人招了招手,迎面就是一群穿着制服的人民公仆,开心对着他那小小身躯狠命捶打着。大人,他们是大人啊!完全不顾及他们脚下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啊!

或许是天亦有道,在那个战乱终结的时代里。终于不再有那种烽火兴起。

死了,他不知道这是哪儿,他是不是瞎了,眼里始终没有一丝光明。他是什么?无人知晓,他为什么活着,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过,自己这样到底算是什么,只可惜迎接他的,除了无边黑暗,就只剩下无尽折磨。

他从黑暗里逃了出来,又被迫进入到黑暗之中。他在死前一定是这么想的吧:世界之大,哪里会有容许我存在的地方。当我找到那个特别地方的时候,它还是会把我卖掉吗?还是会先杀了我?

不知道,他不知道,没有一个人会知道。每个人命不同,遇到的人不同,所处环境不同。这所有一切不同,造就了每个人生活方式的不同。然而,对于他而言,这些都是瞎扯淡谎言。他早就失去了所谓的良心,也早已出卖了灵魂,弱小的身体呵~倒不如一具空荡荡驱壳要来的更实际一些。

无数无数黑夜中,他奔跑了很久,没有终点,也没有温暖。他徘徊在这里,找不到出去的入口。谁能做什么?谁都不能做。他能做什么?寻找,杀戮,最后咬死他们,慢慢吃掉他们。

这样,他就不用再死了。

他从不贪婪,但他嗜血如命。他从不害人,但有人要他的命。他还是那么小,为了保护自己而杀掉那些大人在他看来是那么正常,正常到喝水那么平常。

他走了,孤独的向前走着,离开了那座下雪城市。瘦弱躯壳,在那麻布残肢断脚包裹下,是无数密密麻麻的伤口,它们或早已结痂,或还在不停滴血,只是在这除了风就是风的山峰上,没有谁愿意陪伴他,也没人想过此处会存在生命的迹象。鲜血美味滴落在雪地上,飘飞雪花之下,一群银色白狼静静趴伏在白雪上,因为暴风雪突然到来,让很久没吃东西的它们更加残暴了!出现!出现!白花花雪地上,因为他的出现,而让狼群眼神变得如翡翠一般翠绿!垂涎欲滴!贪婪成痴!

走着走着,身体再也动不了了,他偏头看了眼仅剩一层软皮包裹的手臂,在风儿轻轻吹拂下慢慢合拢双眸。

狼群饥饿许久,只因这顿美餐的到来,便让它们失去了原有谨慎,猎食者一拥而上疯狂撕裂他的身体。狼气息狼温度。狼贪婪激发了他内心深处的黑暗!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怎么能死在这里!怎么可以被它们吃掉!绝不!我绝不要再被别人杀戮!

心向明了,那么就让我展开无尽的杀戮之旅吧!他破裂身躯,早已被狼群吞吃掉的身躯!骨头!皮肉!发梢!所有一切都是我的!你们都还给我!

雪上颜色说变就变!天空冷暖一看便知!

他不知自己有着怎样的过去,也不知自己有怎样的未来。他不知道,此刻也不再想知道。

吃!杀!他那因疾病黝黑的关节,此刻变得更加漆黑了。远远一口热气飘过就让他的身体变成粉末飘散开来!

风呼呼吹着,尚且不明就里的狼群,却因吸入这消散骨粉而变得诡异起来,它们双眼不再是那种贪婪翠绿,转而随着膨胀躯体呈现出鲜艳的血红色!

腥红之月!

传说有人会在圆夜观月幻化为狼,现在就有这样的奇迹!它们因为身体不断膨胀而变得更加暴躁!就像手执利刃的凶煞一样!它们开心撕咬着身边同类!疯狂屠杀着狼群!

嗷呜!嗷呜!嗷呜!

一阵一阵狼嚎声起,吓得进山猎手落荒而逃。一阵一阵哀嚎声起,无数隐蔽于此的生灵开始了尖叫逃离!

雪崩!

踏雪无痕终究只是传说。对于他而言,此刻就是进食的刹那!

你看!狼群扭曲身体澎涌而出的血液之中,逐渐凝聚出了一个孩子。那孩子虽说不像人,但可以确定他就是刚才那个被狼群吃掉的孩子。

不知他为什么会死而复生,也不知是什么情况。但见他随着月光飘向了天际之上。身上毛发和散乱肉块一起,无比迅速的编织在一起,脏!真脏,那是内脏,那是眼睛!可他们都仿佛活了一样。嘲笑侵袭整座雪山!熊!鹿!大树!蝼蚁!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他数不尽触手下沦落为食物!

血!血!血!

那带着腥味鲜血!带着树木芬芳。带着数不尽肉块一点点被拉向了他!有些还没死尽的生者,看沐浴在尸山血海中的他,竟被活生生吓到肝胆俱裂!

生于苦难之中,逃离不脱的轮回之旅。一切终将被我蚕食殆尽。

触手停下,他也慢慢从天而降。他看不到东西,随手抠了一个眼球装上,他的皮肤溃烂,便撕开兽皮裹上。他没有~他还是没有!他一无所有!

他生气了!大声嘶吼着,竟让这雪崩之势毁于身后。他痛苦着。他纠结着。他什么也不知道的成长着。他是野兽,亦或孩子,但是没有人会相信他的存在。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的大声喊叫才终于停下。

他睁开这只绿眼,目光呆滞的看向了满地尸首,干枯手掌捧起一把沾染雪花的热乎乎血液,仰头而饮后,便开始了新一轮进食。他什么都吃,无论是那时铁链,还是手铐脚镣。只要他饿了,饿到让他发疯的话!他,连自己也不会放过!

鲜血和肉块组成了一道道美味珍馐,贪婪的猎手开始了无尽蚕食之旅。也许某一天,他会吃掉自己。也许在某一天,有人会把它一点点杀死,可这一切我们都不得所知。我们不能断定自己的未来就是这样,也不能断定他人的未来就如同自己所期望那样。

世间万法,道本无常。

相由心生,心生无常。

今天的现在,在哪里看着哪里的他。

在这里看着他离去背影的他。心里知晓...

人间常自善,鬼道引咎来。

他日机缘巧合下,或许你可以看到他人间恶鬼的真正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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