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在工作人员身后的三名联合执法马上冲了上来,从四毛身边冲过,四毛伸手去拉竟没有拉住;他们被人群挡住了,正要分开人群去抓人。
“站住!”四毛大吼了一声。
三人不由站住了,回过了身。
四毛一手捂头、一手摆了摆,放缓了声音:“不要抓。”
这三个队员心下佩服,心想,这刘主任年轻人竟能忍下了这性子,为了工作不激化矛盾起见,竟能忍辱负重,无怪乎这么年轻能当上拆迁办主任。
这时那拍黑砖之人已穿过人群,后面是一大帮年轻村民,有欲上手抓的;四毛又招手大喊了一声:“放他走!”
那人说话间已窜出了人群,在田地里跑远了。
四毛捂着头,回身往土堆处走,想登上去讲话;然而那人刚才这一砖竟下手十分狠,血流个不住。
工作人员围上来劝他赶紧到医院包扎;几个记者也过来让他先去医院再说。
四毛一看不行,心说这家伙出手还真够重;不过这分寸不好掌握,这样也算好的。因为这个人是大虎寻的,当然也是应四毛的安排;四毛特意给交待了,届时混在骡马市村村民里,到时出手要有力些,不然就让人看出来了。他把五百元给了大虎,让算做给办这事人的酬劳。
这番“苦肉计”还是在他没当上这拆迁办主任时就想的办法,接手后有林经理的鼎力相助,事情就更好开展一些了。
现在变化出了计划之外,本来打算以负伤不下火线之态来给村民们讲政策——头上负的伤,展示出拆迁办为完成工作的决心,震慑住那些想阻拦的上年纪村民;讲政策要苦口婆心,打动他们。这样就能在不激化矛看发生冲突的情况下,不出意外的话顺利完成任务。
可现在看样子是不行了,血流个不止;他自己也感到有点儿头晕。
四毛一手捂着头,被两名工作人员扶着往地头走,他停下转过身来,大声吩咐道:“你们都在这儿,额很快就回来了!”
只要自己这边人不撤,那些村民们也不会走的。
他上了土路,坐上了拆迁办的那辆旧“雪铁龙”。
车子开到了县人民医院。
在外科,护士给四毛头上做了止血、剪发、消毒;然后问,是让外科医生给缝合还是让眼科医生做?
四毛不懂。心想眼科医生也能做外科的事?他问:“外科医生咋样?眼科医生做又咋样?”
护士说:“外科医生是一般缝合,眼科医生缝合的更细一些,不过眼科的手术费也更贵一些。”
一个工作人员焦躁道:“额们刘主任是干部,当然要眼科丈夫。”
“不不,”四毛挡住了那工作人员,对护士说:“叫外科大夫。”
又不放心,问正往走的护士:“外科大夫快些吧?”
“是。”护士说。
“那你快去叫吧。”
并不是四毛不重视自己的身体,而是他要抓紧时间。
他头上是个四厘米多的口子,医生缝了九针。护士又给做了包扎。
还有一个工作人员办手续还没完,四毛也没等;带了另一名工作人员,自己开车往骡马市村而来。
到了现场,虽是对峙但场面有些散漫;见到头上缠着白绷带的刘主任竟然真的回来了,众人的身子都不由站直了许多,观望着。
四毛走到了土堆上。
他说:“乡亲们,额头上这点伤不要紧,但是额有些话还没有说完,所以要说给你们听——”
他拳头挡嘴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道:“做为你们,认为祖辈居住的房屋被拆除、赖以生活的土地被征用,心里面难以接受,额理解。可你们想到没想到另一个问题,额问问大家,改革开放后,现在大家的日子越来越好了,有的人家盖起了二层的小楼,可额问一句,有哪一家新盖的二层小楼是从种庄稼里来的?额再问一句,舍不得祖辈留下的老屋,可实际情况是,谁家还住着上辈盖的旧瓦房?还住着的是日子过得烂包的象征,自已也觉得丢人;谁家拆了老屋盖了小二层,不是被人羡慕呢,咋能说就舍不得祖辈居住的老屋被拆呢?y集团给咱们盖的小区,还是在咱们的原址上,住洋楼难道不好吗?”
细一想,刘主任说得这话还真有道理。地里一亩地辛辛苦苦一季打的粮食,卖下来还不够在南方打工一个月的工资,这还没算化肥钱、水钱、农药钱——这还是在这料庄稼丰收的情况下——人工都没算。所以现在农村人都没人愿意种地了,都把自己的地让给别人种,你一年给额多少粮食就行了,关系近的甚至啥都不要。想一想,屋里盖二层楼的,还都是娃们家在外面打工赚钱盖的、或是村里的能人办小厂赚钱盖的;指望在土圪垃里刨出小楼,那是痴人做梦。
刘四毛:“y集团给咱们盖了小区,以后住楼房、有广场散步,跟城里人一样——不,县城大部分人还在小区买不起房,还羡慕咱们呢,有啥不好?有人说将来住楼房,架子车、蹦蹦车没地方放了,那时候咱们已经不用种地了,要架子车那些农具有什么用呢?y集团给咱们解决了住房的后顾之忧,在搬迁暂且在外租住期间,政府还补贴,不用咱们花一分钱。分得征地款,可以做个生意或办个小厂发家致富;有人说自己没有那能力,怕坐吃山空,额现在就再告诉大家个天大的好消息,以后y集团在这里建厂,前期基建就需要百多号民工,都已说好了,到时都雇用咱们骡马市村的村民来做;厂建成后还需要几十名保洁、绿化工,也都由咱们骡马市村的村民来做,年龄五十五岁以下的都可以报名去做;更重要的是,将还有四十个进入y集团的正式工名额,y集团的效益大家是知道的,在咱们省是数一数二的,比咱县效益最好的兴华厂都要好许多,这名额分配的事情,额已经交给了在协议上签字的村民代表,由他们来分配。谁家里没有年轻娃,大家想想,娃们家以后不用跑老远打工,一年才回来一次,就在家门口上班还是正式工,挣着高工资,县城那些干部子弟花钱也寻不来的好事啊!不象现在,给你们上年龄的人把孙子留在家里照看,年龄大的人连自己腿脚都不利索,还再增加个看孙子辈,把苦要受到啥时候呀?以后娃们家能照顾老人家,碎娃家也不会有爸妈还比不上人家离婚的,这回就爸妈都能陪在身边了。还有啊,这件事也是额今早才得到的消息,并跟y集团的林经理经过争取得到的;就是以后工厂建成后,会办厂幼儿园、厂小学,到时骡马市村的娃娃们可以享受减免学费、近似于厂子弟般的待遇,接受高质量的教学。父母在外面打拼为了啥,还不是为了娃们家。”
他环视了一下村民们的反应,他惊喜地发现了他想要的在他们脸上发生的微妙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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